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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巴里的投资人知道，他们的理财经理确实已经把他们的钱投到了他经常提到的地方时，他们真的不高兴了。按照其中一名投资者的说法：“迈克尔是最好的选股人，这是大家所公认的。可他在做什么呀？”有些投资人非常苦恼，他们雇来挑选股票的家伙居然擅自挑选了垃圾抵押贷款债券；有些人则在思忖，要是信用违约掉期是如此之好的一项生意，那为什么高盛会愿意出售？有些人质疑这种企图站上70年住房价格周期高点的智慧；有些人并不真正理解信用违约掉期的确切含义，也不知道它怎么运作。“我的经验告诉我，对美国金融市场的末日预言很少有人能意识到，”一位投资人在写给巴里的信中说，“在我们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里，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合法地引发美国金融市场的毁灭性灾难。但是都没有被认识到。”巴里回复说，尽管他的确预见到了金融市场的末日，但是他不想在这上面下注。这就是信用违约掉期产品的美妙之处：只要这些有问题的抵押贷款池中有很小一部分出问题，他就可以赚到大把的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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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经意间，巴里与他的投资人之间发生了一场论战，这是他最不喜欢的事情之一。“我不喜欢跟投资人讨论想法，”他说，“因为我在那种时候成了我的想法的辩护者，而这会影响我的思维过程。”一旦你成为一种思想的辩护者，你就很难改变对这个问题的想法。巴里没有选择，在把钱交给他进行投资的人中，存在一种非常明显的所谓宏观思维的怀疑思想。他们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聪明绝顶的人在财务报表里搜寻一番，就能发现那些没有人关注的小企业。但是他们不明白，对于那些经常看电视新闻的美国人认为显而易见的趋势和全球力量的变化，为什么他会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我听说，白山公司希望我坚持我一如既往的工作，”他恼怒地给他的支持者写信说道，“尽管我并不清楚，白山公司是否能够从历史的角度真正理解我一如既往的工作是什么。”似乎没有人能够明白那些对他来说如此浅显的东西：这些信用违约掉期产品全都是他在全球范围内探寻价值的一个组成部分。“我在寻找价值的过程中，连气都不喘一口，”他在信中这样告诉白山公司，“没有高尔夫球或者其他的爱好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发现价值就是我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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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里创办子孙资本公司的时候，他告诉过他的潜在投资人，他的业务不同于流行的投资业务，因此他们应该用长期的标准来评价他——比如说，5年。现在，他被人们以分钟来衡量。“以前人们之所以投资给我，是因为我写的那些信，”他说，“随后，在他们进行投资后，他们就不再读我写的信了。”他令人惊异的成功吸引了大量的新投资人，但是他们对他的企业精神的关注，远远少于对他能够尽快为他们赚到多少钱的关注。每个季度，巴里会告诉他们从他挑选的股票中赚了多少或者赔了多少。现在，他必须解释说，要从这个数字中扣除这些次级抵押贷款债券的保险费。他的一名纽约投资人给他打了电话，不怀好意地说：“你知道，很多人都在讨论从你这里撤资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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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他们的资金都要按合同约定在子孙资本公司内部锁定一段时间，投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发阻挠性的电子邮件，要求他调整投资策略。“人们为正负5%的差异担忧好几年，”巴里在给一名反对这个投资新战略的投资人的回信中说，“但真正的问题是：在10年间，谁的业绩每年提高0.1个基点？我坚信，要按年度基准实现这个目标，我必须正视过去和今后的几年，如果基本面显示如此，我就必须在面对大家的不满时坚定不移。”在从他开始操作的5年内，用做考核他的标准的标准普尔500指数下跌了6.84%。在同一时期，他告诉他的投资人，子孙资本公司净值上涨了242%。他当时认为，他能够赚到上吊用的绳子。但是他错了。“我在建造一座壮观的沙雕城堡，”他写道，“但是没有人能够阻止大浪一次又一次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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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空头 与华尔街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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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随着迈克尔·巴里的投资人越来越不安，他的华尔街同仁们开始对他所做的一切表现出了一种新的满怀嫉妒的兴趣。