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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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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制造的产品价格降了很多，”她说，“有时候全新的比二手的还要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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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还有些装满渔轮的洗衣篮和塑料牛奶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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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希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说道：“马来西亚有一位购买渔具的大客户。他要在我们这儿下单1000个渔轮，然后从别处订鱼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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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是要运去哪儿的？”我问，朝链锯货盘那边扬了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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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埔寨。”友希说，“那些链锯要是再大点，就可以卖去尼日利亚了。尼日利亚人喜欢用大链锯，我们要经常和客户商量链锯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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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这样看了半小时。滨屋真是一个日本二手物品博物馆，馆藏数量惊人。这些物品来源广泛，不仅有私人家用的，还有来自办公室、工厂、工地和租赁公司的，在日本经济衰退浪潮中被舍弃或在更新过程中被淘汰的各类物品。友希告诉我，光是我所在的这个地方，每天就有大约130位顾客来卖东西。什么样的东西都有，什么样的顾客都有——有市民从家里送来旧物，也有小商贩专门从住宅区回收废品。她还提醒我，这里并不是滨屋最大的二手物品集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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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小林茂原来想干的事情。20世纪80年代，小林茂本来做的是废金属生意，还赚了不少钱。他将坏掉不要的货物回收过来，然后运到回收公司将它们变成原材料。这桩生意将电脑、汽车之类的物品看成可以化整为零的“商品包”。当这些“商品包”的价格超过了购买新汽车或新电脑的价格时，卖家就把它们拆分掉，当作废金属抛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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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茂本打算把这门生意做下去，但是20世纪80年代，日元走强，把日本的金属卖到海外变得无利可图，于是他决定转行。这时他恰好注意到商贩们在将日本二手水泵出口到中国台湾，并且获利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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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时，中国台湾市场上对于日本二手水泵的需求已经饱和了，所以他找了一个市场还未饱和的发展中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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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越南对电器、农业机械、建筑机械、工业机械的需求比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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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茂迅速将产品范围缩小至冰箱和洗衣机之类的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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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新电器价格很高，卖二手电器赚钱很容易。家家户户都想有台电器，所以人们会买二手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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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收二手电器容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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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很浪费的，他们总是喜欢换电器。哪怕还能用，也想换最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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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第二个10年中期，滨屋年销售额高达1亿美元。没人比小林茂更惊讶于这个成绩了，毕竟他一开始对这桩生意没有抱太大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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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都2018年了，我们还没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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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笑了起来，不过孩子气的笑容转瞬间成了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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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我们的业务正在急剧萎缩。我们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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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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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前，一台新的录音机要卖20万～30万日元（当时合200～300美元）。过去一手货的价格很高，所以我们的二手货就有很大的销售空间。可这些年来，中国生产的电器太便宜了。中国的一手货甚至比日本的二手货还要便宜。人们根本没必要买二手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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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茂和我见过的大多数企业家一样，很钦佩中国的企业家精神和经营市场的能力。他也是一个比较实际的人，明白自己的二手货生意已经没有办法和低价商品贸易抗衡。过去50年里，世界各地的低价商品数量激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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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我刚开始做这一行时，中国人还在手工制造新产品，当时我们已经工厂化生产了。仅仅5年、7年之后，中国就实现了自动化生产。所以我预料，2000年我的生意就会走到头。虽然我们没有倒闭，但是业务量急剧萎缩。任何国家的发展都对我们的生意不利。越南对于二手货的需求相比过去峰值时期下降了10%，尼日利亚峰值时期的需求下降了20%。同样，菲律宾的需求也下降了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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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小林茂的说法是正确的（几乎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这么说），那么，自工业革命就开始的物品大众化进程依旧在加速。19世纪时，曾经宝贵的家庭物件比如碗碟、玻璃器皿、实木家具都开始变得没有价值了。到了20世纪早期，中产阶级消费者能买得起几套碗碟，也能频繁地更换新衣。这个时代，收入水平较低的普通人还是买不起新的、时尚的物件，但是富裕的消费者会扔掉那些过多的东西，所以普通人也能用得起时髦的二手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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