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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58 结构性经济萧条与商业性经济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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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60 我们现有的反萧条经济政策完全是针对周期性或商业性失调而设计的。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们关于近期经济萧条的经验,部分原因是因为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的深远影响,他将大萧条的一些特殊特征一般化,进而形成了关于经济萧条的理论。我们现在通常假设所有的经济萧条都像美国20世纪30年代发生的经济萧条一样,都是商业性或周期性的经济萧条,也就是说,是现有经济结构内部的一种混乱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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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62 然而,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另外一种经济萧条,是由于现有的经济基础及其国际经济地位的根本改变而造成的,我们称之为结构性经济萧条,则完全不同于商业性或周期性经济萧条。人们之所以将这两种萧条混为一谈,是因为它们造成的结果是相似的,都会有经济困难和失业问题。但是这种混淆,使得正确的治疗难以实行。就如同仅因为便秘和阑尾炎都会导致腹痛,就采用同样的方法治疗它们一样,这样只会使结果变得更加糟糕。服用泻药只会加重阑尾炎,同样地,将治理商业性经济萧条的措施用于治理结构性经济萧条,只会加重问题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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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64 未来几十年的主要问题可能不是商业性经济萧条,而是结构性经济萧条。西方及欧洲中部正在遭受的就是结构性经济萧条,它是由全球范围内工业革命带来的世界经济结构变化及深刻变革而导致的。英国的经济也是陷入了一种类似的结构性经济萧条之中。印度、马来西亚及印度尼西亚面临的经济困难也大致如此。主要经济体之间的竞争地位及相互关系是最为重要的问题,而经济学家大肆吹捧的”凯恩斯革命”可能只是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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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66 关于结构性经济萧条的原因我们已经了解了很多,但是,迄今为止,关于如何与这种经济萧条作斗争,我们仍是一无所知。传统的自由贸易、多边贸易概念已经被证明为无法应对国际性的结构性经济萧条。它只能会令这种”病症”在更大范围内传播,将一个成员国的”病症”扩散成全世界性的”病症”。这是因为它们的假设前提是前工业经济的,仍假设贸易主要是气候与地理条件不同的国家之间的原材料和食物的交换,它将国内经济的信贷、价格及生产置于国际贸易平衡的完全的、无保留的控制之下。这在18世纪,当国际贸易是构成货币交易的主体时,也许是合理的。但是,这在工业经济时代就会具有破坏性的影响。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像美国这样的国家,越是宣称推崇自由贸易学说,它自己的经济运行规律越是与自由贸易学家持有的主要假设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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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68 双边贸易和自给自足是自由贸易的替代之物,但利用它们来调治结构性经济萧条,只会带来更为严重的后果,从长期来看更是如此,它们会使经济失调变成永久性的问题。它们的基本思想是牺牲其他所有国家的国际贸易平衡,来解决一个国家的国际贸易失衡问题。双边贸易及自给自足经济思想的保守性不是一种偶然,而是本质性的。另外,全世界只有一个国家实施这种政策时才会取得效果。如果每个国家都采用这种政策,那么,这些政策能够带来的暂时的、但快速见效的缓解作用也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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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70 但是,我们需要指望能说服任何国家在遭遇严重的结构性经济萧条时不退回到双边贸易和自给自足的旧思维中。这倒不是因为它们能带来快速的缓解作用,而是因为这是今天所有的国家惟一能采取的行动。即使自由贸易的药方是有效的,面临危机的国家也不会采用,因为采用自由贸易这一药方,要求政府在面临危及本国经济繁荣,甚至危及本国经济生死存亡的经济萧条时,不要采取任何行动。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哪个政府敢袖手旁观,无所作为,否则就可能会被推翻。除非我们能找到新的、有效的应对结构性经济萧条的经济扩张政策,否则政府仍会,也只能采用纯粹的、保守的经济政策,来应对结构性经济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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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72 为了应对结构性经济危机,我们需要新的国家经济学概念、新的工具及新的制度。工业经济体系显然需要大型的、紧密联系的、基本自足的地区性经济体,就像美国及苏联这样的经济体。