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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交易所大厅待了一会儿，我上楼来到哈里斯的办公室。这是一个简朴的房间——昏暗的荧光灯下有一台旧式的计算机显示器，墙壁是灰色的且满是划痕，到处都是文件和纸张，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一个清洁工具的存放室。尽管他在资本交易方面有突出的智慧和惊人的才干，但是在穿着方面似乎相当不讲究，这形成了奇怪的反差。他如今仍然每天至少到交易大厅去一次，但已不再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那里了。办公室给人感觉很乱，我猜想这或许与他长期在交易大厅工作的经历有关。事实上，除了不断有交易员打来电话寻求哈里斯的意见和指导之外，那里显得非常安静。来自世界各地的交易员打电话给他，恳切地想知道他对于市场的看法。一个卓越的操盘手在提及哈里斯时曾说：“在解释地缘政治事件对于市场影响的问题方面，没有人比哈里斯更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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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所有场内交易员一样，哈里斯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深色西服，戴着一个写着三个字母的、便于在交易所大厅里识别他的徽章。尽管大多数人用的是三个任意的字母，但哈里斯的徽章上却写着“Y.R.A.”，是他供职资历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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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哈里斯只用他自己的钱做交易了。他给我剖析了如何用交易所的视角来看待世界大事，以及结合正统教育和街头智慧（他称之为他的“中产阶级”的素养）做出分析。在他的人生哲学里，赚钱从不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工作被视为一件应该珍惜的神圣事情。作为一名交易员，特别是非常成功的场内交易员，他从不骄傲自大。更让人敬佩的是，他有很强的求知欲。他用浓重的芝加哥口音和不完整的句子，向我叙述了他在交易战场上搏击的故事。在那里，交易就是交易，求生心理或许是交易中至关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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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样开始在芝加哥交易所的职业生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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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研究生院攻读政治经济学，主要研究的领域是跨国公司。我起初研究在全球范围流动的货币对跨国公司的影响。当货币挂钩随着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溃而消失之后，许多这个领域的研究人员都在写关于“国际金融体系即将崩溃”的文章。我认为这一切都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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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试图在银行找份工作，但是他们都说：“你没有MBA学位，能够做什么呢？”我告诉他们：“当你们的信贷资产组合开始出现坏账的时候，会需要一些像我这样的人帮助你们做分析。”他们当时都嘲笑我，但是四五年后，一些主要的银行纷纷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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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父亲的一个老朋友在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工作。一天晚上，他跟我聊到全球市场，问我对德国马克的看法，之后我把自己的看法写了3页纸寄给了他。他说：“好极了，你为什么不到我这里工作呢？”我告诉他我很可能去华盛顿工作，而且对交易所的工作不太感兴趣。他后来又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嗨，小伙子，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如果你真想去华盛顿，那就去吧，不过我告诉你，这可是你一辈子的机会。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巨变，你是一个年轻人，而且没有结婚，任何不懂的事情我都可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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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除了做篮球裁判员之外，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可做，所以我就去了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在那里，一个叫兰尼·菲尔德曼（Lenny Feldman）的伙计把关于市场和交易的经验传授给我。他已经破产好几次了，没有比失败案例更好的经验了，通过吸取他失败的教训，我搭了一个顺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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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他那里做套汇业务工作，一周200美元的薪水。我逐步接手了这项工作，而且业务规模也增长了很多。我们在货币期货和“现金+远期价格”之间进行套利，这在1977年和现在情况不大相同。这可是稳赚不赔的纯粹套利交易，因为我们交易中设定的是精确日期——是完全无风险的。随着操作变得更加熟练，我们开始在合约的到期日期上做文章，即承受一些小的风险以获取更高的投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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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种交易的价差变得非常狭窄以致不能弥补风险，尽管交易量是巨大的，但是利润却微不足道。如果在到期日之前情况变得不利，我们基本上是给市场提供了流动性，给交易所缴纳了保证金，而我们自己承担了巨大的风险却获利甚微。于是，我们在1993年停止了这种套利交易，然后我开始集中精力在宏观投资策略交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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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做套利交易时，是否也操作自营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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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自己也拿出钱来投入到套利交易中去。