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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社会（珍藏版） 第13章 工会领导者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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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领导权已经成为一种新的社会和政治权力的核心。同时，工会组织的内部压力为其领导人设置了难以逾越的障碍，使得他们无法尽职尽责地行使领导权。在所有工业国家中，人们都会抱怨缺乏负责任的工会领导人。其实，是出现负责任的工会领导人的概率较小，而优秀的、负责任、有能力的工会领导并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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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工会领导人的公众知名度很高，但是无论对企业领导层还是社会公众来说，工会领导人做了些什么工作，他们的动机、目的及原则是什么，为什么会”摇摆不定”，大家都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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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会作为行业内工人的代表被认可和接受之前，工会领导的职能、权力和责任几乎不会存在。因此，工会领导人是一种很新的权力阶层，甚至比企业管理层还要新。当前，无论是在美国还是欧洲，所有的工会领导人物都是在工会被接受之前就上任了的人物。从当年领导过美国铁路兄弟联盟的那些年迈的保守人士的行为来看，似乎感觉他们一直都在很安全地控制着这一行业。但是，他们一生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会最初寻求社会认可的那场艰苦战役。英国最有势力的工会领导人也是如此，例如，欧内斯特·贝文在他的职业生涯初期，就在积极组织罢工，使得工会受到社会认可。工会领导的产生速度快得惊人，其中以美国为最。整个发展过程用了不到一代人的时间，欧洲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美国所经历的时间更短。因此，在大型工会组织的核心领导人中，没有一个人是从新的体制中出现的。现在所有的高层领导都是”第一代移民”，而且他们仍然带着明显的、象征着工会寻求社会认可的”旧时期元老身份”的标志。已经被社会认可的、地位确立的工会组织是否能够涌现出工会领导人，是工会制度中悬而未决的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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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某种象征的工会领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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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工人们的观点来看，工会领导者的立场以及他们领导工会运动的权力，首先是一个提升社会地位和声望的机会。工会领导者面前是一条新的、极为诱人的康庄大道，它能使他们脱离工人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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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工会角度看，作为一个机构组织，工会领导者与企业管理层一样，是组织中的绝对核心。即使是在没有完全工会化的企业，工会领导者对工会所行使的控制权也比企业管理层对工会的控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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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会的角度来看，工会领导者代表的是集中了巨大权力的一股新生力量，正如最近的一本书中所称道的，他们是”新权贵”（C.赖特·米尔斯，《新权贵》（纽约：哈考特布雷斯出版公司）。——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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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方面中的第一个很少被提及，但是它很有可能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方面。工会领导层的等级制度为工人提供了一系列新机会，下至基层干事，上至全国主席或秘书长。而且这些机会往往是保留给工人的，只属于他个人的，而并不需要他与其他更有优势的组织中的工人相竞争。即使是在等级中最低的位置，工人也能够获得一些奖励，虽然大多是以非物质的形式存在，但对工人来说却并不比物质奖励差。基层干事、地方委员、地方官员或工会大会的代表通常并不比一线工人的工资高，但是他们确实感受到实权和声望的提高。他们从行动者变为指挥者，由被动的工具变为主动者，由群众成为领导者，确实能够感到强烈的满足感。此外，一旦等级稍有提升，工人们就会获得相应的保障、往往高于工人收入的实际回报。工会中的中层领导，比如当地的业务代理、某个城市或某个区域的书记、国际代表等等，能在经济上实现一个拥有更多实权、声望且”更接近上层阶级”中产阶级地位。而从工会中层领导中脱颖而出的工会高层领导者，会成为社会领域和政治领域的新权贵（尽管经济上并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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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中世纪神职人员的地位相当重要，就是因为它是人人都可以获得的一种提升社会地位的方式，因此，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教堂能够在当时控制群众的原因。而当贵族从1250年开始，逐渐控制了这一等级中的高层职位之后，导致一般民众难以进入，最终引发了人们对教权主义的反对，并爆发了一场实际上是背叛教会的宗教改革。同样，我们也可以认为，工会领导者地位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工人们都能够获得的提高社会地位的捷径，这是工会化得以盛行的主要驱动力之一。作为工会领导者能够获得的机会，可能就是对少数活跃而雄心勃勃的工人的最大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使得他们将自己的兴趣和主要精力都放在组织工会和拉拢工会成员上。