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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01 过度和有害的债务创造之所以危险,是因为债务合约的固有特征。但银行的存在和特定类型贷款的主导地位将显著放大这种危险。几乎所有经济学和金融学教科书都描述了银行如何从储户那里吸收存款,然后向公司借款人发放贷款,从而在各种备选的资本投资项目中配置货币。但是现代经济学对银行业务的描述存在危险的虚构倾向,原因有二:第一,银行并非居间交易现存货币,而是创造信贷、货币和购买力,这些之前根本不存在;8第二,发达国家中绝大多数银行贷款并未支持新的商业投资,相反,是为扩大消费和购买现存资产提供融资,尤其是为购买房地产及城市土地融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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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03 因此,除非受制于公共政策的严格约束,银行将使经济变得不稳定。新创造的信贷和货币增加了购买力。但是,如果特定位置的理想房地产供给不足,结果不是增加新投资,而是推高了价格,反过来诱致更多信贷需求和信贷供给。本书认为,在现代经济学中,金融不稳定的核心在于银行创造新信贷、货币和购买力的无限能力与不可再生的城市土地供给短缺之间的相互作用。自我强化的信贷和价格泡沫与泡沫破裂的周期循环是必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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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05 这种周期是高杠杆银行体系的内生特征,也可能产生于非银行信贷的发起、交易和分销的复杂链条,即所谓的影子银行体系。2007—2008年危机之前的数年间,影子银行体系快速发展。如本书第六章所述,更复杂的高流动性信贷证券市场的发展扩大了波动性,声称具有风险控制功能的技术实际上增加了风险。如果债务是经济污染的一种形式,更复杂和更成熟的债务创造引擎就会使污染更严重。危机之前金融创新的净效应是给信贷周期火上浇油,结果便是2008年的大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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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07 然而,金融体系的内在特征不足以解释后危机时期经济的深度衰退,经历多年快速信贷增长后,许多公司和家庭杠杆率过高的简单事实可以解释该现象。一旦对资产价格上升的信心崩溃,他们将减少投资和消费以尽力削减债务。这种有意识的去杠杆反过来制约了经济复苏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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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09 因此,崩溃源于两个方面,即实体经济杠杆率过高和金融体系的多重缺陷。但复苏缓慢和脆弱的主要原因不是金融体系尚未修复,而是危机前几十年间积累的沉重债务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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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11 谜团:需要更多信贷支持经济增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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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13 过去50年间,发达国家私人部门杠杆率,即信贷/GDP,快速增长。1950—2006年该比例上升了3倍。这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此高速的信贷增长有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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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15 杠杆率上升是因为信贷增长快于名义GDP。2008年之前的20年间,大多数发达经济体的信贷年均增速为10%—15%,同期名义国民收入年均增速为5%。有时这种信贷增长是经济增长所必需的。如果中央银行提高利率以降低信贷增速,传统理论认为,这会降低实际增长率。目前,许多新兴市场也遵循了相同模式和相同政策假设,尤其是中国,每年的信贷增长快于GDP,所以杠杆率上升,并且信贷增长似乎是驱动经济前行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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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17 但是,若果真如此,我们将面临严重的困境。为了维持经济以合理的速度增长,我们似乎需要让信贷增长快于GDP,但这必将导致危机、债务积压和后危机时期的衰退。由于未能通过稳定的杠杆来平衡增长,我们将会陷入经济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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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19 果真如此吗?严重程度类似于2007—2008年的金融危机在未来是必然的吗?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在本书中,我将证明,建立一个非信贷密集型的增长模式是可能的,也是关键所在。但是,我也认为,只有我们认识到信贷密集度不断上升背后的根本肇因,并对此做出反应,方才可能避免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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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21 第一,现代经济中房地产的重要性不断上升。在所有发达国家中,房地产占一半以上的财富总量、绝大多数财富增量和绝大多数信贷。正如本书第五章所解释的,这是生产率变化趋势、资本品成本变化趋势以及消费者偏好变化趋势的必然结果。发达经济体中房地产注定会变得愈发重要,这将对金融和经济稳定产生影响,需要我们慎重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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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23 第二是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富裕群体的消费倾向低于中低收入群体。因此,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将压制需求和经济增长,除非富人增加的储蓄被中低收入者扩大的借贷抵消。在一个贫富不均日益加剧的社会中,扩大信贷和杠杆对于维护增长是必要的,但最终将不可避免地导致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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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25 第三是全球经常账户失衡。