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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海明威的第一本长篇小说《太阳依旧升起》,我想着,不管妈妈的病情或选举结果怎样,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我们还是要继续努力生活,继续面对困难,当然也继续带着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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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海明威的这书名,也来自另一本书的启发,《圣经》在《传道书》中明白地写着:“我们常终生庸碌追逐看似精明其实无意义的事,而于这世界又有何益呢?太阳依旧升起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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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无意义的事呢?我总在困惑,但我想,安慰人心总该是件有意义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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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和柯办的伙伴联络,就在病房里电话会议,告诉他们我的想法。他们一听大为赞同,支持我去完成,但我有时间吗?妈妈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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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在雪白的病房里我写下的文案,在电话里,我一字一句地缓缓念着,然后在医院两栋大楼间连通的天桥上,为了找医生讨论妈妈病情,我走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我身上,好像也在鼓励我。听到医生说,妈妈病情稳定了,有机会出院,我放心许多,于是决定去拍。只是所有前期作业都透过网络、电话,我中间抽八小时到台北拍片,再回来陪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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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的是,面对妈妈的病情,我帮不上忙,只有担忧;但面对台湾地区的病情,也许我可以做点什么,就人类的整体利益而言,我去拍这片,应该比较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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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林志玲”听了我的说明,给了点建议,还用短信传给我。后来我们一起写出文案,可以和“短篇小说新人奖”首奖得主共同创作,也是我职业生涯里的一件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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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太阳依旧升起”的文案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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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 三十日 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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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稍微睡得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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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一样要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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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扫晾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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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早上整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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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带孩子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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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成不变中的小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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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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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更好的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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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只有心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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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片执行时,我们找了两个家庭,其实也都是工作人员的家人,连我自己的脚都在片中入镜,陪着孩子踢足球。在大太阳底下,那些烦忧好像都被阳光给蒸发了。我想,这部片也跟太阳带给我的安慰一样,用爱安慰了许多人。把空气中那种艰险苦恶的“毒素”,消毒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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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剪接时,我拜托剪接师挑选那种最平凡的镜头,最好平凡到你家正在发生,比方说妈妈拖地爸爸看报。如果是广告就只是到这样而已,可是,我要的不只这样。我记得以前在我家要是这样,我妈一定会唠叨几句,叫爸爸把脚抬起,爸爸一定不甘示弱回一句,马上又被妈妈顶回来,甚至顺手打一下爸爸。像这样的镜头,才是人生,才有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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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仔细用“新鲜”的心观看,就会发现四周随处都有新鲜的事物,你不必靠人工甘味香料来刺激,馨香就跟情感一样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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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创作我总会怀疑自己,怀疑这样的判断到底对不对,而常常就会出现意想不到、不是原本设定的答案。这次也是,我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安慰到人?我想着妈妈在病床上的身影,尽管我身在台北的录音室,我想起妈妈说的,人会低头谦卑,一定是背上责任很重。我问自己,我们够谦卑吗?我们确定我们带给历史好的影响吗?我想没有人可以回答这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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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旁人一定以为我想仔细聆听音质,或者太累在闭目养神。其实都不是,我在祷告,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们不是神,我们凭什么那样大声地承诺,一如过往的政治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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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盼望,坚定的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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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请录音师帮我把最后一句“一个更好的台北”声音拿掉,试试看。奇妙的事发生了,原文是“我们开始期待,一个更好的台北”,但当最后一句拿掉,声部就不再那么拥挤,有了想象的空间,而且期待就真的期待了,有一股现在进行式的前进感,搭配孩子骑着脚踏车超越母亲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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