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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曼原本是把这次会议当成一个礼貌地交换意见的机会，之后他失去了兴趣。“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只是说出来了，你们知道什么？这个家伙根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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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这些华尔街大公司很强大。实际上，艾斯曼开始想，它们的问题不应该被界定为潜在的收益损失。如果它们真的不相信次级抵押贷款市场是它们的一个麻烦，那么次级抵押贷款市场可能就是它们的末日。他和他的团队现在开始寻找隐藏的次贷危险：谁在隐藏什么？“我们把这称为寻宝大行动。”他说。他们并不确定，这些公司是否以某种方式站在他对赌的次级债券的另一方，但是，他看得越多，就越肯定它们自己也不知道。他得去与华尔街的首席执行官们会面，问问他们资产负债表上最基础的问题。“他们不清楚，”他说，“他们不清楚自己的资产负债表。”一次，在他的安排下，他与美国银行首席执行官肯·路易斯（Ken Lewis）进行了会谈。“我坐在那里听他讲。我有了一个灵感。我对自己说，‘哦，我的天哪，他是个蠢蛋！’一只灯泡坏了。管理着世界上最大银行之一的家伙是个蠢蛋！”他们与瑞银集团、花旗集团、雷曼兄弟以及其他几家公司一起做空美国银行。他们没有获得做空摩根士丹利的允许，因为他们的公司属于摩根士丹利，但是，要是他们可以做的话，他们一定会做。在他们建立了针对华尔街大银行的空头头寸后不久，他们迎来了著名分析师布拉德·欣茨（Brad Hintz）的来访，这位分析师在桑福德·伯恩斯坦公司负责这些公司的业务。欣茨问艾斯曼他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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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刚做空了美林。”艾斯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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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欣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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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想法很简单，”艾斯曼说，“将会有一场灾难，而且无论如何，终将会有一场灾难，美林就在那里。”当奥兰治县破产时，美林在那里。当互联网崩溃时，美林在那里。时间回到20世纪80年代，当第一位交易员放手一搏并导致了数亿美元的亏损时，美林在那里揩屁股。这就是艾斯曼的逻辑：华尔街觅食秩序的逻辑。高盛是一个在邻居家里玩游戏的大孩子，美林是被分派到最不快乐角色的小胖孩，能够参与就很高兴。正如艾斯曼看到的，这场游戏是甩鞭子。他认为美林已经在链条最末端找到了分派给它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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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7月17日，也就是在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告诉美国参议员次级抵押贷款市场的损失不超过1亿美元的两天之前，前点合伙公司做了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它主持了自己的电话会议。他们一直只与极少数投资人举行电话会议，但是这次他们完全公开。史蒂夫·艾斯曼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史蒂夫是完全明白正在发生的一切的两个人中的一位。”一位著名的华尔街分析师说。有500个人打进了电话，听艾斯曼要说什么，而另外500个人登记了，随后听取录音。艾斯曼解释了夹层担保债务权证的奇怪敛财术，而且说，他认为光这一小块市场就将亏损3000亿美元。对于局势的评估，他告诉他的听众：“把你的模型扔进垃圾筒里。所有的模型都是向后看的。这些模型对这个世界将要变成什么样子无法给出任何建议……在他们的一生当中，在资产支撑证券的世界里，他们将不得不作出切合实际的思考。”他解释说，评级机构从道义上讲已经倒闭了，而且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生怕哪天真的倒闭。“评级机构吓得半死，”他说，“因为它们什么都不做，这让它们看起来像傻瓜。”他认为所有美国住房抵押贷款——价值几万亿美元——都将遭受亏损。“我们正处在这个国家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社会实验之中，”艾斯曼说，“这不会是一场有趣的实验……你认为这很丑陋。你还没有看到任何真实的情况。”他讲完之后，下一个发言者是一位在前点合伙公司管理独立基金的英国人，他的反应很慢。“对不起，”英国人带着挖苦的口吻说，“我在听到史蒂夫说世界将要完蛋之后，需要点时间来镇静一下。”所有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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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同一天稍晚的时候，贝尔斯登对冲基金的投资人接到通知说，他们16亿美元的三A级次级贷款支撑的担保债务权证产品不只是损失了部分价值，而是一文不值了。艾斯曼现在终于相信，华尔街上的很多大公司在冒着极大的风险，而它们对自己的危险一无所知。在他的信念的底层，是他与赵文共进晚餐的记忆——当时他领悟了夹层担保债务权证的中心作用，并且投下巨资对赌这些担保债务权证产品。这当然会引发出这个问题：担保债务权证里面具体有什么？“我不知道这些东西里面有什么，”艾斯曼说，“你没有办法分析。你不能说，‘给我里面全是加利福尼亚贷款的那些担保债务权证产品。’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正如丹尼所说的，他们只知道“所有那些我们已经做空过一次的垃圾，又被包装在一起，成为一个组合”。超出这个范围，他们就只能盲目行动了。“史蒂夫的个性是先干起来，然后再慢慢搞清楚。”文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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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新闻接踵而至。艾斯曼很久之前就开始订阅一份在华尔街很有名，而在这个圈子之外很少有人知道的新闻简报《格兰特利率观察家》。它的编辑吉姆·格兰特早在巨大的债务循环开始的时候，也就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就已经预言末日的到来。2006年年末，格兰特决定调查这些被称为担保债务权证的奇怪的华尔街宠儿。他问他的年轻助手，一位拥有MBA学位的化学工程师丹·格特纳（Dan Gertner），问他是否明白这些东西。格特纳带着这些解释担保债务权证产品的文件找到潜在的投资人，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但却无功而返。