在2005年10月末，高盛公司的一名次级债券交易员给他打电话，问他为什么要买入针对如此特定的次级抵押贷款债券的信用违约掉期产品。这名交易员说漏了嘴，原来有不少对冲基金给高盛打电话询问“怎么做空子孙资本公司正在做的那种住房交易”。在那些咨询者中，就有巴里曾经游说过的人——那些人开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这些人基本上对这个交易一无所知，希望高盛能够帮助他们复制。”巴里在给他的首席财务官的一封邮件中写道，“我怀疑高盛帮了他们，尽管他们否认。”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他无法为“弥尔顿的代表作”募集到资金了。“如果我描述得到位，听起来令人信服，人们就会想他们可以自己干，”他这样告诉他的一位好友，“如果我描述得不到位，听起来很可怕而且模棱两可，我又筹不到资金。”他缺乏推销方面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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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次级抵押贷款债券市场好像开始明朗起来。很意外地，在11月4日，巴里收到了德意志银行负责次级债券业务的领导人格雷格·李普曼的电子邮件。按照德意志银行的说法，在6月份的时候，由于巴里对抵押权的要求表现得过分挑衅，德意志银行停止了与迈克尔·巴里的业务关系。现在，这个家伙提出他想回购子孙资本公司在5月份时购买的6份信用违约掉期产品。由于6000万美元在巴里的投资组合里只占很小的比例，而且他也不想再与德意志银行有什么瓜葛，因此他以一个有利润的价格卖给了他们。格雷格·李普曼很急切地写了回信，连语法都顾不上了：“你愿意给我们些别的债券吗？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可以出什么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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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银行的格雷格·李普曼想买他的10亿美元信用违约掉期产品！“谢谢你的询价，格雷格，”巴里回复道，“到目前为止我们情况还不错。”他长出了一口气，想了想，多奇怪的事情啊。我与德意志银行已经有5个月没有业务往来了。格雷格·李普曼是怎么知道我拥有这笔巨大的信用违约掉期产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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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他接到了高盛的电话。高盛的推销员韦罗妮卡·格林斯坦（Veronica Grinstein）用手机给他打的电话，这是她为了避免谈话被录音而采用的方式。（华尔街公司现在对所有从它们办公室打出的电话都进行录音。）“我希望你特别关照我一下。”她提出。她也想买巴里所持有的信用违约掉期产品。“管理层很关心。”她说。他们认为交易员卖出了这些保险，却无处回购。迈克尔·巴里能否卖给他们2500万美元的次级抵押贷款债券信用违约掉期产品？这只是为了安抚高盛的管理层，你知道的。挂断电话后，巴里联系了美国银行，完全是想碰碰运气，看看他们是否能多卖给他一些信用违约掉期产品。美国银行不答应。他们也想买。随后来的是摩根士丹利——又是一次意外。巴里与摩根士丹利没有太多的业务往来，但是显然，摩根士丹利也想买他手里的那些产品。至于为什么这些银行忽然都对次级抵押贷款债券信用违约掉期产品这么感兴趣，他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但是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理由：这些贷款会在突然之间以一个惊人的比例成为坏账。回到5月份，当时迈克尔·巴里把赌注压在他的人类行为理论上：从结构上来说，这些贷款都会成为坏账。现在，到了11月份，它们真的开始成为坏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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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巴里打开《华尔街日报》，看到了一篇文章，文章详细解释了可调利率抵押贷款如何在前9个月以前所未有的比例出现违约。中下层的美国人被排挤出局。文中还有一张图表，向那些没有时间阅读文章的读者进行说明。他想，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个世界将要变天了。放款人将会提高他们的门槛，评级机构将会更加严格地审查，心智正常的人不会再以过去的价格为次级抵押贷款债券提供保险了。巴里说：“我在想，灯泡就要爆裂，而某些聪明的信贷人员将会说，‘离这些交易远点。’”绝大多数华尔街的交易商都可能亏损一大笔钱——或许只有一个例外。迈克尔·巴里刚收到了另外一封电子邮件，来自他的一个投资人，信中提到，德意志银行可能已经受到了他的金融市场观的影响。“德意志银行的（次级抵押贷款）首席交易员格雷格·李普曼有一天来到了这里，”信上说，“他告诉我们，他做空了10亿美元的这种产品，将会赚得盆满钵满。他的那种得意忘形真的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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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空头 在这一刻——2005年11月——格雷格·李普曼意识到，他根本不用担心他所拥有的一大堆针对次级抵押贷款债券的信用违约掉期产品。