这些人在欧洲有很多，因为欧洲工人惟一能够脱离工人阶层的机会就是成为工会的领导者，就像中世纪的农民摆脱农民阶级的惟一机会就是加入教会组织一样。但是，即使是在美国，一直以来主要将机会提供给普通工人，工会领导者的机会也比任何统计数字（比如，在工会工作的少数人与在企业任主管的多数人之间的统计数字相比较）所显示的其他机会更为重要。对工人们来说，在工会任职是惟一提升他们社会地位的途径，在这里，他们的工人出身对他们的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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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完全依赖于自己的领导层，而不管那些号召实行”民主工会制”的人如何试图降低它的作用。工会的事务需要有人全天候持续地关注，但是因为工会仅仅服务于普通工人的部分需求，因此，除非是在有组织的运动或者罢工的紧要关头，绝大多数工人都不会过多地关注工会，而仅仅只是偶尔匆忙地关心一下。对工会事务的有效指挥需要一定的知识背景和经验，而这些是那些长期与机器打交道的工人们不可能具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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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会员甚至完全无法履行工会的义务。他们能做到的仅仅只是罢免某些领导者，而换上的新的领导者同样也无法控制。顺便说一下，这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工会内部会出现令成员们大为困扰、苦不堪言的派系斗争的趋势。分裂的团体是不可能有效运作的，只有通过工会运动推翻当前的政权。工会领导者很像那些通过选举产生、但对于选举机构和司法机构没有控制权的政府官员。因此，工会成员的惟一出路要么是完全跟随某位领导，要么就是完全反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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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社会而言，工会领导也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政府机构中很少有职位能像大型工会的高层领导者那样，拥有如此大的权力和责任。重要工会组织的全国领导者所拥有的权力，甚至比工业巨头、金融大亨或垄断资本家的所有权力都要大。工会领导这一新生的权力核心，甚至比企业管理层的发展速度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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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欧洲同僚相比，今天的美国工会领导者所拥有的社会和政治方面的权力和影响可能更大。主要原因可以归结为美国工会独立于任何政治党派的传统，这使得美国工会的领导者成为独立的阶层。而欧洲的工会领导者一直以来都隶属于共和党或者工党，并且完全服从于他们的意识形态。欧洲的工会绝对不可能强过那些依靠联盟或需要独立非工会会员投票才能取胜的政党。工会领导永远只是政治家及智囊团的合作者（通常是次要的合作者），工会及会员只能无条件支持某个政党，除此之外别无出路，这使得政党首脑没有必要一定要支持工会。而在美国，工会领导者是自由之身，相反，各个政党的政治家们需要他们的支持以赢得大选。因此，美国工会领导者享有更高的社会知名度、声望以及更大的实权。在美国，人们并不了解这一点，很多情况下甚至连工会领导者自己也不了解，这导致了美国人对欧洲工会极大的误解。大部分美国工会领导者都认为，欧洲的工会化比美国更彻底，他们甚至有这样荒谬的想法，认为欧洲工会的领导者在一些商业周期中表现得”更为成熟”或者”更为老练”，这些例子都反映了美国人对上文所说的观点缺乏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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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领导者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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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领导者的工作任务是一项政治任务，是为了反对、控制并限制企业的治理职能。此外，他们还充当工人代表和发言人的角色。他们的权力来自工人们的委托，因此必须为工人们说话。工会领导必须能够宣称他们具有为工人决策的权力和能力。只有当他们由选举产生时才能够这样做。即使是在前苏联，选举通常只是对政府任命的确认，但在地方工会领导者的选举中，选民还是有真正话语权的，至少具有从任命的候选人中进行选择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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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工会领导者如果希望再次当选，就必须时刻约束自己的行为。为了能够有所建树，他们必须保持一定的权力。他们不需要被迫去”玩弄政治权术”，也不需要仅仅根据政治机构的需要和再次当选的目的来制定决策。任何聪明的工会领导者都知道，“玩弄政治权术”通常并不是一种好的政治手段。但是他们也绝对不可能完全不考虑在工会内部的政治前途就做出任何决策。工会越”民主”，工会选举越真实严肃，工会领导考虑的政治压力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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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领导是工会组织的统治机构。这句看似毫无疑义的废话，实则对工会领导者的行为有着深刻的影响。如果他们所考虑的首先是，“这样做对我再次当选会造成什么影响？“那么他们所考虑的下一个问题将是，“这样做对工会是否有益，是否会使工会变得更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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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工会领导者的行为、表现和思想，不可避免地应像一个政治家。他们的原则、目的及观点都无一例外地带有政治色彩，他们必须从性格上和心理上适应这种政治生活。他们必须具有政治头脑、热爱权力并且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工会中出现的问题主要就是群众组织的权力问题，不可能由其他类型的人来解决。作为一名工会的领导者，他就必须在权术与政治之间、选民的利益和愿望与自身的信念和原则之间，会员的利益与维持工会的强大和统一之间做出一定的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