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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对话转向了另一个潜在的问题：考虑到市场上正在发生的情况，即使评级没有被降低，最高等级分档证券也将受到打击。美国国际集团要怎样做才能避免证券市值下降呢？这也会引起交易对方提出追缴现金保证金的通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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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情会让我们不得不（降低证券市值）？”弗罗斯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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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斯特回答说，虽然现在仍然是按票面价值计算，但评级机构降低评级将引起交易对方集中注意到美国国际集团的市值。“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留心。”他对弗罗斯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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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基本上完蛋了。”福斯特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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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罗斯特和福斯特之间对话两周后，噩梦降临了。7月26日，一位年轻的美国国际集团金融产品公司员工给弗罗斯特发去了一封邮件，标题为“很抱歉打扰您”。（弗罗斯特当时正外出度假。）邮件写道，“公司不断接到追缴现金保证金的通知，我提醒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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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的保证金？”弗罗斯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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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亿美元的最高等级分档证券。”该员工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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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现金保证金的追缴通知正式到了。这个通知提出18亿美元的保证金，意味着交易对方宣布美国国际集团承销的最高等级分档证券减损了18亿美元，而金融产品公司在合同上表明它将负责补上该差额。金融产品公司的高管对这个数额感到震惊。“这简直太出乎意外了，而且这数额比我们预想的大多了。”福斯特在几天后的一通电话中抱怨道。提出追缴通知的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交易对方，它是高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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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国际集团金融产品公司对第一个追缴现金保证金的通知努力地进行了反击。在接下来的几天中，金融产品公司和高盛激烈地争论着美国国际集团到底需要拿出多少保证金。金融产品公司坚持说，由于实际的相关抵押品仍然很可靠，因此不需要按照市场价值来为证券定价，完全可以继续保持票面价格。这意味着金融产品公司不需要拿出一分钱现金。金融产品公司还说高盛故意虚报低价来从美国国际集团压榨更多的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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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盛则争辩说，根据合同的条款，相关抵押品是否可靠并不相关。重要的是市场是怎样给证券标价的。而在此时，市场认为最高等级分档证券的价值降低了。因此，金融产品公司也须降价，从而必须拿出现金保证金。这就是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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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日，金融产品公司的高管汤姆·艾森给福斯特发了一封邮件。艾森刚参加完“和高盛进行的棘手的电话会议”。他说高盛“不妥协而且非常不理智”。“我打出了手上所有的牌，”他写道，“法律措辞、市场惯例、语言暗示……而且还强调了可能造成的双方关系的紧张……”高盛无动于衷。而且，高盛的高管们也将美国国际集团视为不理智的一方。高盛向其他交易对方提出了类似的要求。尽管没哪个公司对此感到高兴，但只有美国国际集团反击得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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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日，卡萨诺参与了进来。高盛再次查看了证券定价，并将保证金要求降低至12亿美元。高盛还给美国国际集团发去了一个关于仍存争议的证券的定价表格。