它们不是保险，它们是赌博，而他对这个赔率很满意。他想做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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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空头 市场的暗箱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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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当格雷格·李普曼出现在前点合伙公司会议室的时候，史蒂夫·艾斯曼对债券市场的悲观前景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而文森特·丹尼尔也已经很清楚，永远都不能相信这个市场中的任何人。从股票市场转战债券市场的投资人，就像是一只在没有捕食者的孤岛上长大的小兽转移到了一个爬满巨蟒的巨坑里。在股票市场上，你很有可能被华尔街的大公司掠夺，但你必须面对它。整个市场的交易都会在屏幕上显示出来，所以你可以清楚地了解任何公司的股票价格。股票市场不仅透明，而且受到了严格的监管。你不可能期望华尔街的交易员跟你分享他对上市公司的每一种负面想法，但是你可以期望他不会用直接的谎言来蒙骗你，或者公然地使用内幕消息来对抗你，因为如果他这样做了，至少存在被抓到的可能。数百万名散户的存在，使股票市场成了一个政治问题。它一直都受到立法监管，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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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券市场主要是由大型机构投资者组成的，因此没有类似的政治压力。虽然债券市场已经让股票市场相形见绌，但它却安然逃过了严格的监管。债券推销员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不用担心会被举报。债券交易员可以利用内幕消息，无须担心被抓住。债券专家可以构想出任何复杂的债券，不用担心政府的监管——这也是如此众多的债券衍生产品被开发出来的原因。债券市场中规模较大、流动性较强的部分——比如美国国债市场——交易情况会在屏幕上公开显示，但是大多数情况下，要想知道某个债券交易员报给你的价格是否接近公允价格，唯一的办法就是到处打听，努力找到正在交易那只债券的其他交易员。债券市场的这种暗箱操作和复杂程度，对于大型的华尔街公司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优势。债券市场的客户永远生活在不了解实际情况的恐惧之中。如果说华尔街债券部门正在逐渐成为华尔街的主要利润来源，部分原因是在债券市场上，仍然有可能从客户的恐惧和无知中赚到巨额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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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格·李普曼进入史蒂夫·艾斯曼的办公室时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他与一面怀疑之墙迎面相撞。“摩西应该已经走进了这扇门，而且如果他说他来自定息债券，文尼应该不会相信他。”艾斯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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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如果有一队专家着手打造一个人，让他来恐吓华尔街客户的话，他们设计出来的应该就是像李普曼这样的人。他为德意志银行交易债券，但是，与大多数为德意志银行——或者为瑞士信贷集团或者瑞士联合银行或者其他任何涉足美国金融市场的大型外国银行——交易债券的人一样，他也是个美国人，消瘦而且总是紧绷着脸，说话语速特别快，没有人能够听得清他在说什么。他的头发全部梳到后面，就像电影《华尔街》中的主角戈登·盖葛一样，鬓角很长，像19世纪20年代浪漫主义作曲家，或者20世纪70年代色情明星的风格。他系着宽型领带，说话语气蛮横，对由此可能产生的后果毫不顾忌。比如，他会在谈话中接二连三地涉及他赚了多少钱这样的隐私问题。长期以来，华尔街的人都清楚，他们的分红是他们与华尔街以外的人交谈时最不应该涉及的话题。“他们去年给了我600万美元，”李普曼会这样说，“我不是说他们真的给了我这么多。其实比这个要少。我不会说具体少多少。”在你作出反应之前——但是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会说：“我有一年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他们想给我少于400万美元，门儿都没有。”现在，他就让你自己去想象了：也就是说，这个数字在400万美元和600万美元之间。你可能从谈论纽约市芭蕾舞团开始打开话匣子，最后以军舰的话题作为结束。李普曼会一直不断地向你透露军舰的坐标，直到你几乎是在被迫的情况下确认军舰停泊的位置——这些都是华尔街上的其他人竭力避免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