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3377163
1703377164
对于资本统治下人类状态的这种看法,并非马克思所独有。类似见解也可以在韦伯、涂尔干和滕尼斯的著作中找到。甚至连亚当·斯密(分工的重要拥护者,热烈歌颂分工对人类效率、生产力和增长的贡献)也担心,在复杂的分工体系中指派工人负责单一作业,很可能令工人变得无知和愚蠢。后来的一些评论者没有亚当·斯密那么在乎“道德情操”,所以他们比较不担心这问题,例如泰勒便完全可以接受所有工人表现得像受过训练的大猩猩,而非热情洋溢的人类。小说家狄更斯指出,资本家也喜欢把他们雇用的工人视为只是“人手”,乐于忘记他们有肚子和脑袋。
1703377165
1703377166
但是,如那些敏锐的19世纪批评家指出:如果人们工作的时光便是这么度过,他们晚上回到家之后怎么可能有不同的想法?他们怎么可能建立一种道德共同体或社会团结意识?怎么可能建立集体和有意义的归属与生活方式,不受工作场所无所不在的残忍、无知和愚蠢污染?劳动者每天的生活所需,非常依赖于一大群遥远的、未知和在许多方面不可知的人;在此情况下,他们究竟如何才能发展出自己为自身命运主人的意识?
1703377167
1703377168
资本统治下分工日趋普及且复杂,使得劳动者没有什么个人发展和自我实现的余地。我们自由探索人类这个物种的潜能的集体能力,似乎受到严重的限制。但是,连马克思也在资本主导的分工所支配的情况中看到一线希望,尽管他在描述资本利用分工导致的异化时,显得非常悲观。马克思认为,劳动者的前景并非完全黯淡,部分原因在于资本本身必将提供一些劳动者可以寄予希望的条件。他指出,在技术变革洪流影响下,分工方式的快速演化将需要灵活、有适应力和受过某种程度教育的劳动力。“这种可怕的情况必须改变:配合资本不时变动的剥削需要,悲惨、可弃的备用劳动人口,必须以绝对可配合各种劳动要求的个人代替之;局部发展、只能承担一种专门社会职能的个人,必须以全面发展、可交替发挥各种社会职能的个人代替之。”[4]资本因此将需要受过教育和有适应力的劳动力,而非只能做某种工作的工人。如果劳动者必须受过教育,谁知道这种“全面发展的个人”可能会读些什么东西,以及建立怎样的政治思想呢?1864年的英国工厂法案加入教育条款,对马克思来说是清楚的证据,显示国家有必要介入,替资本确保国家在“全面发展的个人”的教育上有所行动。工业革命时期,女工遭虐待的情况也很容易观察到和详细论述,但马克思在此同样看到长远的进步可能:资本在工作场所对女性既有要求,也会提供一些条件;在此基础上,家庭生活和两性关系有望建立“一种比较高尚的新形式”。
1703377169
1703377170
这种构想当然涉及以下问题:“全面发展的个人”会希望或需要知道些什么?谁来教导他们?这是社会再生产的一个核心问题,而我们很快就会讨论社会再生产。不过,我们至少要在这里提一下这问题。站在资本的立场,劳动者只需懂得遵从指示,在资本设计的分工体系中做好自己的工作便可以了。但一旦劳动者懂得阅读,资本便面临这样的危险:劳动者将接触到来源非常多元的种种思想,产生各种向往,甚至付诸行动。因为这个原因,针对知识和信息之流通执行意识形态管制,同时培养支持资本和资本再生产要求的“正确”观念,对资本来说便是必要的。但是,受过教育、全面发展的个人很难(甚至是不可能)不去思考以下问题:我们的劳动在这样的社会里只是非常微小的一部分,这种人类社会的完整性本质为何?世界分崩离析到我们很难直接感受到生命的意义,在这种世界里,作为一个人的意义何在?我估计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连资本也同意,文学、艺术、文化理解、宗教和道德情操方面的温和人文主义教育,或许有助于化解劳动意义丧失造成的焦虑。资本不断增加职业的种类,必然导致劳动分工和社会破裂,而这已经造成严重的心理问题。但新自由主义时代令人震惊的是,当局以节简政策为名,轻蔑地取消这种对人类需求的温和让步。国家对文化活动的补助遭到取消,迫使这种活动依赖有钱人出于自利考虑的慈善捐助,或是同样出于自利考虑的企业赞助。如今文化活动就像少不了IBM、英国石油、艾克森等公司的赞助似的。
1703377171
