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3775365
1703775366
“但是现在我们的业务正在急剧萎缩。我们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
1703775367
1703775368
“为什么这么说？”
1703775369
1703775370
“10年前，一台新的录音机要卖20万～30万日元（当时合200～300美元）。过去一手货的价格很高，所以我们的二手货就有很大的销售空间。可这些年来，中国生产的电器太便宜了。中国的一手货甚至比日本的二手货还要便宜。人们根本没必要买二手货。”
1703775371
1703775372
小林茂和我见过的大多数企业家一样，很钦佩中国的企业家精神和经营市场的能力。他也是一个比较实际的人，明白自己的二手货生意已经没有办法和低价商品贸易抗衡。过去50年里，世界各地的低价商品数量激增。
1703775373
1703775374
“1991年，我刚开始做这一行时，中国人还在手工制造新产品，当时我们已经工厂化生产了。仅仅5年、7年之后，中国就实现了自动化生产。所以我预料，2000年我的生意就会走到头。虽然我们没有倒闭，但是业务量急剧萎缩。任何国家的发展都对我们的生意不利。越南对于二手货的需求相比过去峰值时期下降了10%，尼日利亚峰值时期的需求下降了20%。同样，菲律宾的需求也下降了20%。”
1703775375
1703775376
如果小林茂的说法是正确的（几乎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这么说），那么，自工业革命就开始的物品大众化进程依旧在加速。19世纪时，曾经宝贵的家庭物件比如碗碟、玻璃器皿、实木家具都开始变得没有价值了。到了20世纪早期，中产阶级消费者能买得起几套碗碟，也能频繁地更换新衣。这个时代，收入水平较低的普通人还是买不起新的、时尚的物件，但是富裕的消费者会扔掉那些过多的东西，所以普通人也能用得起时髦的二手货。
1703775377
1703775378
1703775379
1703775380
1703775381
小林茂在滨屋位于日本东松山市的仓库里检查一台中国制造的录音机，这台录音机将运往马里。日本制造的录音机会留在日本卖，在古董收藏品市场上能卖出高价
1703775382
1703775383
20世纪70年代，中国决定加入全球经济市场，物品大众化进程再次加速。短短几年内，数百万农民转移到城镇，在新建立的工厂里打工。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几乎所有产品的生产成本都降低了，亿万人都能买得起新产品。然而，并非只有穷人受益于此。在日本，自2001年起，包括电器、消费类电子产品在内的耐用品价格下降了43.1%。消费电子产品的价格下降得最为厉害，而这些电子产品大多数是中国制造的。
1703775384
1703775385
除了二手市场，各方都能从中获益。
1703775386
1703775387
“一件二手货流转到我们手上需要10年的时间，每10年一个循环周期，”小林茂告诉我，“10年前我们可以拿到质量很好的‘日本制造’的二手货。而如今全是‘中国制造’，消费者对‘中国制造’不那么感兴趣。”
1703775388
1703775389
说是不那么感兴趣，其实还是挺感兴趣的。
1703775390
1703775391
《再循环通信报》收集的数据表明，近年来有二十几家日本二手公司在东南亚地区至少新开了63家零售店或经销店，以泰国和菲律宾居多。每年仅这些公司出口的商品总额，就达10亿美元以上，总量达数十亿件。
1703775392
1703775393
生活富裕推动了需求的增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称，2000～2015年，全球经济增长的70%都来自新兴市场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比如马来西亚、越南、菲律宾。这些快速发展的国家同样是全球最大的二手货市场。刚富起来的消费者热衷于购物，他们只选择那些买得起的东西。通常来说，也就是二手货。
