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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无论选址在哪，这桩生意都不可能永远做下去。问题很简单：没人真的喜欢软再生毛织物。这种织物太粗糙了，而且闻起来有霉味，颜色数量和图案也有限。几年来，帕尼帕特软再生毛织物的主要客户是像红十字会这样的救援机构，这些机构购买软再生毛毯，用于地震等其他灾害的灾后救援。这可是桩好买卖，也吸引了不少企业的注意。21世纪第二个10年早期，帕尼帕特的制造商每天制造10万件毛毯，其中大约80%出口用作灾害救援。剩下的要么卖给印度军方，要么当作“穷人的毛毯”卖给消费者。但是如今情况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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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归咎于中国，以及日益增长的消费者期望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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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初，印度人的收入有所增长，印度的低收入群体也有能力买比软再生毛织物更好的产品。大概在同一时期，专产摇粒绒的中国石油出口商进入印度市场，带来了一种新的毛毯，这种毛毯在手感、外观、气味等方面都比软再生毛织物好。摇粒绒毛毯耐用，而且比较轻，用于赈灾救援十分理想，家用也不错，价格还便宜。过去10年间，印度进口的中国摇粒绒毛毯的价格从每件7.5美元下跌至2.5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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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2美元的软再生毛织物比比看就知道了。想买毛毯的顾客都会去商店里买，他们自然更喜欢原生羊毛毛毯。”诺哈尔说着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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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见到的帕尼帕特尘土飞扬，人潮涌动。高架公路跨建在帕尼帕特上空，似乎正是为了避开这样的场面。高架公路下方，街上的车流几乎没怎么移动，红绿灯因为信号不同步，接连好几分钟都闪着红灯，造成了交通拥堵。大街两边都是小商店，至少一半的店铺在售卖移动手机，提供通信服务。这里的一切都笼罩在灰色的阴影中，只有当运载着二手服装的货车偶尔经过时，才会有一丝色彩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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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柏油路转弯驶入了泥泞的小路，路面上有许多深坑。稍不注意，汽车就可能会出事故。这里到处都是工厂，但是大门紧闭着，只有少数几个指示牌提示我们10英尺高的混凝土墙围住的工厂是做什么生意的。孩子们在工厂门口玩耍，父母们就坐在凳子上聊天。一路上，偶尔还能看见妇女在分拣一堆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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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满是灰尘的拐角附近，我们的车停在了一扇铁门前面。司机按了声喇叭，过了一会儿，铁门慢慢打开。我们看见院子里堆满了五彩缤纷的纺织物，有好几堆蓝色毛织物，还有几堆橘色、红色的羊毛织物和很多堆黑色的羊毛织物。一些妇女穿着比这些废弃物更鲜艳的纱丽站在其中，整理毛衣、毛毯和废弃的布料。院子三面都是仓库，里面运转的机器发出嗡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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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哈尔示意我跟着他去办公室门口，一位男秘书在那等着我们，带我们走进了董事长拉梅什·戈亚尔的办公室。拉梅什·戈亚尔身材矮胖，穿着一件法兰绒运动夹克，还贴身穿了件毛衣，他双臂交叉着，生产上的一些问题让他有些不耐烦。拉梅什·戈亚尔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话，这位秘书点头回应，并迅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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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梅什编织厂是老客户了。”诺哈尔介绍道。但是戈亚尔并没有兴趣谈论软再生毛织物的前世今生，他对新事物更感兴趣。2016年，他开设了一条摇粒绒生产线，如今这条生产线的产量在总产量中的占比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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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哈尔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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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粒绒正在取代羊毛，”他对我和戈亚尔说，“这是目前我们面临的大问题。摇粒绒不能回收成为新纤维，用这种面料做出来的抹布也很差劲，根本不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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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亚尔对此并不在乎。在开设摇粒绒生产线之前，拉梅什编织厂日产7000公斤纱线和毛毯。开设摇粒绒生产线两年后，其日产量增加到1.2万公斤。其中8000公斤是用石油化学产品制成的新型聚酯纤维摇粒绒，剩下的都是用废弃冬装制成的软再生毛纱线和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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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印度公司都意识到对新织物的需求已经到来。”戈亚尔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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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保主义人士对此感到痛心，但是他们无力改变经济的运行规律。气候寒冷国家的二手服装数量越来越多，而帕尼帕特对二手服装的需求却在下降，二手毛织物生意已经发生变化。诺哈尔称10～15年前，二手毛织品的价格大概为每公斤0.5美元。现在已经降到每公斤0.15美元，而且其需求和价格都不太可能再次上涨。不久后，这种情况便会对二手毛织品的出口商造成威胁，这些出口商收购的二手纺织品已经泛滥成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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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吧，未来两三年里，西方国家的回收商可能要花钱让人们拿走这些衣服，”诺哈尔称，“垃圾填埋的费用对比运来这的费用就能说明一切。尤其是在欧洲，消费者一定更乐意花钱把衣服寄到我们这来，而不是送去垃圾填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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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梅什·戈亚尔建议我们去看一看生产情况，所以我们离开办公室，去了一间仓库。仓库里面有12个妇女，坐在地板上，周围是一堆6英尺高的黑色羊毛毯子。这一幕像是回到了19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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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曼·梅尔维尔在1855年的短篇小说《单身汉的天堂与少女的地狱》中，描述了少女们在一家新英格兰造纸厂裁剪衣服的景象：“一把闪闪发亮的长镰刀底部被固定住了，少女们拿起一件件衣服，与刀锋垂直……少女们来来回回拖动衣服，刀锋将衣服切割开来，少女们不停地拉扯这些切下来的长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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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帕尼帕特拉梅什编织厂的分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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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尼帕特的工人周围都是进口二手服装制成的成堆的黑色羊毛碎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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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尼帕特到处都是拿着镰刀工作的妇女，她们大都比梅尔维尔所描述的那些少女年龄大——我猜大部分女人都超过40岁了。她们工作时沉默寡言，一些人忙着处理黑色毛织品，其他人则处理橙色毛织品。我在别的仓库里还看到了成堆的蓝色毛织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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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区分非常重要。戈亚尔领着我们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一名男工人正在把橘色的毛衣破布，放进远处一个20英尺长、齐胸高的粗糙机器里，推动机器运行的链条和齿轮都暴露在外面。反过来，这些齿轮推动轮子，将钢筒里的羊毛织物撕成单独的纤维。房间的墙壁上有两处凹陷，一眼望去，里面装满了厚厚的橘色绒毛。这些绒毛很轻，即便是人从旁走过带起的微风，也会让其飘到空中。房间里到处都是橘色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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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是一个更大的房间，里面有很多袋黑色羊毛碎布，等着放进纺纱机器里。在远处有一堆10英尺高、15英尺长的黑色羊毛织物，显得旁边的工人十分矮小。他站在另一台同样粗糙但是更大的机器面前，朝里面扔黑色的羊毛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