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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卡内基在其年迈之后以慈善家自居。但是在成为一个施予者之前，这个苏格兰移民是从相对贫苦的阶层干起直到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为富有的人的。从1850年位于匹兹堡的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的电报办公室开始时，卡内基只有14岁，7年后他升任匹兹堡分部的主管，这个高级经理职位每年可以挣1 500美元。在这之后不久他作为一个投资者的生涯就开始了。在1856年，他从一位个人导师（也是他的老板）手里借了600美元然后买了一个运输公司的股票，这不久就给他带来了第一桶金的回报：一张10美元的支票。到了1863年，卡内基还是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经理的时候，他每年从股票投资中获得的45 000美元收入远远超过了他的工资。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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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从那家运输公司获得的第一张股息支票，卡内基不禁说道：“这给了我从资本中获取的第一枚便士——某种我没有工作到眉心流汗就获得的东西。‘这回可算是有了，’我当时喊道，‘现在有下金蛋的鹅了。’”对卡内基来说，资本主义——通过利润投资使钱能够生钱的系统——几乎是有魔力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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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内基对于资本回报有着近乎神秘主义色彩的崇敬，这指导了他的商业运营以及造就了他对钢铁业扩张的贡献。在1865年，他退出了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开始全职打理自己的投资，但在1872年，他清理了自己名下的全部资产并开始在宾夕法尼亚西部建设钢铁厂。为了保证自己拥有全部的经营权，他没有出售股票，而是从一小部分合伙人当中筹资，并用自己的财富作为补充。作为一个长期浸淫于铁路业的人，卡内基复制了对高数量、低成本生产的认同观，他强调在任何可能的环节削减成本，这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这也让他在当时的企业界与众不同。卡内基要求工厂的所有部门都建立周密的财会系统，为高炉所需要的原材料讨价还价。非常著名的一个案例是，他冷酷无情地镇压了1892年霍姆斯泰德钢铁厂的一次罢工，以保持较低的工资和较高的利润。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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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卡内基控制成本的能力也受到一些限制，这激起了他通过垂直一体化扩张运营的欲望。特别是，卡内基为原材料和运输成本在整年之内波动感动苦恼，而且他有时候买不到工厂所需的东西。为了应对这些问题，他把企业扩张至钢铁生产领域之外，延伸到了其他行业，涉及供应链上的上下游产业（所以叫“垂直”一体化）。他越来越多地购买挖掘铁矿的矿产公司，同样也购买运输公司和把粗钢转换成最终可转付使用产品（比如铁轨和城市扩张所需的钢筋）的公司。此外，他使用自己的利润为所有的扩张提供资金，把银行家排除在外。到了19世纪90年代，实现了整合一体化的卡内基钢铁公司所生产的生铁数量比整个英国都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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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安德鲁·卡内基类似，洛克菲勒的财富也不是继承来的。（卡内基幼年从苏格兰移民到美国，洛克菲勒则是在纽约州的农村长大的。）然而，也和卡内基类似，他是一个说英语的白人男性——这是历史上美国社会阶层能够向上流动的三个最为重要的决定因素。14洛克菲勒是作为年轻的记账人进入商业世界的，在1859年他20岁的时候，他成立了一家农业批发公司。1867年，他和少数几个合伙人在克利夫兰成立了一家炼油厂，当时正值商业化石油工业开始发展的时候。他们的炼油厂是资本密集型的，把原油转化成日常可以使用的煤油，越来越多的工厂和家庭用它替代鲸油来取暖和照明；炼油厂也生产一些副产品，比如用于铺路的沥青、用来做蜡烛的石蜡，以及用于机械的润滑油。为了寻求炼油厂扩张所需要的更多资本，他们于1870年成立了标准石油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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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卡内基一样，洛克菲勒极为关注成本削减和效率问题。在竞争激烈的石油业，把成本固定在低水平使他能够降低价格并增加销售量。但是密集的竞争也同样引发残酷的价格战——这对于石油消费者来说是利好，对生产者来说就糟透了。洛克菲勒总结道：如果石油的生产者能够合作运营而不是彼此竞争，它们都能够保持高水平的价格（和利润）。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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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精神指引下，洛克菲勒追求一种水平一体化的大战略。