1703377172
此外,事实证明,劳动者本身对自己的客观处境和主观心理状态都有话想说,毕竟他们本质上是热情和喜欢社交的人类。劳动者通过抗争,把握机会使劳动过程和一般雇用条件人性化,甚至不需要资本的帮助,就能扭转异化的客观状态。在实际受到剥削的同时,劳动者可以要求雇主尊重他们,有时雇主甚至会主动予以尊重。主观上,在矿坑里或高炉旁生存所需的团结和工友情谊,则转化为出色地完成危险和困难工作的自豪感。社群团结反映这种感情,有助于对抗利伯维尔场过程倾向重视的个人孤立状态。即使在资本的铁腕统治下,劳动者仍然可以为自己的工作和角色感到自豪,认同自己是某种工作者的身份。如同所有其他人,他们确实会明白地问以下问题:我们被迫过的这种生活有何意义?劳动市场的变迁有时令我们沦为失业和可有可无的人,有时给予我们听起来非常奇怪、令人无法理解而且也显然毫无意义的职称,是什么主导这种演化过程?资本雇用的劳动力不必觉得自己处于彻底疏离异化的状态。但是,有意义的工作消失之后,劳动者除了清楚意识到自己受到剥削外,还会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一种彻底的疏离(疏离自己在穷忙世界里的无意义工作),而这两种感受结合起来是危险的。
1703377173
1703377174
这并不代表异化与应付/折中之间的均衡是固定的。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例如美国、英国、德国、加拿大、日本和新加坡,劳动分工的趋势是偏向培养受过教育的劳动者,希望他们可以灵活地参与多种不同的劳动过程。这种趋势加上围绕着劳动者权利的长期抗争历史,包括针对资本造成劳动异化的大量抗争,已经产生可观的成果:在这些国家,较大比例的劳动者至少受过扎实的基本技能训练,而且即使薪资不算丰厚,至少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相对之下,在孟加拉国的制衣工厂、墨西哥近美国边境的加工出口工厂,或是印度尼西亚的化工厂,劳动条件却相当接近马克思非常熟悉的那种情况。我们如果把这些工厂反映的当代劳动条件穿插到《资本论》之中,也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1703377175
1703377176
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新自由主义反革命在整个发达资本主义世界愈演愈烈,由此造成的工作和社会生活蜕变,已经严重冲击了较大比例的人口:技术变革和产业外移令他们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成为资本眼中多余的一群人。许多人迷失在长期失业、社会基础建设破败、社群丧失团结精神的世界里,变得非常疏离,时常沉溺在被动的愤恨中,偶尔通过涉及暴力和看似不理性的抗议宣泄不满。从瑞典郊区到伊斯坦布尔再到圣保罗的暴烈抗议,只需联合起来,便能暴露出愤恨火山底下沸腾的大量疏离岩浆。届时资本将面临政治危机,如果不动用残酷专制的镇压手段,局势将几乎不可能控制,但这种手段只会令大众更加不满。分工体系中地域发展不均衡,各社群的人生机会也越来越不平等,该现象正在加重这种疏离感,而如果这种疏离感从被动转为主动,现行的资本再生产方式无疑将受到重大威胁。届时社会将必须在不可能的改革与不大可能的革命之间,做出不得已的抉择。
1703377177
1703377178
[1]Harry Braverman,Labor and Monopoly Capital,New York,Monthly Review Press,1974.
1703377179
1703377181
1703377182
[3]Robert Reich,The Work of Nations
:Preparing Ourselves for 21st Century Capitalism,New York,Vintage,1992.
1703377183
1703377184
[4]Karl Marx,Capital,Volume 1,Harmondsworth,Penguin,1973,p.618.