像马歇尔计划和杜鲁门先生所号召的、发展中地区系统性经济开发的国际行动计划,有可能成为迈向新的国际经济体系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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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74 凯恩斯式的方案,也就是反周期措施,只会使结构性危机变得更为严重。一个遭受结构性危机的国家的确也出现了通货膨胀,只不过不是货币性的通货膨胀,而是生活标准的”通胀”。这样的国家不需要更多的消费,它需要的是更多的生产和更多的资本。因此,凯恩斯主义的刺激消费的药方是处理这个问题的最糟糕的办法。而且,现在的凯恩斯主义的药剂师们,只继承了他们老师的药方,却缺乏他们老师的诊断技能,这只能使问题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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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76 新社会(珍藏版) [:1704027657]
1704030377 反周期性经济萧条政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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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79 尽管结构性经济危机是未来几十年中的主要问题,但人们害怕的却是商业性或周期性的经济萧条。人们要求政府拿出一套有效的政策,让他们从恐惧中走出来。正是这种要求给任何一个工业国家的政治经济机构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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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81 旨在克服周期性失业威胁的政策必须能消除周期性经济萧条形成的条件。它必须能防止经济萧条演变成类似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瘫痪,它必须能克服长期的大规模失业问题,最后,它还必须能让西方世界从失业恐惧的阴影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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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83 政府的行动须在以上三个方面下大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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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85 在这里,我们并不是要讨论周期性经济萧条的原因。我们知道不知道经济萧条的原因,其实并不重要,无论它是由工业组织的本质特征,还是由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引起,还是由于货币问题、过量生产、消费不足,还是由太阳黑子引起的,都无关紧要。我们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经济周期”,关于或大或小、有规律的上下波动存在的证据也只是差强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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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87 但是,即使我们真的知道周期性经济萧条的原因是什么,我们也无法阻止严重的经济萧条的到来,除非我们能阻止经济萧条之前的经济繁荣。如果没有一个经济大繁荣在前,那么,大规模长期失业、信心、想像力及企业的逐渐瘫痪就不可能发生。如果有一个经济大繁荣在之前发生了,那么,这些问题的出现就无法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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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89 一个想要获得民众支持的政府绝不会去阻止经济繁荣。经济繁荣的特点是信心的无限膨胀,任何对现有经济的健康性的怀疑、影响普天同庆的欢乐气氛的观点,都被认为是毫无根据的悲观主义而遭到拒绝。繁荣时期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没有人愿意放弃他们认为正在享受的繁荣。每个群体想到的是让另一个群体做出牺牲,其结果是每个人都享受着无节制的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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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91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的繁荣期,工人们愿意看到的是对价格及利润上限控制的延续,而不要对他们的工资进行上限控制。而管理层愿意看到的是工资控制的继续推行,只要对公司的利润及产品价格没有上限控制。然而,没有人同意原材料配给制度的继续推行,但是如果没有原材料的配给制度,实际上就不能实施任何真正的控制。在社会主义的英国,也上演着类似的故事,尽管名义上各种控制仍然存在。英国惟一有把握的控制,就是能保证将通胀的肆虐向后拖延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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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93 即使是一个极权政府,也难以抵制繁荣时期的公众压力。苏联政府显然是未能及时实施控制,阻止严重的通货膨胀的发生。但是在阻止经济扩张、防止过大的波动等方面——也就是防止人民的生活由相对舒适堕入极端的简单和贫困(这是过去30年苏联人民生活的基本特征)——苏联政府处于一种特别有利的位置。