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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因极端落后而产生的抵抗也沉积了中国的民族性格,而这种性格在我们个体身上渗出来的便是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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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内好说,“当所有通向进步的道路都被封闭了,所有新的希望都被粉碎了的时候,才能积淀起鲁迅那样的人格吧。不是旧的东西变成新的,而是旧的东西就以它旧的面貌而承担新的使命——只有在这样一种极限条件下才能产生这样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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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自己也说过,“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他还说,“倘说为别人引路,那就更不容易了,因为连我自己还不明白应当怎么走。……我只很确切地知道一个终点,就是:坟。然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无须谁指引。问题是在从此到那的道路。那当然不只一条,我可正不知那一条好,虽然至今有时也还在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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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本质是绝望的,是因为绝望而生发出了希望,希望始终存在于绝望中。也可以这样说,正是因为无路可走所以必须前行。“前行”就存在于绝望与希望的拉扯中,无路上的行者便是鲁迅的身影。在鲁迅的人格中,始终存在一种“梦醒之后无路可走”的绝望感,而他偏偏要做一个“无路上行走”的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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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明明知道前方是“坟”还要苦苦前赶?他对此的解释是:“虽然明知前路是坟而偏要走,就是反抗绝望,因为我以为绝望而反抗者难,比因希望而战斗者更勇猛,更悲壮。”因绝望而反抗绝望,又因绝望而为希望悄然留下了一道细细的缝隙,“因为无望所以抱着希望”(本雅明)。实有存在于虚无之中,虚无也成就了反抗绝望的力量。这便是鲁迅那种“向死而存”“向死而行”的悖论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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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否也是我们这个民族的近代性存在方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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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以前的一本小册子。“以前”的意思是说,如果现在来写或许会有些不同,当然,也只是“或许”。这小个册子在历史学家的眼里可能一文不值,而在思想家眼中肯定又“不够思想”,它自身可能就是一种无用的存在。无用之用便是有用——出版家之所以要重新再版,原因大致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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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学者査特吉说过,(对印度来讲)落后就是进步的障碍,同时也是我们自己的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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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也是中国近代性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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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人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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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4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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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近代性(1840-1919) 受损的传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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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不同于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次战争。虽然历史上以汉民族为主体的儒教中国也曾受到某些少数民族的侵扰或征服,但这些少数民族最终取得统治合法性的一个必要前提,是必须在不同程度上归依以儒家文化为主干的中国汉文化。无论这些战争如何残酷,中国并不存在文化上的生存问题。鸦片战争则不同,西方不但试图以武力征服中国,而且导致以儒学为主导的文化传统也面临前所未有的威胁。这场战争给中国人带来的不只是一般意义上的“失败”的创痛,而是文化上的损伤。这表明,因应这个巨大“变故”的传统方略已经失灵,必须在已受损的文化传统之外寻找新的对策。事实上,也恰在这个受损的传统的夹缝中有了中国宪制思想的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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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近代性(1840-1919) 一 一个因应变故的新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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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源——作为一个开明的儒家——面对这场战争,他首先能够想到的是圣人留下的法宝。“魏源和龚自珍并称今文名家,一同相信为政根本在‘先平人心之积患’。”1这是一个有着警觉的儒者面对变故最可能提出的对策。然而,从事件发展的趋向看,人心疾患不但未平,而且结局似乎越来越糟。所幸的是,魏源亲历了鸦片战争的全过程,他有机会从前线抗敌斗争中看到或听到真实的情况。在严酷的事实面前,魏源在战争前的那些经世致用的思想和主张就显得苍白无力了。古经书中的“微言大义”,对于用坚船利炮武装起来的西方敌人丝毫不起作用;他苦口婆心地对清朝统治者提出的那些忠告,其结果也是“言之者谆谆,而听之者藐藐”。他为清廷开出的“培养人材,登用贤俊”的药方,到头来便是林则徐那样的“人材”,最后落了个革职查办、充军边疆的下场,而像穆彰阿、伊里布、耆英、奕山、奕经之流的蠢材鄙夫,却依然身居高位,作威作福;他热诚地希望封建皇帝能够“忧天下之忧而无天下之乐”,结果清廷却是甘心丧权辱国地把国家的土地权利看成自己的私财而拱手送人。事实迫使魏源对鸦片战争失败的原因作谨慎的思索。他的观察力、他的警觉以及他的开明的胸襟,使他在儒家传统允许的范围内,能够提出一个具有新鲜观念,并有着巨大张力的思想主张——“师夷长技以制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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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源认为,欲要制服外来侵略者,首先要了解身外的世界,这是御敌卫国的重要条件。他说:“欲制外夷者,必先悉夷情始;欲悉夷情者,必先立译馆译夷书始;欲造就边才,必先用留心边事之督抚始”2;他驳斥食固守旧人士把西方的机器生产技术说成“奇技淫巧”、学习使用会“坏我人心”的妄言,严正地指出:“有用之物,即奇技而非淫巧”3;他力主破格选拔人材,效法“外夷”培养和提高制造军械兵器的技术;他建议在福建广东增水师考试,“有能造西洋战舰、火轮舟、飞炮、火箭、水雷奇器者,为科甲出身”4。凡是水师将官,必须是船厂火器局出身,或是航工水手出身。这便是魏源“师夷长技”的具体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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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发展军械火器业的同时,他还提倡学习“外夷”发展民用工业。“西洋器械借风力、水力、火力,夺造化,通神明,无非竭耳目心思之力。”5他赞扬“外夷”轮船火车,其速如飞,“昼夜千里”,用机器纺纱织布,“巧夺天工”。这些有用之物,都可大力仿造。他主张兵械工厂可以生产民用产品;沿海商民允许自办工厂,凡属有益于民用者,皆可在工厂制造。这是中国近代学习西方发展新式工业的最早设想,是中国近代工业发展的先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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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源不同于传统儒家之处在于,他把鸦片战争前后出现的经世致用之学变换为向西方学习的思潮,且因注入了新的经世内容而更加富于时代特色。就此而言,鸦片战争之所以作为中国近代思想历史的“临界点”,就是因其促使中国发生了由“传统经世之学”走向“近代思想历程”的“转型”。在这个“转型”过程中,魏源将由清末肇始的“开眼看世界”的新风及其未竟的事业,继承下来,并发扬光大。魏源是鸦片战争后中华民族先进分子“开眼看世界”中“眼量”极高的一个。他把“向西方学习”和“中国的改革”联系起来,并且将其推向了一个关键位置。他提出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原则,是中国具有近代意味的第一个应世方略。它包含了向西方学习军事工业和民用工业,从西方引进先进技术、人材以及培养本国技术人材的设想,这包含了后起的“洋务运动”的大部分思想。“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提出,是魏源把中国置于近代世界的坐标上,并从世界的联系中重新认识和体察国是民情所得的结果,是中国面对西方强敌所能够作出的合理的应变方略。这是一个界标,是鸦片战争前后中国思潮开始转型的标志:以“开眼看世界”思潮为中介,实现了从“经世致用”思潮到“向西方学习”思潮的历史飞跃,自觉与不自觉地在传统儒学上掘开了一个口子,为以后中国引入西方思想作了观念上的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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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近代性(1840-1919) 二 西学对中学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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