“之后他回来了，”格兰特说，“并且说，我没有办法搞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我说，我认为我们可以自己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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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特纳翻来覆去地研究那些文件，最后得出结论，无论他研究得多么深入，他永远看不到担保债务权证中最底层的那些东西——这对于吉姆·格兰特来说意味着其他投资人也不可能看出来。反过来，这也证实了格兰特的说法，太多的人太把财务报表当回事了。2007年年初，格兰特写了一系列文章，建议评级机构放弃它们的做法——它们几乎是在连自己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就以毋庸置疑的做法给这些担保债务权证评定了级别。“《格兰特利率观察家》的读者已经看到了，一堆毫无投资价值的抵押贷款债券是怎样被重新排列组合，成为一个抵押债务组合的。他们惊奇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过程，这个神秘的过程能够在这些债券的信贷评级中产生影响……”因为他闯下的祸，格兰特和他的助手一起被叫到标准普尔，挨了一顿臭骂。“我们确实被叫到评级机构，他们说，你们这些家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格特纳说，“吉姆使用了‘点石成金’的说法，他们不喜欢那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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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格兰特利率观察家》位于华尔街的办公室以北几公里的地方，一位持有悲观观点的股权对冲基金经理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没有听到别人质疑债券市场及其复杂产物的声音呢？在吉姆·格兰特的文章里，史蒂夫·艾斯曼找到了对他关于金融市场的理论的确认。“当我读到这篇文章的时候，”艾斯曼说，“我在想，哦，天哪，这就像拥有了一座金矿。当我读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是股权界里唯一一个极度兴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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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空头 高盛加入他的交易的时刻，也是市场反转的时刻。某种类型的溃败已经开始了：似乎每个人都急于跟他说话。摩根士丹利一直是最不愿意接受次级贷款方面的负面消息的银行，现在打电话来说愿意购买他所拥有的任何产品，“无论什么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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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史蒂夫·艾斯曼看到《格兰特利率观察家》文章的那一天，迈克尔·巴里从他的首席财务官那里收到了同样的文章，并且附有一张便条：“迈克尔，你没有兼职为《格兰特利率观察家》写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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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巴里回复道，在他发现有人与他想法一致的时候，他并没有明显的激动表情。“我有一点吃惊，《格兰特利率观察家》根本没有与我们联系过……”他仍然身处金融界，但是又与它格格不入，似乎在一面玻璃墙的另一面，他无法打破这面玻璃墙。他是在2003年年初为美国金融系统把脉的第一位投资人，当时市场正在利用金融工具扩展信贷范围。复杂的金融衍生品被凭空想象出来，主要的目的是借钱给那些永远也不会还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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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相信，这出戏的最后一幕，是我们的金融机构陷入危机之中，因为这些金融机构正在做的是一件蠢得不能再蠢的事情。”他在2003年4月写给一位朋友的信中这样写道，这位朋友不解，为什么子孙资本公司写给投资人的季度信函的基调会变得如此灰暗。“我有一份工作。阶段性地为我的客户赚钱。但是，朋友，当你开始一项如果悲剧上演就会获得极大成功的投资时，就有些病态了。”随后，在2005年春，他在所有的投资者中，第一个准确地识别出什么样的悲剧将会发生，并与次级抵押贷款债券进行了巨额的对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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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2007年2月，次级贷款出现了创纪录的断供潮，金融机构的稳定性一天不如一天，除了巴里自己，似乎没有人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他告诉过他的投资人，他们需要有耐心——等到2005年发放的抵押贷款的诱惑利率期结束之后，这些赌注会得到回报。但是他们不够耐心。他的很多投资人都不再相信他，而他则感觉自己被出卖了。一开始的时候，他曾经幻想过结果，但是，全都与事实不符。“我猜想，我应该去睡上一觉，到2007年的时候再醒来。”他说。为了维持他与次级抵押贷款债券的对赌，他不得不解雇了他那个小团队里半数以上的人，而且廉价抛售了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赌注，这些是他用来对赌那些与次级抵押贷款市场联系最紧密的公司的。他现在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唯一改变的是他对此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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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他的妻子把他带到斯坦福一位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里。幼儿园的一名老师注意到他们4岁的儿子尼古拉有一些令人担忧的行为举止，并建议说，他需要进行一些测试。尼古拉在其他孩子睡觉的时候不睡。无论老师讲什么，他都会分心。他的心理似乎非常的“活跃”。迈克尔·巴里不得不压制他的满腔怒火。不管怎么说，他做过医生，他怀疑，这名老师是想说，他没能诊断出自己儿子的注意力缺陷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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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做住院医生期间，我曾经在一家注意力缺陷多动症诊所工作过，而且强烈感觉这种病症被过分夸大了，”他说，“这是一个‘拯救’的诊断，因为有太多的父母希望找到一个医学理由让他们的孩子吃药，或者接受孩子不好的行为习惯。”他想，他的儿子可能是有一点与众不同，但是这个不同是在好的方面。“他问了一大堆问题，”巴里说，“这是我所鼓励的，因为我小时候也总是有一大堆问不完的问题，而当有人让我安静的时候，我总是有一种受挫感。”现在，他更加小心地观察自己的儿子，注意到这个小家伙尽管很聪明，但是在与人交往方面存在问题。“当他想要沟通的时候，尽管他不是有意对其他孩子做什么不好的事，但他有时会斥责他们。”他回家后告诉妻子：“根本不用担心！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