不仅是因为苏联政府在很大程度上不受民众的影响,而且,苏联还不是一个发达的工业国家,因此,任何经济收缩的威胁都会被一些新兴行业的发展所抵消。同时,这些新兴行业尽管对苏联来说是崭新的,但在西方已有成熟的范例可以参照。然而,即使拥有这么多优势,苏联政府也不能认为是成功地控制了通胀性扩张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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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95 对于发达程度较高的工业化国家的政府来说,制止经济萧条,恢复经济繁荣的工作更为困难,几近无可奈何,除非发动起另一个”妖魔”——全面战争。现在,我们知道解决就业问题惟一可靠的政策、惟一可采用的能产生较好结果的行动,就是加大资本商品的生产。凯恩斯最初开出的解决严重紧缩问题的药方是创造消费购买力,这实际上也是20世纪30年代”罗斯福新政”的理论基础。然而,事实证明,这个药方并不能达到”启动经济之泵”,令经济恢复繁荣的目的。实际上,今天的凯恩斯主义者已经放弃了他们老师的药方,而改用”直接订购资本商品”的”大剂量”药方,用来应对比较严重的经济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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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97 但是,政府应具体订购什么资本产品呢?对于处于成长阶段、不成熟的工业经济而言,如苏联,这个问题是不难回答的。因为,它可以效仿发达的工业经济不断建立起新的工业,那么订购的资本商品自然是来自新兴行业的。但是,对于高度发达的工业国家,如美国、英国、加拿大或西欧国家,这个问题就难以回答了,因为在经济萧条时期,这些国家的每个已知的、可以想像得到的生产资本商品的行业都有生产富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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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399 这些国家通常会、也只能给出的答案是”公共事业”项目。经济萧条时期适合于大量建造公路、医院、水坝、学校、机场和邮局。我们应该执行这样的政策,公共事业项目的建设应由经济繁荣时期推迟到经济不景气的时期,尽管这样的政策会遭受到巨大的公众压力,而且在目前的年度预算制度下实施起来也十分困难,但这样做是十分必要的。然而,即使公共事业项目能够得到最成功的施行,它仍不足以对经济状况的改善起到实质性的作用。而且,如果公共事业项目建设的时期选择得不恰当,还可能将一个小规模的经济扩张转变成一个大规模的经济扩张,从而增加了通胀的压力。公共事业项目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经济紧缩,但是,它终究不能填平严重经济萧条与经济繁荣之间的巨大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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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401 在一个不是完全由政府控制的经济中,公共事业项目计划必然会导致其他所有资本商品生产行业订单的减少,这反过来又会降低政府订单对经济的刺激作用。即使在一个完全的工业化经济中,如果信心缺失,就会出现货币流通速度减缓,从而削弱公共事业项目的作用。例如,罗斯福新政时期”启动经济泵”计划的落空,就说明了这一点。只有在这样的经济中,完全由国家控制,而且人民只能基本维持温饱,才不会出现公共事业项目的作用被抵消的情形。因为在这样的经济中,所有的行业即使失去了信心,也不会停止资本商品的生产,而消费者也不会减少购买,使货币流通速度降低,因为他太穷了,挣的钱必须马上花掉以换取生活必需品。严重经济萧条期间更为重要的因素,其实不是经济的,而是心理的,也就是信心。公共事业项目计划,从其本质上来说显然是一种紧急情况下采取的特殊措施,在它立即创造出工作岗位的同时,也创造出了人们对经济前途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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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403 结果,发达的工业化国家的政府手中,就只有一个对付严重的或长期经济萧条的武器:增加军备计划。同时,政府对这个武器的运用也最轻车熟路,这种方法也是最容易实施的,因此也是最流行的,因为,常常可以假借爱国和国家安全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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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405 很显然,依靠军火生产对抗萧条的政策与经济萧条本身一样,具有极坏的后果,它只能带来国际间的军备竞赛。无论这件事对某一个国家的军事安全是多么有益,国际间军备竞赛的惟一结果只可能是战争。也许更危险的后果是,利用军火生产克服经济萧条的政策,可能会令一个国家的外交政策服从于国内经济的需求和要求。军备计划越是能创造工作岗位,军火生产就越是难以减少或停止。外交政策也不得不随之转调,以确保军备计划的持续推行。如果生产何种类型武器的决策取决于特定武器的生产能增加多少工作岗位,那么,国家军事安全本身就会处于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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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30407 即使我们能克服以上两种障碍,政府能采取抑制扩张的行动,能寻找到军备计划以外的反萧条政策,政府的行动也难以有效地克服人们对经济萧条的恐惧心理。因为政府最多能做到的是采取”充分就业”的政策。然而,它又不能给予个人他需要的失业保护,这听起来有点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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