1703775394
1703775395
在整个东南亚地区，最常见的商业模式就是小型二手商店，其在乡镇地区尤为常见。这些零售商喜欢日本的东西，他们从批发二手货的进口商那里进货。这些贸易大部分都在灰色市场进行，进口的二手货都贴着别的标签，用来逃避海关检查，躲避禁令。但是，即便想为这些用船运过来的货物贴上正确的标签，全球贸易体系也缺少为“二手耐用品”分类的标签，因此二手货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追踪新商品的数据库和信息源头里。
1703775396
1703775397
无论数据情况怎样，毫无疑问，长期建立的地理、商贸和文化联系，有利于日本向外大量输送商品。例如，日本企业进入马来西亚市场已经几十年了，有的日本公司在马来西亚承包了重要的基础建设工程，还有一些日本零售商进驻了马来西亚商场。同样的，自20世纪80年代起，马来西亚的学生开始去日本做交换生，而且通常都是些经济条件不太好的学生。许多学生回国后会向人讲述，他们依靠BOOKOFF或其他二手店在日本生存下去的故事（或者是直接发到Facebook和Instagram上）。总的来说，日本货在东南亚本就有卓越的声誉，上述故事又进一步打造了日本制造的神话，这在欧美人士看来或许荒诞不经，东南亚人却对其深信不疑。在马来西亚，百货店里卖的全是日本二手货。
1703775398
1703775399
BOOKOFF在东南亚国家的起步较晚，和其他许多竞争对手不同，它在日本境内，就商品定价而言做得很完美，也没有出口的需求。但随着二手货数量的增长，BOOKOFF的管理人员也开始寻求国外市场。
1703775400
1703775401
在横滨的一次采访中，负责国际业务拓展的总经理井上彻称：“BOOKOFF很擅长收购二手货。每年在日本没卖出去的存货多达1.3亿件，所以我们也需要制定出口战略。”
1703775402
1703775403
BOOKOFF考察了泰国和菲律宾市场，发现在这两个国家，日本二手货进口商之间的竞争已经十分激烈。但马来西亚由于收入水平较高，零售商许可证批复程序严格，经常被寻求海外市场的公司所忽视。马来西亚吸引了BOOKOFF，像这样的大企业才能完美地撬开马来西亚市场。
1703775404
1703775405
BOOKOFF在马来西亚的第一家店于2017年1月开业，店铺位于吉隆坡西南方向一个大而空旷的商场里，离吉隆坡市中心20英里，该路段交通十分拥堵。一楼是一些餐馆和水果摊，附近写字楼的许多办公室白领都来这里消费。在空荡的阴暗之中，有一抹光亮。商场一侧有一排两层楼高、采光良好的窗户，从三楼一直延伸到四楼。玻璃上贴着“漫步日本”（Jalan Jalan Japan）的招牌，还贴着马来西亚国旗和日本国旗。这家公司的名字是马来语，意思是“逛逛日本”。
1703775406
1703775407
“这个商场是座鬼城，”井上彻承认道，“但是这里租金很便宜，而且在马来西亚还可以通过社交媒体促销。再说了，马来西亚人本来就喜欢日本货。”
1703775408
1703775409
这是一种荒谬的推销方式，但确实起了作用。在周末和发售日，店门口排起了长队。井上彻告诉我，这家店单日可以卖出10000件商品，总价值达250万日元（约2.25万美元）。马来西亚购物中心的商铺都希望能达到这样的业绩。BOOKOFF现在也指望通过这些“漫步日本”店来打开马来西亚市场，当然不负众望的是，它也在不断扩张。目前，吉隆坡有三家“漫步日本”店，到2020年，还会新增两家[1]。
1703775410
1703775411
“实际上，我们有足够的存货，供应10家店都没问题，”井上彻表示，“这才刚开始。”
1703775412
1703775413
“漫步日本”店里看起来有点像破败的BOOKOFF。一排排衣服向后延伸，占地面积达2.4万平方英尺。但是和日本的BOOKOFF不同，这里的衣服没有按颜色和品牌摆放；只是挂了一长条没分类的服装（大部分是女装），价格低廉，薄利多销。这些衣服平均每件10马币（约2.5美元）。
1703775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