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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拿了一个写字夹板，上面夹着两张纸。最上面的一张纸上标注着“形式发票”，里面详细记载着他刚进口的480捆货物的信息，涵盖64种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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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居用品”下面是10捆床单和10捆窗帘；“儿童用品”下面记载着18捆儿童T恤和两捆男童运动服；“女士物件”下面记载着3捆女士涤纶T恤和10捆女士棉T恤。有些分类还要更加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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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的衣服很好，”他对我说，“但是我不想要大码服装，也不想要冬季服装。我想要的东西在古德维尔和救世军才能找到。我在加拿大认识一个家伙，他是贝宁人，这样就很容易弄到我想要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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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12月10日，《纽约时报》发表了一篇奇特的文章，标题为《服装质量下降：制造商和销售商是这样解释的》。作者伊妮德·内米开篇就提到了20世纪70年代中期人们的不满，如今人们都忘记这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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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消费者在抱怨产品质量越来越差——食物味道不一样了，汽车使用年限缩短了，电器很快就用坏了，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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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装行业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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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美国人消费的大多数商品产自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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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妮德·内米没有将矛头指向其他方面，比如她提过的，如今的衣服普遍“不合身，面料劣质，工艺粗糙”。实际上，这也是她为美国四家老牌服装制造和零售商所预留的解释空间。正如伊妮德·内米所总结的，这些老牌服装制造和零售商给出的解释是：“自从‘二战’以来，服装质量普遍都下降了，而且当时的权宜之计如今已经成为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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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她的报道，导致这几十年来产品质量不断下降的原因如下：产品缺少监管，熟练工人的数量日益减少，服装厂分工细化（例如，出现了专门负责生产衣领和袖口的工厂），而不是从事整衣制造。而其中最为显著的变化是，厂商们坚持不懈地追求时尚。卡尔采购办事处代表美国境内数百家商店和百货商场，在外采购商品，其总裁保罗·海勒提到了后者，当代批评快时尚的人对这种评述应该比较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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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海勒：毫无疑问，质量最差的服装源自火爆一时的快时尚服装制造商。绝对是这样。而且，即便如此，消费者对这种快时尚服饰的需求也越来越大，在年轻人聚集的地区，情况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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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质量下跌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消费者对于劣质产品的接受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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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海勒：正是如此。消费者才是做出最终决定的人。只要有一件衣服被退货，那么就意味着本来可能会有10件需要退货，但是消费者决定凑合穿算了，因为她想穿上这件衣服，她喜欢这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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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纺织业的全球主导地位在未来15年内都不会发生变化。可以说，再过20年，人们对快时尚的偏爱也不会发生变化。但是站在1974年的角度来看，很难评判中国服装。实际上，自工业革命伊始，消费者的忍耐度就在演变。得益于技术、发达的物流和企业家的知识经验，中国以及整个东亚的制造业，在提高消费者忍耐度方面比其他任何国家做得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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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消费者会率先抵制质量越来越差的劣质服装吗？很可能不会。中国出口到非洲的服装数量几十年来一直不断上涨，包括卢旺达和埃塞俄比亚在内的一些非洲国家都很欢迎中国的服装制造商。由于二手商贩能够准确地使商品与非洲人的喜好及价格期望值相匹配，目前二手服装在非洲仍占据主导地位。但是，如果量产服装的发展史可供参考的话，二手货的这种优势就只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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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先生带着我和迈克尔走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道路两边有几家鞋店和几间存放服装的仓库。一路上，有两个人推着堆满垃圾的手推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我们还看见一辆垃圾车把车上的东西都倒在了路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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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付钱给这些司机，这样他们就可以在这些垃圾里寻宝了，”迈克尔告诉我，“完事后他们还得重新把这些东西装上车。”这条街的尽头通向大海，那里堆着很多垃圾，还有很多垃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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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先生告诉我，他最大的挑战是整理进口的那些衣服。北美和欧洲的衣物分拣厂做得很好。但是他需要亲自为尼日利亚顾客分拣整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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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一集装箱，我一个人得一天半到两天才能整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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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带我们去了一间两层仓库，仓库有着5辆卡车大小的门。可以看到其中两个门是开着的，但也被单独上锁的闸门挡住了入口。仓库前面有一个小标牌“莱希克分拣厂”，A先生和闸门另一边的人轻声说着话，那个人点了点头，打开了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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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里面又暗又闷。只有我们头顶上方高高的窗户透进一丝光亮，光束穿过衣服纤维，照射在这些二手服装上，这些二手服装来自世界各地，都是500公斤一捆。这儿大概有50个男人，大多数打着赤膊。为了过滤空气中大量的服装纤维，他们鼻子上都包着尼龙连裤袜，所以我看不清他们的脸。这些男人的肌肉都很发达，浑身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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