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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们的小牝牛套上罗马人的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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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杂种混血的种族于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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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名字没有民族,没有语言与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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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热烈血管中如今奔流着混合的体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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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克逊人和丹麦人的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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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枝叶繁茂的女儿,不辱父母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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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杂交之欲望接待所有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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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令人作呕的一族体内的确包含了嫡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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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粹的英格兰人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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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自丹尼尔·笛福(Daniel Def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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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正出身的英格兰人》 (The True-Born English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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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增订版) 民族主义研究中的老问题与新困惑——关于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民族主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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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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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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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13日,朋友传来消息: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教授当日在印度尼西亚辞世。一位在雅加达大学作研究的年轻人写信说,他前一日还在学校听他演讲,精神矍铄,不能相信他的离去。安德森年届79岁高龄,虽然事发突然,但并不完全突兀。2013年9月,清华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所邀请他来清华讲学,他在第一时间回信表示感谢:“能够被您和您在北京的同事们邀请,是我的荣幸。我觉得3月很合适,那个月中适合您的任何时间都可以。在那个月,我没有承诺其他的旅行安排,而且那是泰国最热的一个月!您的来信让我想起上次在中国的时间已经是1941年!!!唯一需要警告您的是,77岁的我已经有些脆弱,经常会感到疲惫……”虽然安德森提及了身体的脆弱和疲惫,但三个惊叹号却强烈地表达了他对即将重访中国的兴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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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春天,他如约访问北京,虽然常需坐轮椅,但始终兴味盎然,时时冒着雾霾,穿行于街市之间。除了安排他的演讲之外,我也陪他去国家博物馆等处参观。安德森1936年8月26日出生于中国境内毗邻东南亚地区的大城市昆明,学术事业起始于他在1967年完成的博士论文《革命时代的爪哇》。1972年,因与同事合作完成的关于苏哈托政变的研究(撰写于1966年)公开发表,他被拒绝进入印度尼西亚,时间长达27年(1972—1999年)之久。在此之后,他重新回到祖父、父亲和自己均曾生活过的地区作研究,最终殁于与自己的国家相隔遥远却又与其人生道路纠缠始终的国度。