1703377185
1703377186
1703377187
1703377188
1703377190
资本社会的17个矛盾 矛盾10 垄断与竞争:集中与分散
1703377191
1703377192
阅读任何一本经济学教科书或替资本主义辩护的通俗读物,你几乎很快便会看到“竞争”一词。无论在这种通俗读物还是比较严肃的著作里,我们都可以看到资本主义的这个“伟大成功故事”:资本主义理解人类的竞争天性,把它从社会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然后以市场驾驭它,创造出一个充满活力和进步的社会体制,为所有人的利益而运转。垄断力(例如谷歌、微软和亚马逊如今拥有的那种势力)和类似情况,像是寡头垄断(例如全球主要石油公司中的“七姐妹”拥有的势力)和专卖政策(例如沃尔玛和苹果公司垄断的供货商享有市场营销权力),全都倾向于被说成是异常情况(如果有提到它们的话),是不幸偏离美满均衡状态(理论上可以在完全竞争市场中达到)的情况。
1703377193
1703377194
我坚持认为这种观念是一种偏见。反托拉斯和反垄断法及相关委员会的存在,支持了这种偏见。反垄断机关宣称垄断非常有害,不时着手打破垄断,以免公众受害。例如在20世纪初,美国在不屈不挠的老罗斯福总统领导下,便执行了一波解散托拉斯的运动。在20世纪80年代,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在美国电信业的垄断势力,便被当局下令打破。如今在欧洲和北美,谷歌、微软和亚马逊过高的市场垄断行为,也正受到质疑。至于所谓的“自然垄断”(主要是公共事业和诸如运河与铁路这类交通设施,竞争在这些情况下不适用),亚当·斯密建议政府加以管制,防止垄断者收取过高的价格。公共政策明言的目标,是防止垄断定价,确保大众可因资本家之间的竞争,获得创新、生产力提升和价格便宜的红利。国家以行动维持有竞争的环境,普遍被宣传为所有健康的资本主义经济体的一种必要政策立场。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时常有人表示,在国际贸易中取得有竞争力的地位,是公共政策的一个重要目标。据说只要可以创造出一个纯粹和完全竞争的市场,不受垄断力扭曲,一切都将很好。
1703377195
1703377196
在《国富论》中,亚当·斯密非常精彩且极富说服力地讲述了这个竞争故事。自此之后,这个影响力大得惊人的故事,支配经济思想超过两个世纪。它构成自由主义经济理论的“创派神话”。自18世纪末起,自由主义政治经济学家发起运动,反对国家干预市场定价,也反对垄断力。凯恩斯并未大幅偏离此派思想。更令人惊讶的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认为这是好事,不过他的理由是:如果亚当·斯密的乌托邦论述是正确的,事情发展下去将不是人人受益;结果将是财富和权力的阶级鸿沟加深,而资本在变得更有力的同时,也将更容易引发危机。
1703377197
1703377198
受2007~2009年危机的冲击,经济学家很难再坚持传统的竞争论述。追求自身私利的银行家,显然对大众福祉没有贡献,而在美国,美联储拯救银行而非民众。如今这已令多数人承认,垄断力并非只是一种异常情况,而是源自经济学家所称的“寻租”活动的一种系统问题。经济学家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表示:“坦白说,致富有两种方法:创造财富,或是夺取别人的财富。前者对社会有贡献,后者则通常有害,因为在夺取别人财富的过程中,财富会遭到破坏。”[1]“寻租”其实就是我所讲的“剥夺式积累”,只是听起来温和,且相当中性。
1703377199
1703377200
斯蒂格利茨针对寻租(或剥夺式积累)的解释稍微简短一些,其好处在于它认清了一个重要事实:经济交易中的垄断力与政治过程中的垄断力平行运作,配合得天衣无缝。以美国为例:累退税和各种可扣税的项目;监管俘虏(安排狐狸管理鸡舍);以折扣价收购或租用国家或私人资产;与国家机关签订成本加成合同时夸大成本;立法保护或补助特定利益集团(例如能源和农业企业);通过选举政治献金收买政治影响力——所有这些政治运作,全都是赋予巨富和垄断势力自由,允许他们掠夺公款,损害纳税人的利益。此外,土地和房地产也有传统的寻租活动;资源、专利、牌照和知识产权也会产生租金;垄断定价则会产生超额报酬。然后还有各种看似合法但有争议的方法,可以创造超额利润。金融市场完全不透明或信息披露不足,会制造出误解的迷雾,导致卑劣行径无法制止。做假账也可以创造出真实的金钱,安然公司(Enron)便是一个戏剧性的例子。加上各种不正当的做法,例如房屋市场的掠夺式放款(导致以10亿美元计的资产价值,从公众转移到金融从业者手上)、不当的信用卡操作、隐蔽的收费(例如电信和医疗费用),以及各种规避法规乃至违法的行为,我们可以看到,大公司和巨富有大量手段可以快速增加财富,即使整个经济体崩溃而后停滞也不例外。如斯蒂格利茨所言:“最近30年最重要的商业创新中,有一些并不是以提升经济效率为宗旨,而是希望能更好地保护垄断力,更好地规避政府旨在调和社会收益与私人报酬的管制。”[2]
