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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早已经做过了我这一天中应该做的最危险的事情。这件最危险的事情就是:我淋浴了!你会质疑:“真的?!贾雷德·戴蒙德,你是个妄想狂!你在淋浴时摔倒的风险只有千分之一!”对这一质疑,我的回答是:我在淋浴时摔倒的风险是千分之一,但这并不低。我现在77岁。一个美国男人活到77岁,还有15年的平均预期寿命。这就意味着,在我余下的时间里,如果我每天都淋浴,我会有5475次淋浴。如果我不加以小心,那么,我每次在淋浴时摔倒的风险就是千分之一。那意味着,我会在我预期能够活到的年龄到来之前杀死我自己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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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我学会了践行建设性妄想狂。这就是为什么我学会了注意一些事情带给我的风险,这些事情在我做一次时只有很低的风险,但是在我的余生,我需要经常做这些事情——像新几内亚人在丛林中睡在枯死的树下一样。对于我来说,在美国,与在新几内亚丛林中睡在枯死的树下相同的事情就是淋浴和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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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些朋友对我从新几内亚人那里学到的建设性妄想狂态度提出质疑,认为这种态度会束缚我的手脚。我的朋友们认为:贾雷德,可能是由于你总会想到什么事情会出错,所以,你会放弃做任何事情。正相反,我以建设性妄想狂态度行事,就像新几内亚人一样。尽管倒下来的树木会带来灾害,新几内亚人依然在森林里露营。但是,他们会小心翼翼,从不在枯死的树下搭帐篷过夜。同样的道理,我并不拒绝淋浴。我依然每天都淋浴。只是,我很注意,淋浴时多加小心。我更关心淋浴、梯子和机动车,而不是恐怖分子或核事故或转基因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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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在新几内亚工作时学到的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经验。我认为,这一经验对于你们这些读这部书的读者来说也是颇有益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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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有的国家富裕,有的国家贫穷 第六章 饮食、生活方式和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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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多数美国人的死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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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死因与那些依然采用传统生活方式的人民的主要死因有着怎样的不同?这些死因又与两百年前美国人的死因有着怎样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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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这些不同的死因中能够获得哪些有益的启示,帮助我们延长我们的生命,让我们活得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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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这部小书的大部分读者都会死于所谓非传染性疾病。也就是说,会死于这样一些疾病,这些疾病不是由于诸如病毒或细菌这类传染源而致的传染性疾病,因为这些疾病不会扩散或者由一个人传染给另一个人。这些疾病包括糖尿病、血压升高导致中风的高血压病、心脏病发作、动脉粥样硬化、癌症、肾脏疾病和痛风。没有人能够把这些疾病传染给你们,这些疾病不像流感或者麻疹,是人与人之间传播的。只有你们和你们自己的基因以及你们的生活方式能够决定你们是否会患上这些疾病。现在,这些疾病是导致人类死亡的主要原因;而在过去,情况却并非如此。两百年前,导致美国人死亡的主要疾病是传染性疾病,诸如天花、麻疹、肺结核、疟疾和霍乱;而今天,这些传染性疾病却很少导致美国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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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今天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一些人群依然生活在部落里,这些人并不是死于这些导致现代美国人民死亡的非传染性疾病。50年前,就在我第一次到新几内亚开始我的研究工作之前,在新几内亚开展的一项学术研究已经证明了这一事实。新几内亚是一个大的热带岛国,位于澳大利亚北部,接近赤道。从1964年开始,我一直在那里研究鸟类。当我初次到达新几内亚的时候,新几内亚的东半部依然还是由澳大利亚管辖的欧洲殖民地。