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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8年第二次鸦片战争,迎战手持现代热兵器的是中式传统的弓箭长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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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没有借贷需求,会不会使更多的资金留在了市场,从而产生了有效的金融组织与大规模的资金沉淀?现实的发展正好相反。19世纪中期以前,大清的对外贸易、工业投资、公众财富管理都没有提出对现代金融业发展的需求,而自发出现的钱庄、票号这样的金融机构,组织和资金的实力远远落在欧美的后面。这反过来加重了大清的财政厄运。例如,1895年清政府为了战争赔款,必须通过借贷克服眼前的困境,站在它面前手捧银子的,只有英国银行领衔的西方财经大亨,而没有中国人自己的融资财团。另一方面,英格兰银行当年架设了一座桥梁,连接了商人的“爱国主义”与大英帝国的崛起。中国人从来不欣赏这样的架桥工程。台湾史学家苏同炳曾用胡林翼为太平天国筹措协饷为例,说是自古以来,在中国为朝廷想办法筹钱之人,都被后世目为“聚敛之臣”,收税如此,借款的名声更劣,借外国人的钱就是十恶不赦了。朝廷大员如忠心耿耿的李鸿章,一次又一次在大清与西方债权人之间斡旋,极力为大清“再造玄黄”。结果不仅没能搭建一座金桥,挽救大清帝国覆灭的命运,自己的声誉也搭进去,落得个“卖国主义”的生前身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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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面子没银子的大清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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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不向老百姓借钱,窒息了一个行业在中国的发展。面对战争财政逼仄,大清中兴名臣李鸿章与“打劫”英行的皮特首相采取的是不同手段。对比之下,就丈量出了中英之间金融分流的鸿沟有多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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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说金融史 民间金融的艰难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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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民间的货币与借贷,它在大清遇到了怎样的客户与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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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康熙末年到20世纪初年,革命性的金融变化乏善可陈,但是民间金融却曾出现过繁荣的小高潮,也产生了新的信用组织。由于缺乏金融立法这个观念,所以金融从业者享受的是分散与自治的自由。他们面对的问题,一是货币各自为政引起的麻烦,二是传统客户带来的局限。民间金融因为传统货币制度的不足而创新,但始终没有逃脱在传统客户中挣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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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首先来自五花八门的货币的使用。今天的旅游者走遍全世界,只要兜里揣上一张卡,就可以随心由性地消费。不论买卖多大,支付就是数字在账户间搬家。同为支付这件事,两个世纪之前,却难坏了大清的买卖人。为上街买点东西,你可能在袖子里揣着银锭、银块或碎银子;如果是个穷人,你可能肩上背着几串铜钱或手握几个大钱;如果你刚好赶上咸丰朝,你可能带着天天在贬值的大清宝钞急着寻找卖家;如果你是广东福建沿海一带的买办,经手的钱币可能就是从国外流入的各式洋钱。为了缴税,农工商都必须按朝廷规定把其他钱币兑换成银子。如果业务从异地来,还要冒着银票不予兑现的风险……当年有个老外在南京做了个调研,把几斤重的串钱数了数,一串有大钱95个,一串有98个,其中有几个是假冒的,一碰就会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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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庄票号在18世纪末发展起来后,为国内的交易商提供了异地汇兑的便利,但是当时的流通支付工具更为复杂化。它们为商家出具的票据,实际上与英格兰银行的银行券具有相同功能,但名目繁多,品相各异,有钱票、银票、私票、花票、兑票、会票、庄票等等,难以穷尽。对今天的钱票收藏家来说,这倒是个有意思的品类。不过当年这些票据的价值与鉴定,可能比今日的收藏辨伪难度更大。更何况,中国并没有一家像英格兰银行那样的特许机构,可以为钱票提供背书或贴现。洋人说,大清的货币制度,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考验人类智慧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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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灯笼铺办货的清官手中握着钱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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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帽子的伙计手中拿着几块碎银子或是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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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不同的支付工具在使用,应时产生了一个金融机构,叫“银局”,是银匠与银兑的混合经营机构。在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皇帝六十大寿版画大作《万寿盛典图》中,街头就频繁出现“银局”的招牌,直接被英国人译作“bank”(银行)。它们收回银子,去当地造币局铸成有一定成色的银块、银锭,再投入流通,也会在银、钱之间进行兑换。到了清末,这些银局又改成“钱铺”“钱店”,发展到后来就成为专业一点的机构叫“钱庄”“票号”。它们始终有一个功能,就是统一铸造用于流通的各类金属货币,送公估局鉴定,相互兑换,提供“认账”权威。据钱币收藏资料上讲,当时的鉴定有“软戳”即盖印与“硬戳”即敲凹的差别。那些用“硬戳”鉴定过的银圆,表面会被敲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但是在各自为政的金属货币制度下,这是一种必需的防伪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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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皇帝六十大寿版画大作《万寿盛典图》中频繁出现的“银局”,直接被英国人叫作“bank”。它们坐落在老北京街头,是银匠与银兑的混合经营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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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银这件事,肯定是大有讲究的。从明代开始,各地方就遍设铸币局,清代的体制基本上继承了明代,但没有能力为货币的铸造和流通制定严格的规范。乾隆时期各地铸币局的名单可以列出半页纸,流通中的银子成色与重量不一而足。为了不让这些劣质的银子流入皇家的库房,康熙年间开始以“库平银”为标准,也就是一两库平银等于37.301克。我们在电视上看到官署衙门摆满一桌子的银锭,应当就是这样成色的50两银。1860年以后,由英国人控制的海关记账又推出了自己所用的“关平银”,相当于37.7495克,以保证各地所收关税的价值统一,信誉可靠,形成了中国实际上的“银本位”。其他的各种标准,如上海南市的“海商银”、北京的“京平银”,也都兼而用之,各管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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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白银的成色与价值,一直以来有多个体系来决定:一是朝廷,二是民间,到了晚清,加上第三个,即海关。工商客户的一大需求,就是依赖民间银号等金融机构维持金属货币的供给和信誉。不过,实在的白银流通价值,并不取决于这些机构的软硬戳子,而是全球白银的生产与它在大清海关的流动。银子多了,民间银两就可能足赤,但物价可能上涨;银子少了,银圆都会缺斤短两,交易会发生紧缩,税收也会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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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银子这一种货币就够令人头疼的了,那还只是与朝廷、海关和上层社会相关。中国从来不是只有一个银本位,而是一个复本位或多本位的国家,下层老百姓的生活,除了交税,平时生活中用不起银子,只靠铜钱和各种材质混杂的制钱。跟着银价波动的,不仅有商品价格,还连带着铜钱制钱的兑换率。民间兑换机构钱店或钱摊,虽不算是真正的金融机构,但做的是货币生意,赚的是兑换的零头。每当铜价贬值、劣币充斥,老百姓要用更多的制钱兑换白银交税,社会底层的动乱也就不远了。1793年广泛蔓延于西南东南的白莲教、1850年揭竿而起的太平军,都对加剧钱粮税收的矛盾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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