安德森在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夕出生于中国,在日本军队轰炸昆明的危险时分离开,终于在73年之后再度回到出生的国度,并在这里留下了他的思考和足迹。冥冥之中,这两个开端与结束交叉重叠,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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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来访前夕,我们通过邮件商讨两次演讲的题目。我的建议是:首先,从1983年《想象的共同体》问世至今,在三十余年的时间里,这部书一直是人们讨论和引用的对象,能否请他就三十多年来针对该书的种种挑战,在清华的讲台上作一个回应?其次,他近年常常住在东南亚地区,观察那里的起伏变化,能否向中国的听众介绍他的最新研究成果?安德森很快作出回应,并拟定了两个题目,一个是《民族主义研究的新困惑》,另一个是《东南亚华人的认同悖论:以泰国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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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增订版) 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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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森所说的“民族主义研究的新困惑”其实是对《想象的共同体》一书的基本论点的延伸性论述。《想象的共同体》最著名的观点是:民族是一个想象出来的政治意义上的共同体,即它不是许多客观社会现实的集合,而是一种被想象的创造物。在民族主义研究中,将民族理解为某种想象物并不是安德森的发明,早于他的研究,厄内斯特·盖尔纳就曾建议“从意愿和文化与政治单位结合的角度来给民族下定义”,即民族主义造就了民族,而不是相反,从而民族主义热情包含了“文化上富于创造性的、空想的、积极创造的一面”。[1]他们两人也都指出这种想象的、创造性的方面并不等同于说民族主义是一种虚假的、人为的产物,而是一种新的、被创造的社会事实。这些观点明显受到20世纪60年代以降社会理论、心理分析学说和意识形态理论的影响。拉康的现实的、想象的和象征的三界说、科里利厄斯·卡斯托里亚迪斯(Cornelius Castoriadis)在拉康影响下提出的“社会的想象机制”(imaginary institution of societies),以及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理论,都为此后社会理论中各种各样的“想象”论提供了灵感。但对于安德森而言,作为政治共同体之民族的诞生是与印刷资本主义的发展密切相关的,后者整合各种方言,为小于作为帝国语言(拉丁语)的新的权力语言的形成提供了可能。较之盖尔纳的解释,安德森的分析更加清晰地突破了民族主义解释中的社会要素决定论,强化了其形成的能动方面。至于这种能动的解释在多大程度上脱离了社会学决定论,我们稍后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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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森对民族主义的研究远远超出了欧洲的语境,也不再将民族主义的历史讲述为一个从欧洲向世界扩散的故事。但我们并不难发现:他的叙述与更早的有关欧洲民族主义的叙述存在某些重合。例如,根据他的叙述,在欧洲,新教与印刷资本主义的结合促成了取代宗教团体和王朝体系的政治共同体的出现;印刷资本主义为民族语言的整合与形成提供了条件。这些要素在一些批评者的眼中也正是欧洲中心主义的变体。这里要强调的是:正是基于这一“在理解世界的方式上”发生了的“根本变化”,安德森对民族主义现象进行了重新叙述,即有关民族主义的三重分类。不同于那些认为民族主义是从欧洲漫延至世界其他地区的传统观点,他认为民族主义的第一波是发生在北美殖民地的“克里奥尔民族主义”,或称远程民族主义。这一民族主义综合了殖民地各阶层的诉求,反抗宗主国的压迫和不平等对待,但在价值上同时汲取了欧洲启蒙思想。这种对于新的政治共同体的想象是那些去往宗主国的“克里奥尔”官员和当地“克里奥尔”印刷工的创造物。南北美洲在19世纪兴起的新一波大众性民族主义正是对于这一民族主义版本的回应。第二种民族主义模式,也是被其他地区民族主义最常复制的模式,是欧洲的语言民族主义,正是通过这语言民族主义的创造,一种取代帝国的、奴隶制和封建等级制的,即主权的政治共同体诞生了。第三种民族主义即官方民族主义,即由国家由上至下推进的文化统一与政治统一的进程,通过在交流工具(印刷术)、普及教育和内政构造等各方面的强制推行,上层统治最终促使包含多样性的和地方性的文化趋于同质化。俄国、晚清中国的改革都可以算作这一官方民族主义的典范。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形成的民族解放运动的浪潮是民族主义的“最后一波”,它既是对于官方民族主义的殖民地形式——帝国主义——的反应,也是对先前两波民族主义浪潮中的大众民族主义(北美与欧洲)的模仿。由此,安德森以民族主义多种形态为介质,描述了一个不同于从欧洲扩散至其他地区的单线论的多重扩散的全球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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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的共同体》对民族主义研究的贡献或许可以被归纳为如下几点:首先,它不是用族群、宗教、语言等社会要素解释民族形成,也不是用工业化或一般意义的资本主义说明民族主义的兴起,而是别有新意地提出印刷资本主义与新的政治共同体形成之间的伴生关系。这为民族形成是一种现代创造过程或想象过程的论点提供了前提,也为颠倒传统观念中民族与民族主义的衍生关系铺平了道路,即不是民族产生了民族主义,而是民族主义创造了民族。其次,历来的民族主义研究都将法国大革命的政治原则和欧洲民族国家的诞生视为一种向全球扩展的体系,并以此为主要视角分析非西方地区的民族主义,而安德森却倒置了民族主义的历史,即民族主义并不是一种欧洲的产物,恰恰相反,最早的民族主义是发生在北美的“克里奥尔”民族主义,即一种远程的民族主义。或者说,最早的民族主义是殖民主义全球关系的产物。这一论点或许源自他在印度尼西亚作研究时所受到的触动,亦即殖民地民族解放运动及其政治进程与欧洲民族主义之间不可能只是一种由中心区域扩展至其他地区的等级性衍生关系。在有关民族主义和民族—国家的后现代论述所创造的氛围中,安德森对于殖民地与宗主国、殖民地民族主义(反帝的民族主义)与官方民族主义的区分,为重新审视20世纪民族运动的历史留下了一个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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