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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接近春节，我和我的博士生李默还在郁闷于Infocom投稿通通沦陷的时候，听说图灵奖得主、关系数据库的创始人吉姆·格雷（Jim Gray）突然在海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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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 Gray留给我们一个演讲记录，The Fourth Paradigm: Data-Intensive Scientific Discovery（《第四范式：数据密集型科学发现》），把人类科学的发展定义为四个“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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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分类方法。我的理解是，第一范式是从好几千年前就开始的，以记录现象形成经验为主的“实验指导实践”阶段。关于中国，有个著名的李约瑟（Joseph Needham）难题，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反思为什么现代科学没有在近代中国发生，直白地说，中国是怎么落后的？这个问题引发了无数讨论，我想也许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走出这个“第一范式”。从我们宣扬的纪昌学箭到所谓的少林七十二绝技，强调的都不是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仅仅是结论本身（结语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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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我国的机场书店比任何其他国家的机场书店都更加充斥着成功学的书籍和成功人士演讲光盘。所有的故事都是一个类似节奏。打个比方吧，一个刚刚中了500万彩票的人给你讲他花两块钱买那张带来好运的彩票的心路历程，题目叫作“如何能中500万”！他可能告诉你当时口袋里只剩1块5毛钱，想了想连吃顿饱饭也不够的。到底去买个烧饼充饥还是做点不一样的事呢？话说主人公此时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选择。但是这时他看了一首诗，嗯，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好吧那就投资吧，颇有点“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的浪漫和冒险。可是发现买个彩票竟然要2元，拼了老底也只有1块5，怎么办？此处省略6个章节，总之经过了借钱失败、抢钱反而被抢、捡钱碰到假币、最后终于办了假身份证贷到5毛钱小额款之后，买到了那张宝贵的2元彩票。故事到此就结束了，只剩一个尾声，反正是中了500万了。当你要照办的时候会发现讲者提到的这些困难还真是不容易克服，而且他确实没有撒谎。但关键是即使你都克服了，真正困难在于：买到了2元彩票就中了500万吗？谁真的信了就“图样图森破”了。以上状况几乎适合所有“武功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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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图1 江湖秘诀之如何练成绝世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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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国家在几百年前就开始利用模型归纳总结现象，这就成了“第二范式”，我认为叫作“理论指导实践”。比如牛顿三定律，这是最有代表意义的。所以现代战争没有人强调每个战士得有多高的武功了，短短几个月的训练就可以保证绝大部分普通人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不必像射雕英雄传里的裘千仞一样既要根骨清奇还要手插热砂20年不辍。19世纪的英国通过蒸汽机带领整个欧洲进入了机器取代手工的时代。在工厂中，工人开始按照流水线分工各司其职，并用整齐划一的动作提高效率。每一个工厂都是一个整体，从马克思批判性的描述中可以看出，索霍工厂中，博尔顿甚至不允许齿轮和铁锤的声音不一致。在机器的帮助下，在数千万次由正确理论所指导的可重复的简单动作（或者叫劳动）之下，铁路、火车、电报机、锅炉、电话和汽车等相继问世，科技与经济实现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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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图灵的天才贡献，使得真正意义的计算机在六七十年前出现，人类科学发展走进了“第三范式”——“计算指导实践”，对复杂现象进行模拟仿真，推演出越来越多复杂的现象。20年前美国就宣布以后不再试爆真的核武器了，有计算模拟与仿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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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 Gray预言在2007年之后不久的将来，随着数据量的高速增长，计算机将不仅仅能做模拟仿真，还能进行分析总结，得到理论。也就是人类科学的“第四范式”——“大数据指导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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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在这个范式里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具体点儿说，Internet或者Internet of Things扮演了什么角色呢？20世纪90年代初，手机和互联网刚刚进入中国大陆的时候，中国电信对它们的定位是同一部门的两个分支——分别属于“移动网”和“数据网”。这意味着，当时人们认为互联网不过是和手机电话一样，是用于收发邮件，网上聊天的一种通话工具——把嘴说改为打字而已。但是，现在看来，互联网真正的作用不在于通话，而在于互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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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会带来什么？协作。人与人的，人与机器的，机器与机器的，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作家丹尼尔·科伊尔（Daniel Coyle）曾提出一个“一万小时定律”，该定律指的是，要想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至少需要经过一万小时的积累。但现在，一个伟大创新从诞生到落地也许不需要某个专家的一万小时，而是一万个人的一小时，甚至是，成千上万人的一分钟。我们前面提到的Foldit就是一个很好例子。换句话说，这种协作将逐步超越有形的而到达智慧的层面：广义地说，所谓的智慧，也没有什么不能用数据来表达和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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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普艺术（Popular Art）领袖安迪·沃霍尔曾说过：“未来，每个人都有机会当上15分钟的名人”。这个“未来”就在眼前，“出名”似乎变得越来越容易，可能是一段有趣的视频，可能是一篇辛辣点评，也可能仅仅是一两句流行的段子。因为广泛的互联（Internet of Everything），汇集了无数“明星”的网络越来越成为一个整体，所有人的精华都凝聚在此：既有20年的匠心独运，也有几分钟的灵光一现。就像凯文·凯利曾利用蜂巢思维比喻人类的协作带来的群体的智慧，网络会自动帮我们筛选出最有用、最精华的部分，而这种群智（Crowdsourcing）的协作方式就是网络最大的魅力所在。何况，广义的Crowdsourcing不仅仅局限于人或者用户，设备、能量，甚至是各种貌似无用的噪声数据，都可以深度协作。互联超越时间和空间，超越物理和虚拟之间的界限，让协作无所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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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几乎所有行业都可以搭上网络的顺风车，这种事先不被目标束缚的协作方式必将盛行于更多的领域。非专业化人士的“灵光一现”将会迅速地被大数据计算捕捉下来，通过网络扩散，发挥其长尾效应。而未来的分工也不再是特定的“什么人做什么事”，也许是“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抑或是“什么场景做什么事”，甚至“不经意间就做成了那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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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革命，把农民从土地中解放出来；而网络，把人的创造力从固有的领域中释放出来。非专业人士的专业智慧，也将精神抖擞地走向前台。那么我们将要面对的，岂止是一场说来就来的新工业革命呢？因为互联，专业与非专业的智慧在大数据平台上融为一体，人类的智慧革命，从此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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