1703377201
1703377202
斯蒂格利茨解释既得利益者如何把寻租当作一种策略时,忽略一个重点(但他阐述寻租的社会后果时提到了这一点):民众广泛的民主权利遭到破坏,包括获得退休金和医疗服务的经济权利,免费获得教育、治安和消防等关键服务的权利,以及得到国家救济的权利(例如美国政府的营养补充和食物券计划,使低收入人群得以维持差强人意的生活水平)。新自由主义对这些权利和服务的攻击是一种剥夺,把省下来的公共费用送给“不缺钱但贪婪”的企业高管和富人阶级。这些手段诉诸一种已巩固的阶级权力来执行;这种权力垄断经济和政治运作,也垄断大部分媒体,把传说中的“观念的利伯维尔场”贬为绕着琐事兜转的派系争吵。但正统的经济思想仍坚持利伯维尔场是我们必须相信的神,垄断则是不幸的异常现象——只要用心,垄断是可避免的。
1703377203
1703377204
我则认为垄断力是资本运作的基本特征而非异常现象,而且垄断与竞争构成一种矛盾统一。这是很不寻常的观点,远远超越斯蒂格利茨的论述,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构想是正确的。此论触及资本历史上垄断与竞争的矛盾统一,并符合以下独特事实:如果可以选择,多数资本家会希望垄断某个市场而非与别人竞争;他们也将持续努力,试图建立垄断势力,永不嫌多。
1703377205
1703377206
那么,要如何理解这个矛盾统一?我们显然可以从垄断与竞争无法区分的状态(讲得准确一点,是两者混合、矛盾潜伏而非已经发作的状态)讲起。这种状态藏在私有财产的本质中:私有产权赋予商品主人使用该商品的垄断权力,而这种垄断力构成交换的基础,延伸出去也就是构成竞争的基础。你或许会觉得这是基本概念,甚至有点琐碎,但如果你认识到以下事实,可能便不会这么想了:资本的阶级权力完全依赖集合种种个别的垄断产权,构建出资产阶级占主导地位的社会秩序;在这种秩序中,资产阶级有别于劳动阶级,在于它集体垄断生产工具(在当代还包括融资手段)。人们讨论垄断问题时,通常忽略阶级垄断力(资本的集体权力)的概念和事实,包括阶级垄断租金,而经济和政治过程均受这种阶级垄断力影响。
1703377207
1703377208
明白这一点,就能比较清楚地看到标准叙事(突显竞争并忽略垄断)的作用。它掩盖阶级权力的垄断基础(资产阶级垄断私有财产),轻易地回避阶级权力和阶级斗争的问题(一如几乎所有经济学教科书)。这种标准叙事把资本的运作理想化,说成是个别的资本家在经济活动的混乱海洋里自由游走,寻找获利机会,因此产生一连串奇妙的竞争碰撞。国际竞争据说对所有人都非常有益,但事实上这种竞争压低薪资,让资本受益!
1703377209
1703377210
技术变迁大致可合理地描述为进步和不可逆转的,垄断与竞争间的均衡则不是这样:它不规则地来回游移,有时看似有某种周期性而非单向移动,另外也受制于政治奇想和国家管理与干预的倾向。马克思认为竞争的终点必将是垄断力,而资本之集中可能有特别的规律,但他并未详细说明。列宁则提出著名观察:资本在20世纪初进入与帝国主义融合的最高阶段,大型工业卡特尔与金融资本结合,支配主要国家的经济(这些集团正是老罗斯福总统当年致力于打破的托拉斯)。这种观点在20世纪60年代再度出现,代表著作是巴兰(Paul Baran)和斯威齐(Paul Sweezy)在美国出版的《垄断资本主义》[3],而同期欧洲各共产党的理论家也出版了一些反映这种观点的著作。高涨的垄断力再度与集权式帝国主义的洪流汇合。在20世纪60年代,大型企业(例如底特律三大汽车公司或欧洲的国有企业)支配所在国家的市场,许多人认为它们行使过度的垄断权力。一些大公司则在国际上行使垄断权力,例如中美洲的联合水果(United Fruit)和智利的ITT,支持政变和军事政权(例如在智利),而这些政权听命于帝国主义势力。
1703377211
1703377212
阿里吉(Giovanni Arrighi)指出,资本在两个极端之间游移,一端是不受监管的竞争,另一端是垄断和寡头垄断造成的权力过度集中状态,两者理论上都是灾难性的。[4]20世纪70年代的危机(呈现的表象是经济停滞与通货膨胀的奇特结合)被普遍解释为垄断资本的典型危机,20世纪30年代的通货紧缩危机则可说是毁灭性的竞争造成的。无论在哪个阶段,垄断与竞争的矛盾统一处于何种状态,都须求证才能回答,不可擅自假定答案。始于20世纪70年代的新自由主义时期,虽然通过全球化开创新的国际竞争形式,经济中许多产业[医药、石油、航空、农业、银行、软件、媒体(尤其是社群媒体),甚至是零售]目前则呈现出迈向寡头垄断(甚至是垄断)的强烈倾向。在某些圈子,某种程度的垄断权力(例如谷歌行使的权力)如今被视为偏离完全竞争状态的有价值情况;这或许有助于证明此一矛盾变动不定的特质。某种程度的垄断力可造就理性计算、标准化和事先规划,不必依赖不确定世界里混乱和不稳定的市场协调。另一方面,谷歌滥用垄断地位(允许国家安全当局取得个别用户数据),则彰显出权力集中的潜在危害。
[
上一页 ]
[ :1.70337716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