新几内亚人的生活方式在很大程度上依旧是传统的,他们住在自己的村落里,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许多新几内亚原住民还没有受到欧洲文明的影响。他们不穿衣服,没有文字,不使用金属工具,没有医生。换句话说,他们的生活方式依旧十分传统。在巴布亚新几内亚(Papua New Guinea)的任何一条道路上都没有交通灯,甚至在首都莫尔兹比港(Port Moresby)也找不到交通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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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莫尔兹比港却有一家综合性医院,由澳大利亚的医生创办。1961年,就在我到达新几内亚之前,莫尔兹比港综合性医院的医生们发表了他们的一项研究报告,列举了近期在这家医院住院的2000位病人的病因。今天,假如有研究者在我的家乡洛杉矶发表这样的研究报告,公布近期在某个综合性医院的住院病人的致病原因,大多数住院病人的入院病因会是非传染性疾病。但是,在这项1961年新几内亚发表的研究报告中,几乎没有住院病人的入院病因是非传染性疾病。几乎没有人有心脏疾病、癌症、糖尿病或者任何其他非传染性疾病。唯一的例外是,其中四位病人因高血压被这家莫尔兹比港综合性医院接收,进行住院治疗。但是,四位病人都不是新几内亚本地人,他们是生活在莫尔兹比港的外国人。这四位病人作为特殊病例,恰好证明了新几内亚人患病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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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家医院进行这项研究的那段时间里,我正好开始在新几内亚从事我的鸟类研究工作。当时的新几内亚人给我的印象是,他们都非常健康。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位身体超重的新几内亚人,一位都没有。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看上去全都像身形清瘦但肌肉健硕的健身者。新几内亚人的饮食简单,他们的食物主要是自己家地里种的食物。那些生活在高原地区的新几内亚人,他们摄入的卡路里有90%来自单一的食物:甘薯。他们根本没有糖尿病或者心脏疾病。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说明新几内亚人是非常健康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死的时候年纪还不大,比现代美国人的死亡年龄小很多: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死于50岁左右甚至40岁左右,而不是70岁左右,或者80岁甚至90岁左右。在1961年,新几内亚人不是死于诸如糖尿病和心脏病这类非传染性疾病;相反,他们的死因与两百年前大多数美国人的死因一样,死于疟疾和痢疾这类传染性疾病、意外事故、营养不良和饥饿,并且,以体力劳动为主的生活方式导致他们患有骨骼疾病和肌肉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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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在这里提纲挈领地谈谈今天的巴布亚新几内亚。1975年,巴布亚新几内亚宣布独立,开始建设自己的国家。这个国家已经拥有交通灯、飞机场、高速公路、超级市场、电视机以及其他现代文明带来的好处。许多新几内亚人不再自己生产食物,而是从超市购买他们所需的食物。今天,我们能够看到许多身体超重甚至已经属于肥胖症的新几内亚人。世界上糖尿病的高发区之一就在新几内亚的一个部落,位于首都莫尔兹比港附近。这个部落就是瓦尼盖拉部落(Wanigela Tribe)。50年以前,在这个部落里没有人患糖尿病;而今天,他们中有37%的人患有糖尿病。糖尿病发病率比意大利高出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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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再给大家讲一个我亲身经历的故事,进一步说明在这50年里,新几内亚人生活方式的改变以及病因的不同。最近这15年来,我一直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唯一的油田做鸟类研究工作。油田以前由国际石油公司雪佛龙(Chevron)经营,而现在则由新几内亚的一家原油探测有限公司(Oil Search)经营。油田的大多数工人为新几内亚人。他们的一日三餐都在公司自己经营的自助餐厅里解决。油田的自助餐厅与美国的公司或者大学的食堂类似。首先,就餐者自己拿上托盘,沿着事先准备好并被摆成一排的食物走,一边走一边把自己挑选的食物放到托盘里,拿多少食物也是根据自己的需求。然后,就餐者坐在桌子前,每个桌子上都备有调味盐瓶和糖罐。就餐者可以随手拿起盐瓶和糖罐,往自己的食物上撒盐或者加糖,撒多少盐、加多少糖由就餐者自己决定。大多数在新几内亚油田工作的工人都是在农村长大的,他们在农村时吃的食物很单调,选择余地非常小——经常是以甘薯为主。并且,他们吃多少也是有限制的。而现在,他们在油田工作,到公司的自助餐厅用餐。对于这些新几内亚油田工人来说,感觉就像到了天堂。他们把食物往托盘上堆放,堆得高高的,就像是半个球一样。他们吃完了这一托盘食物,再去拿更多的食物。他们用匙子从桌子上的糖罐里舀糖放在牛排上,他们拿起盐瓶将盐撒在沙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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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餐饮方式的结果是,油田上的许多新几内亚工人现在体重都超重。而50年前,在新几内亚还没有胖子。新几内亚油田工人开始患有心脏病和中风这类西方的非传染性疾病。每一处油田营地都设有医疗所,配有医生和护士。