一位美国国际集团会计整理出一份电子表格交给卡萨诺查看，该表显示了美林为同样的证券给出的定价。高盛给一只债务抵押债券定价为85美分（面值为1美元），美林的定价为98美分。高盛给另一只债务抵押债券定价为85美分，而美林将之定为99美分。美国国际集团金融产品公司则将两者都保持在票面价值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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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经过了一周的争论后，8月10日，卡萨诺和进行谈判的高盛交易员之间达成协议：金融产品公司将拿出4.5亿美元的现金保证金。为什么是这个数额？其实双方并没有就此达成一致意见。（事实上，他们签署了一个附件说明4.5亿美元并不满足保证金条款要求。）一位原美国国际集团高管回忆说，真正的原因是“他们两方都准备出去度假，所以不想因此事而耽搁”。对于高盛来说，能从美国国际集团拿到钱就是胜利。对于金融产品公司的高管来说，实际数额低于高盛原先要求的一半，让他们错误地认识了高盛想要拿到保证金的目的。“我们认为，‘这不可能是真的。’”一位原美国国际集团高管回忆道，“如果他们当真想要12亿美元的保证金，他们肯定会带着斧头来这儿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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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弗罗斯特又给福斯特写了一封邮件。他写到4.5亿美元的支出是为了“让大家冷静下来”。他继续说道，“但是，这绝不是最后一笔保证金要求，我们将要继续进行抗争。”福斯特表示同意。“我现在听到了一些传闻，说高盛积极地降低不属于高盛的资产价值，这是为了给竞争对手造成最大的伤害。”福斯特回邮件说，“这种做法很无聊，但是高盛像是会这样做的公司。”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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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国际集团所不知道的是高盛还采取了其他行动来保护自己。如果AAA级证券开始违约，美国国际集团将无法全额偿付掉期合同中的保证金，高盛在意识到这点后开始为美国国际集团购买保护。高盛之后声称这是常规做法：如果交易对方对保证金要求进行反击，高盛通常都会为该交易对方购买保护。在与美国国际集团交易并担任它的投资银行家这么多年后，高盛确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知道美国国际集团的情况和它的一些小毛病。如果说有人提前预料到了美国国际集团将要出问题，那这必将是高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从8月1日到10日之间，高盛给美国国际集团购买了5.75亿美元的信用违约掉期。这些掉期将在美国国际集团倒闭时得到偿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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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表来看，美国国际集团在格林伯格离开之后两三年的运营状况非常好。美国国际集团经历了格林伯格突然离开带来的创伤，还经历了收入重报，但是公司在2005年和2006年仍然获利丰厚。2005年其利润达到了100亿美元，而2006年的收入高达1130亿美元，利润为140亿美元，分别创下了历史新高。总资产约为1万亿美元，股票价格在格林伯格离开的时候降到了每股50美元左右，但他离开两年后回升至每股70多美元。沙利文获得了高报酬：2006年，他获得了2670万美元的薪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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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董事会的眼里，沙利文值得获得那几千万美元的报酬。当格林伯格带着美国国际集团所有的秘密离开的时候，沙利文正管理公司规模庞大的保险部门，他还是董事会成员。沙利文经常被描述为格林伯格精心挑选的继任者，但这言过其实了。格林伯格没有看上内部的任何人作为继任者，选出沙利文的原因是董事会了解他，而且他管理着公司最大的部门。格林伯格短期间担任过董事会主席，他同意沙利文的晋升，只是因为当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合适的继任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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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利文对保险这部分业务非常熟，但是他对公司其他部门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当然，格林伯格掌管时想要的就是这种状态。沙利文也不是天生的领导者。他在17岁时加入公司，从来没有读过大学。这位羞涩的年轻人一直都听格林伯格的话，并随他一起慢慢平步青云。在宣布新任首席执行官的记者招待会前，沙利文还不停地称前任为格林伯格先生。有人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叫他格林伯格先生？”沙利文回答道：“我一直都称他为格林伯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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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上任后的关键时刻，沙利文应付自如。一位参与者说，格林伯格的离开，利润重报，以及纽约州总检察长、证券交易委员会、司法部门等对公司实行的各种调查，都是“事关美国国际集团存亡的问题”。“那时候的感觉就像是心脏病和中风同时发作，”这位参与者继续说道，“沙利文拯救了公司。”