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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针锋相对。秦川坐在胡乔木的对面,他与胡乔木相处多年,还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声色俱厉,不禁坐立不安,连连说:“你们都是我的老领导,还是团结起来,坐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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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乔木稍稍镇静一些,接着质问周扬:“告诉你不要发表,为什么还要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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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仍然寸步不让:“你来我家时没有说过不要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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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当时在场的另外一个人,王若水,也在多年以后谈到这时的情形。他回忆说,周扬很激动,和胡乔木争执起来。周扬坚持认为胡乔木3月10日在他家里并没有说他的文章不能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相反是同意了的。胡乔木却表明他从来没有说过周扬的文章可以发表,而且认为周扬不听招呼擅自发表是错误的。这时候,周扬更加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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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说:“不是这样!一个中央负责同志说话,不能今天这样讲了,明天又那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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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乔木:“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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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你可能忘了。有很多同志说,乔木讲话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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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乔木:“你写信说请予审阅指正,我也提出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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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你没有说不能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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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两个理论家的争论的焦点,就不是文章的内容和观点,而是集中在胡乔木是否说过“不要发表”。“他们都同意査记录,”王若水后来说,“我念了我的笔记本上所记录的胡乔木的话。胡乔木说:‘你的记录是忠实的。我那样说,是因为人要讲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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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此时某人插话说:“我们当时也做了记录,对照记录稿,乔木同志说过不要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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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胡乔木究竟有没有说过“不能发表”的问题,就出来两种完全不同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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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明显,对于那份报告周扬、秦川和王若水三个当事人均不能同意,并且不能认定其中一些基本的事实。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们也要尽力地陈述自己的意见。比如周扬在会后上书中央领导,说明中宣部的报告与事实不符。他以书面方式声明自己所说之“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和胡乔木所说之“社会主义人道主义”没有根本的不同,并且特别强调,没有“听见乔木同志说他是正式代表耀邦同志同我谈话的,而且耀邦同志退回给他的清样也没有这样的批示”。周扬还说:“至于这篇讲话,虽有人帮助起草,但整个内容和文章的结构,都是我的意见,如有错误和不妥之处,完全是我的责任。”周扬此信写于1983年3月27日。收信者是“胡乔木、邓力群同志并胡耀邦同志”。在发出这封信之后,周扬便坐在家里,天天念叨胡耀邦同志是否能够看到他的陈述。他后来始终没有得到胡耀邦的回音,却总是在晚上听到胡乔木的声音。胡打来电话中,催促他作出公开检查,令周扬睡不安宁。这情景让他的夫人苏灵扬非常不安。“小胡怎么了?”她 疑惑地说,“起应(周扬)在上海替他恢复了党籍,那时不像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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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的关键:‘不要发表”是否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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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秦川和王若水三个当事人的意见,全都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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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一次“征求意见”,其实只是向他们宣布既成的决定,而并非真的要将他们的意见认真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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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对于这一事件的三条处理意见一一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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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条是,“关于人道主义问题,作为学术问题,今后仍可允许进行不同意见的讨论。周扬同志的文章既然已经全文发表,学术讨论会上持不同观点的文章,也应陆续在报纸上全文发表。同时准备组织力量认真研究,写出文章,对这一问题进行马克思主义的阐述。”落实这一处理意见的结果是,一批批判周扬和王若水观点的文章,在报纸上面发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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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条处理意见是,“对《人民日报》的编辑部进行必要的调整。王若水调出,另行分配工作。”而实际的结果似乎更加严厉。这一年10月底,胡乔木在邓力群陪同下来到人民日报社宣布:接受胡绩伟的辞呈,免去王若水的副总编辑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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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条处理意见是,要周扬承认自己的“错误”,进而“表示正确的态度”。这在胡乔木的一再催促之下终于实现。这一年秋天,周扬以接受记者采访的形式,作了自我批评,由新华社发布消息,通电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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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回看这一段历史公案,可以发现,无论是胡乔木还是周扬,都忽视了一个问题,这就是,胡乔木是否有权力禁止周扬发表他的文章?胡乔木也许认定他有这种权力,并且会在党的一贯的组织原则或者党的纪律当中寻找根据。这一点似乎就连周扬也没有提出异议,所以他只是坚持说,胡乔木并没有说他不可以发表这篇文章。看来,如果胡乔木真的发出这样的指令,周扬也就必定会老老实实地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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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许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党的方针中本来就有“百家争鸣”、“自由讨论”之种种规定,宪法中也有“出版自由”和“言论自由”的条款。按照这样的逻辑,只要周扬的文章不能被认定为反对四项基本原则,胡乔木的“不要发表”是否合法也就有了疑问。换一句话,就算胡乔木说过“不要发表”的话乃是属实,难道就能作为周扬犯了错误的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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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扬坚持要发表自己的观点并且声明对自己的观点负责的时候,他是在实行民主政治的既定原则。但是,当争论发生的时候,他却放弃了这个关键的事实而一味坚持他并没有听到胡乔木的“禁令”。看来,在80年代中国的政治生活当中,胡乔木的行为仍然有着某些必然的依据,这依据还须在我们国家既成的制度和观念中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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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的悲剧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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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周扬事件”的起因,在于他对民主政治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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