现在,石油公司给这些医疗所配备的员工中,还包括受过专门训练的新几内亚保健员,为石油公司的工人们提供健康生活方式以及健康饮食方面的建议。在我最后一次造访油田的时候,医疗所里的医生和护士们告诉我,这些新几内亚保健员被派往油田,目的是向新几内亚油田工人提供有关健康生活方式的建议。然而,当这些保健员开始与油田工人们一道在自助餐厅用餐的时候,情况逐渐发生了变化。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这些保健员自己也开始出现心脏病和糖尿病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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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50年前,新几内亚人有着传统的生活方式,没有人患上非传染性疾病。而今天,许多新几内亚人接受了西方的生活方式,他们正在罹患各种非传染性疾病。但是在最近的这50年里,新几内亚人在遗传基因方面并没有很大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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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上的其他一些国家,也能找到同样的例子,可以进一步说明西方生活方式与非传染性疾病的关联性。其中一些例子涉及的一些国家——如巴布亚新几内亚一样——近年来越来越多地接受了西方生活方式。例如,中东地区生产石油的阿拉伯国家,几代人之前还很贫穷,人们过着简朴的生活,几乎没有糖尿病。今天,在所有中东富有的阿拉伯产油国家,患有糖尿病的人口在15%至25%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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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组例子,是从那些由传统社会移居到西方世界的移民们的生活经历来看西方生活方式与非传染性疾病之间的关系。当中国人、印度人、日本人和非洲人移民到美国、欧洲或者其他具有西方生活方式的国家,在他们的第一代移民中便出现了糖尿病和其他非传染性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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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例子,那就是发展中国家的城市流行病。当生活在农村的非洲人或者亚洲人迁徙到城市,就像在尼日利亚,人们从农村迁徙到拉各斯,接受了西方的生活方式,患上了非传染性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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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另外一个例子,是关于那些接受了西方生活方式的原住民。当这些土著人放弃了他们的传统生活方式,转而接受了在他们的国家已经广泛传播开来的西方生活方式,他们罹患非传染性疾病的概率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位居前列。美国的皮玛印第安人(Pima Indians)和澳大利亚的原住民有着世界上最高的糖尿病发病率,并因此常常在健康类图书中被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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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自然实验说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接受西方生活方式会导致非传染性疾病的流行。但是,西方生活方式涉及许多相关的因素,所以这些研究本身还不足以告诉我们,西方生活方式中的哪些特殊的因素对于哪些特殊的非传染性疾病负有责任。我们认为的西方生活方式包括:久坐不动且缺少足够的锻炼;每天摄入过高的卡路里;身体超重;食盐、糖和酒的消费量过大;从另一方面来看,膳食结构不符合传统,例如食物中含纤维成分低;还有就是吸烟。而到底哪一种风险因素应该对哪一种疾病负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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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来谈谈风险因素和疾病之间的两对关系:食盐摄入与高血压的关系,以及肥胖症和糖尿病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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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先来谈谈食盐。对于现代美国人来说,食盐从盐瓶中倒出来,不需要我们付出劳动,也几乎不需要我们付钱就可以得到,并且食用量的多少基本上也是毫无限制的。这种现状与人类历史上漫长的缺盐经历形成鲜明的对比。除了沿海地带,大部分地区的自然环境中并不富含盐。例如,我的新几内亚朋友们曾告诉我,在过去他们如何制盐。那时候,欧洲殖民者还没有到达新几内亚,新几内亚人的生活方式还处于传统的状态。他们在丛林中采摘某种植物的叶子,因为他们发现,这种植物的叶子比其他植物的叶子含的盐分要高。他们把采摘的叶子投到火里烧成灰,然后把灰烬收集起来。灰烬是咸的,但同时也含有苦涩的成分,味道很可怕。所以,新几内亚人将灰烬浸到水中,把水烧开,将盐浓缩;然后,再将盐水蒸发。他们多次重复这种浓缩和蒸发过程。最后,经过繁复的劳动,他们才能够得到一小包盐,但依旧是有苦味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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