这种失衡与长期投资流动和有效的资本投资无关,必然对应于不可持续的债务累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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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27 上述三个因素中每个因素都会导致信贷增长,并且不同于教科书的假设,信贷增长并未用于支持生产性的资本投资,也未产生可用来偿还债务的新收入流。因此,它们推高了杠杆率,并不一定促进经济增长,但会导致严重的经济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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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29 当且仅当我们解决了这些根本原因,经济和金融稳定才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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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31 对策: 建立低信贷密集型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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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33 本书第二篇和第三篇讨论了金融危机和后危机时期经济衰退的原因,这提出了两个问题,在第四篇和第五篇将回答这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如何建立低信贷密集型和更稳定的经济,弱化半个世纪以来的信贷密集型增长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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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35 确保银行管理有方以及银行家德才兼备的政策不是充分的应对政策。因为,如果过度债务如同污染,信贷增长将产生负外部性,对于追求利润最大化的银行来说,不会充分考虑这种负外部性。如本书第十章所论,即便从私人角度来看是“好的信贷”(贷款能全额偿还),也会产生对整个经济有害的不稳定。即便是德才兼备的银行家,其行为的集体影响也会导致整个经济不稳定。如本书第六章所述,即便是拥有很多专家资源且采用风险价值建模新技术和逐日盯市制度的银行及2007—2008年间受损较小的银行,在诱发经济危机方面,几乎不亚于最终破产的银行。我们确实应当使用公共政策,如改变董事的责任和薪酬规则,惩罚不负责任和鲁莽的行为,我们也确实需要解决“大而不倒”的问题。但这些政策并不足以实现经济更稳定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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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37 中央银行的政策操作也不能只遵循低通胀和低利率的假设。2008年之前的数十年间,中央银行的实践和现代宏观经济学理论都接受如下观点:实现稳定的低通胀水平足以保证金融和宏观经济稳定,源于信贷创造的任何危险都会反映在当时或预期的通胀水平中。但是,本书的一个中心论点是存在着不引发高通胀却会产生危机、债务积压以及后危机时期通货紧缩的过度信贷增长。在危机之前的大稳健时期,我们见证了稳定的低通胀,在危机之后通胀水平也低于中央银行的目标。然而,过度信贷增长依然导致了金融和经济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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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39 几位国际清算银行的经济学家推崇一种替代方法:在信贷过快增长时期逆风而行,提高利率,即便当时通胀维持在低而稳定的水平上。有些时候,这种方式是合适的,但不足以解决问题。如本书第十一章所论,倘若仅依赖利率工具为信贷繁荣降温,这样做可能会抑制理想的投资和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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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41 因此,政策必须解决两个问题:过度信贷创造的根本原因以及债务合约和银行本质特征导致的内在不稳定。与城市开发和房地产税收相关的政策对金融稳定的影响可能不亚于金融监管的具体技术和利率政策。应对贫富差距拉大和全球失衡加剧的措施也同样重要。但是,我们必须要认识到,对一个能够创造信贷、货币和购买力的金融体系来说,其内在特征就是金融不稳定,我们必须决定如何从根本上解决该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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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43 生活在20世纪20年代美国经济高涨以及之后大萧条时期的几位经济学家(如欧文·费雪和亨利·西蒙斯)的结论是:应对措施必须非常彻底。他们认为,在“部分准备金银行”(fractional reserve bank)制度下,银行持有的现金以及在中央银行的存款占其负债的比例很低,从而可以创造信贷和货币。这种制度安排本质上如此危险,应该抛弃。1948年米尔顿·弗里德曼发表的文章也提出了类似的主张。他们提出的替代方案是,银行持有的准备金应等于其吸收的全部存款,在授信中不发挥任何功能,仅负责储蓄存款的看管并提供支付服务。经济中仍存在着贷款合约,但发生在银行体系之外,所以不会创造新的货币和购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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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45 基于本书第十二章所列的第一条理由,我认为这种建议太极端。但是,费雪、西蒙斯以及其他人提出的全额准备金银行(100% reserve bank)的论断表明,金融改革应远比目前实施的改革举措更加彻底。我们应该对银行提出远高于巴塞尔III规定的资本要求,同时我们也必须直接运用准备金管理手段来限制银行创造货币的能力。我们应该改变目前有利于债务融资不利于股权融资的税收安排。中央银行应承担宏观审慎监管的职能,赋予其大幅度提高逆周期资本缓冲(capital buffer)的权力。同时,我们应该严格限制影子银行创造信贷和货币等价物的能力,一定不能被信贷市场流动性不足会带来危险的肤浅言论所误导,偏离改革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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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47 我们还应该运用公共政策来形成不同于完全由私人决策做出的信贷配置,这种信贷配置刻意利用了人们对房地产的偏好,换言之,我们应该支持其他更具潜在社会价值的信贷配置形式。确定不同类型信贷所需资本的最低风险权重应该由监管当局来决定,不能基于单家银行对风险的判断(目前巴塞尔协议的做法)。通过设定抵押比(loan-to-value,LTV)和贷款/收入比(loan-to-income ratios,LTI)约束住房抵押贷款借款人的做法也应该发挥重要作用。我们也应该对国际资本自由流动设置一些限制,全球金融体系一定程度的分割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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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6749 同时,鉴于对自由金融市场价值的过度信任将发达经济体拖入泥潭的教训,新兴市场的政府应该对快速和全面金融自由化的好处持谨慎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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