“企业联合的时代就此停留，”洛克菲勒在1880年说道，“个人主义已经消逝，永远也不会回来。”16根据这种思想，他凭借在廉价生产方面的优势将竞争对手逼迫到绝境：要么关门大吉，要么把公司卖给标准石油公司。更为正式地，洛克菲勒于1882年发布了一份涉及大概40个石油供应商的合作协议，这些供应商的联盟被称为标准石油托拉斯。在19世纪，“托拉斯”代表着今天我们称为控股公司一类的东西。作为和其他成员公司完全不同的法律实体，标准石油托拉斯控制了全部成员公司的股份，对价格管控、配额计划以及其他经营决策进行中央集权化控制。到了19世纪90年代，美国生产的超过90%的石油都是在标准石油公司精炼的。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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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横向兼并之外，标准石油公司同样寻求垂直一体化模式，向石油行业除了石油精炼之外的多个方面扩张。在权势极盛的时候（在最高法院于1911年强制要求标准石油公司拆分之前），标准石油公司将石油的生产、配送以及石油勘探和最终产品的零售联合在一个组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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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年，卡内基钢铁公司在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之一的横向整合行动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当时金融家J.P.摩根兼并了卡内基钢铁公司，并和卡内基钢铁公司的几个大的（尽管和卡内基钢铁公司比，规模较小）竞争对手一起创立了美国钢铁公司。这个联合起来的实体包括数以百计的工厂和矿场，它出产美国全部钢铁产量中的60%。它也是世界上第一个市值超过10亿美元的商业公司。那可是1901年时的美元。按GDP（国内生产总值）的百分比计算的话，美国的GDP在上一次世纪之交时是大约210亿美元，那次兼并中诞生的美国钢铁公司现在的价值大概是1万亿美元。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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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来临的时候，美国钢铁公司和标准石油公司已经成为美国最大的两个公司。加入顶级企业序列的还有美国烟草公司，这个公司是北卡罗来纳州的詹姆斯·布坎南和几个商业合伙人建立的。这个公司到了1904年总资本达到了5亿美元（当时标准石油公司才值1.2亿美元），它率先通过机械化设备生产香烟，之后通过系统性降价并吞并自己的竞争对手来获取巨额利润。19世纪的最后25年内，大型、综合性的工业厂商的崛起见证了数以百计的大公司的诞生，这种情况在整个20世纪都在持续，至今活力不减，从强生到可口可乐再到通用电气以及固特异轮胎皆是如此。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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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商业简史 金融国王和第一次兼并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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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北战争之后，规模最大、增长最快的公司在类型上更偏向于资本密集型而非劳动密集型。从铁路到炼油，从生铁到香烟，这些产业都会面对巨大的前期投入，这为新厂商的进入设置了极大的障碍，也让已经建立起来的企业获得某种特权。实际上，成立公司，正像卡内基的经历所体现的，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能否获得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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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工业制造业的崛起和金融服务的大转变共同出现并不令人意外。正如重工业一样，金融业的崛起在政府政策中有重要的根基。在南北战争期间，共和党人控制的国会通过了国家银行法案，允许政府颁发国家银行特许状和州立银行竞争。尽管这部法案是顶着州立银行和害怕权力集中的新杰克逊党人的反对通过的，国家银行的立法推动了去中心化体系和一个真正的国家中央银行之间的妥协，前者从美国第二银行破产之后就存在，后者则是欧洲主要国家早就采用的制度，最终也被美国在1913年以设立联邦储备系统的形式所采用。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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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下来的新金融秩序产生了一个重要后果，那就是商业银行的大量成立，无论是国家特许的还是州立的。这些商业银行所开展的日常业务也被我们归类为现在商业银行每天所做的业务：吸收人们的存款，交换银行券，然后放出小额贷款。