我也管理别人的资金，有时也在交易所下单。我总是试着去做我力所能及的、尽可能多的事情，因为我深信勤能致富。这是非常典型的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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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我想让自己忙碌着，并且随时了解最新的情况。我对货币市场的了解十分透彻，因此人们信任我，让我帮他们操作大的订单，不久之后，我请了一个人来帮我打理套利业务，因此这项业务几乎可以自己运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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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老师兰尼·菲尔德曼向你传授了哪些交易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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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对待损失——应该坦然接受，因为你将来能够弥补回来的。不要老是摆出你的自尊，害怕承认自己错了，因为市场永远是对的。尊重市场，这是我学到的最有用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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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总是抱怨市场，我不赞同。他们最好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市场是不会错的。我曾经见过许多交易员，他们抱着“自己总是对的”的自信来到这里，却损失了巨额的金钱。我曾见过一个人想从5000万赚到6000万，然而在不到1年的时间里把所有的钱都亏掉了。类似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因为他们不肯承认自己错了，所以就会不管市场形势的变化，而在某一个仓位上长时间地去持仓。如果你选错了时机，那么你就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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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一个操盘手遭受挫折的小故事，那个人是最早与我一起做宏观市场的。他派他的一名分析师去非洲调查可可豆的收成情况，分析师回来说那里已经没有可可了，因此可可的价格应该会超出预期。结果，他以38美分的价格买了一些可可，当价格下探到36美分时，他赔了一半；当价格跌到34美分时，他再赔了一半；当到32美分时，他破产了。然而，一年半之后，可可的交易价格冲上了1.5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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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决策方向是正确的，但是时机不对。你可以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宏大理想，但最好也留意一下市场正在做什么。那里总是有一些比你更重要的因素。认为自己能领先于市场的人会备受打击。你们可以看看美国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PIMCO）的例子，比尔·格罗斯这帮人很出色，但是当他们在公众面前告诉大家他们正在做什么的时候，又如何能对那些交易头寸进行灵活调仓呢？随着银行业的不断整合，现在市场上有多大空间能让他们那样做呢？没有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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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你对市场的哪方面比较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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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擅长揣摩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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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个经营纸牌赌博的家庭里长大，父母和3个哥哥都玩牌。那时，每当周六早上醒来时，常见到11个人围坐在我房间的牌桌前赌博。当我3岁的时候，我就学会了怎样计算一副牌，所以我自幼就掌握了计算与概率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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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进入这行开始，全球宏观市场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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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全球宏观确实是一个新术语，过去被称为“地缘政治学”。其次，如今竟然有这么多人热衷于此，为此不惜投入巨额钱财。如果你10年前告诉我，将会有超过2500亿美元在做期货交易，我可能会一笑了之，然而现在，这个数字并不令人惊奇。我从保罗·都德·琼斯那里得到了100万美元的投资，建立了我的第一只基金，我们做得非常好，资产很快达到了700万美元。当保罗想再投资1000万美元时，我拒绝了，因为我不认为当时有能力管理太多资金。而在今天，1000万美元是多么微不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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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把资金转投向俄罗斯时，同中国一样，这个资金规模是惊人的。一旦开始，资金如滚滚洪流涌入。计算机技术改变了这个游戏规则。在外汇市场，20世纪70年代后期，给银行打个电话就能卖出10亿美元，但需要两周时间完成交割。而现在，只需要一个按钮，就能解决问题。这表明如今的市场容量十分巨大，有许多人在参与这件事情。我现在能够立刻到交易大厅卖掉10亿美元的任何资产，尽管市场会有一些反应，但是交易会被处理得相当快。这是一个显著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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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格外小心——你想要什么，什么就可能成真。对冲基金/商品交易顾问（CTA）发展到了开始仅靠自己就能改变市场的地步。在货币市场，至少你有中央银行、公司和银行，以及与其他匿名的、远方的交易对手相互对抗、制衡，而在其他一些市场上，却充满了互相攻击的投机者，这也难怪收益会大幅回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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