那时，沙利文必须应对评级机构、投资团体、政府调查员以及公司的高管们；他必须平息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会计人员的情绪，他们遍布公司各个部门；他还必须想办法安慰那些因格林伯格的离开而感到失落的员工。“他成功地留住了人才。”这位参与者说道。沙利文的冷静正是当时美国国际集团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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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利文还尝试着实现美国国际集团的现代化，他花费了几百万美元来更新格林伯格一直忽视的公司系统。然而，这些都是表面上的改变。沙利文没有做也没能力做的事情是改变美国国际集团的核心问题。格林伯格建立起来的风险仓依然存在。公司内部仍然不会分享信息，特别是坏消息。各部门主管只会告诉总部那些他们愿意透露的信息；美国国际集团内部并没有能够连接各个部门的系统性流程，尽管其他大公司基本都具备这种流程。分部门经理在感觉合适的时候就会获取额外的利润，即使这意味着承担不合理的风险。高管们不像害怕格林伯格那样害怕沙利文，所以他们在沙利文手下能更自由地行事。沙利文则缺乏一种气场来阻止他们过分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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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利文的管理下，风险管理是特别明显的弱点。格林伯格在其他方面的缺点多多，但是他能敏锐地感到什么时候该承担风险，什么时候该收手。当然，他手头拥有所有必需的信息。格林伯格总能获得他需要的信息。然而，沙利文取消了格林伯格定期召开的风险会议，并将大部分关于风险的决策权交给了部下。在沙利文的管理下，风险管理经理基本上依靠部门主管来获得信息。然而，他们通常无法获得足够的信息让公司在可能堆积过多风险的地方收手。并且，风险管理经理通常将各个部门的风险看成是相互独立的问题。他们从来不站在公司的层面来看是不是存在必须引起注意的整个公司层面的风险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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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国际集团的证券借贷项目在投资部门之外运行。这个证券借贷项目是美国国际集团风险管理失败的典型案例。该项目中，美国国际集团将证券借给卖空者并收取一定费用，而卖空者将提供现金抵押品。如果卖空者想要拿回现金，这些短期证券将迅速被卖出。2004年，即格林伯格掌管美国国际集团的最后一整年，公司已经开始向抵押贷款支持证券投入现金。但是由于抵押贷款支持证券能为公司带来相对高的收入，可它们却不如短期、流动性证券那样容易卖出去，向抵押贷款支持证券投入现金将带来很高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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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底，负责证券借贷项目的高管找到了鲍勃·刘易斯，并要求他提高在抵押贷款市场中购买证券的额度上限。这位经理想加快项目进展速度。项目在2004年底的结余是530亿美元。在他提出这个要求的同时，由于次贷承销标准严重下降，美国国际集团金融产品公司决定停止继续承销最高等级分档证券。任何一个运营良好的风险管理部门会立刻明白情况：美国国际集团的一个部门想要在某领域增加风险，而更熟悉该领域的另一部门正在削减规模。一位优秀的风险管理经理不会同意这位高管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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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刘易斯没有否决，反而完成了一个交易。之后在金融危机调查委员会作证时，刘易斯承认自己同意提高上限，但是同时坚持说证券借贷项目只能投资给“最高质量”的住宅抵押贷款支持证券。“这其中不包括债务抵押债券。”他继续说道。然而，尽管投资部门购买的证券不是债务抵押债券，但是购买的次级抵押贷款支持证券同样拥有金融产品公司担忧的承销标准问题。到2006年底，这个证券借贷项目的结余上涨了200亿美元，达到730亿美元。到2007年底，结余增长至830亿美元，而这时候很多客户已经在归还证券并要求拿回现金。由于美国国际集团无法出售拥有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证券借贷项目开始面临资金短缺。2007年底，公司面临62亿美元的短缺，而在一个季度后，短缺额上涨至135亿美元。美国国际集团无力给证券借贷项目客户偿还现金，这成为最终导致它倒闭的原因之一。在联邦政府急救了美国国际集团后不久，拉里·芬克被邀请来帮助它解决这种问题，他看到了证券借贷项目的一些细节情况。“工作了这么多年，”他惊声说道，“我从来没有看过像这样忽视现金管理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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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说说美国国际集团和金融产品公司之间的关系，以及沙利文和卡萨诺之间的关系。如果说一般的分公司对总部提供的信息都很少，那么金融产品公司是向总部提供信息最少的分公司。卡萨诺曾经定期与格林伯格会面。但是，卡萨诺和沙利文几乎没有见过面。（一位原金融产品公司高管说，三年间，他仅看到沙利文在康涅狄格的威尔顿办公室出现过一次。）沙利文对美国国际集团的飞机租赁业务知之甚少，而他对衍生品业务则一无所知。卡萨诺也没有提供相关信息。卡萨诺基本上都在和一位名为比尔·杜里的美国国际集团高管打交道。杜里是美国国际集团金融服务部门的主管，而金融服务部门包括金融产品公司，也就是说，他是卡萨诺的上司。大多数见面的时候，他们都在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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