1860年，商业银行的数量大概有2 000家，到1910年达到将近25 000家。与此同时，其他形式的金融服务也同样繁荣了起来，其中包括股票交易、信用评级机构以及保险公司。所有的金融机构都在把资本重新分配给商业企业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一家保险公司可以首先通过邓白氏这样的信用评级机构获取关于铁路的信息，而后拿走农民花费在保险单上的钱，再通过股票交易买入铁路的有价证券。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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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有任何金融机构能够有投行那么大的影响力，在19世纪的最后几十年内，这些投行在规模和经营范围上迅速增长。和商业以及储蓄银行不同，商业银行管理小公司和个人的存款，然后发放对于设备和房屋抵押之类的贷款，而投行主要处理大公司的大规模资本需求。在19世纪50年代，人们最开始为了扩张铁路而探索组织这样的金融机构，这些金融机构和大型企业本身一同成长。到了19世纪八九十年代，投行通过积累运作工业证券（股票和债券）所必需的资金支持一批大型企业，这让钢铁、石油以及其他行业的公司得以顺利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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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重要的是，这些投行［或者叫“house”（房子），这是历史上对它们的另一种奇特称谓］在兼并和并购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工业企业利用投行整合了自己的运营。也许没有任何一家单独的机构能比J. P. 摩根更好地代表这种趋势，J.P.摩根是这家投行创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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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尼厄斯·摩根出生在一个世代从商的新英格兰人家庭。19世纪50年代他到伦敦去帮助经营一家私人银行。在南北战争期间，他的儿子J.P.摩根在纽约建立了家族银行；随后，J.P.摩根把银行变成了全国性的机构。在19世纪90年代他父亲去世之后，J.P.摩根把公司重新命名为J.P.摩根公司。在那时，摩根家族也已成为罗斯柴尔德这样的金融精英家族，向政府或铁路巨头类似的机构发放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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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P.摩根对于风险采取极端保守的处置方式，即便是在那些反对过度投机的传统银行家看来也是如此。按照他的观点，成功的投资需要稳定的商业和经济环境，要免于快速的价格波动或者愚蠢的投机行为。和约翰·洛克菲勒一样，J.P.摩根视激烈的竞争为对商业稳定最为有害的威胁。他坚持认为，价格战、低价销售以及生意破产都会产生混乱，并且会妨碍他从投资中实现稳定的回报。当产业被控制且集中成洛克菲勒标准石油托拉斯这样的中央集权式的运作模式时，生意会做得更好。垄断而非竞争，才是成功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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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3年灾难性的金融恐慌为J.P.摩根创造了新的机遇——能够把他在企业管控方面的思想转化成现实。经济的衰退、积淀于对铁路的过度投机，让这个国家变得步履维艰。超过15 000家公司，其中包括600家银行，在当时美国历史上最为严重的经济衰退中破产。当数不尽的铁路公司在破产边缘摇摆时，J.P.摩根和他的一些合伙人设计了一系列收购和兼并。这些接近破产的公司的股东献出自己的股份以交换“信用证书”，然后摩根财团就取得了公司资产的控制权。在1893年金融恐慌过后，大约31 000英里的铁路（占总里程的1/6）被“摩根化”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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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标准石油托拉斯一起，J.P.摩根成为19世纪90年代最为臭名昭著的垄断者。在金融恐慌和萧条之后，许多其他行业也面临着相似的合并，水平一体化变得更为普遍。结果就是导致了美国的第一次“兼并运动”，这个时期在众多的资本密集、产量巨大的公司之间出现了大量合并现象。在1899年浪潮最盛的时候，大约每年有300家公司合并，其中最为著名的发生在两年之后，J.P.摩根给安德鲁·卡内基开出了诱人的退休条件，从而建立了美国钢铁公司。到了1904年，大概2 000家公司被兼并。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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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商业简史 美国商业的新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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