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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鹏生将这样的过程喻作“反刍”,他解释说,城市急剧膨胀后,深圳这头孺子牛需要不时“反刍”,才能促进消化。改造城中村,让隐性矛盾凸显,构成动力,令城中村与这个城市的标准真正对接,以产生新的竞争力,这不仅是城市的重新定位、秩序的重新构建,更是一次重要而持久的“反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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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提醒说,从蔡屋围、岗厦经验看,政府要从眼下着手,抑制不良秩序的复制——对历史遗留问题的梳理、尊重必不可少,但要防止这类问题的反复出现,非法抢建、违法合作建房对城市可持续更新造成极大威胁——“如果不加以控制,旧改的门槛会高速提高,成为甩不掉的包袱,积重难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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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权法》出台无疑为旧改再添变数。蔡屋围“钉子户”蔡珠祥最早从《物权法》中获益,他熟读该文案,并作出分析,“建金融中心是商业利益,所以我根据物权法可以和他们自由谈判。但如果是像建地铁、政府机构这样涉及公共利益的项目,根据物权法个人利益要服从公共利益。所以不用担心遵守物权法会增加城市公共建设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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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防止地方政府作为主开发商可能滥用“公共利益”侵犯私人物权,或者个人滥用“私人利益”妨碍公共利益,这一焦点讨论一直延续到了岗厦旧改中。有村民效仿蔡珠祥提出,福田区政府、金地大百汇、岗厦股份三方主导的是一次商业改造,公共利益在其中占次要地位;而主导三方则认为,在岗厦案例上,改变的更多是功能属性,而非物理属性,不是简单的拆除后商业开发,而是重建管理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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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争论似乎没有结果,更多时候仍会陷于具体的补偿数额谈判中;但争论的结果对旧改又举足轻重,不少政府工作人员认为,在《物权法》颁布后,亟须有补充条款,对公共利益的内涵外延作出明确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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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挖掘机在岗厦、在大冲轰鸣作响,一个个千万富翁、亿万富豪横空出世。城中村改造,变成了“点石成金”的梦工厂,造富神话频频上演,长此以往,城中村还能改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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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专家已经表达了担忧。文贯中说,因为你把城市地价炒的那么高,接下来开发商只能造比较豪华的房子,而不能造让农民工所能居住、租用的房子。这个情况下,城市规划就滞后于世界平均水平。不过也有专家很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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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副总规划师杜雁说,在改造中,有人提出晚改不如早改,因为越到后面,改造成本越高,其实不然。在改造中,开发商觉得有市场空间就会去改造。而且城中村改造,必须和城市的经济发展结合,和深圳可持续竞争力相结合。如果没有产业配套的转型,中心区城中村改造完后,城市的经济发展支撑不起这样的改造、改造后的房子大量空置,那么,就算早改造,成本也是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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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有守恒,利益是否亦然?在旧改模式的不断探索中,如何达成各方均获益的局面,是贯穿始终的方向——谁会高兴,谁又会不高兴——利益的协调、情绪的把控,是最考验执政者的城市化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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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没有城中村:一座先锋城市的拆迁造富神话 第二节◇逐鹿CBD:谁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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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垂暮,晚霞笼罩,城市化的进程将它们从城市的版图上抹去,谁能算清,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又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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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人与城中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生于斯长于斯,或者飘零南下,依附于此,又或者,在城中村的落日里寻觅灵感。城中村消失,触动着谁的神经?抛开城市更新的历史洪流,只着眼当下,旧改让谁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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矗立在城市中央的岗厦无疑是样本,太多人来到深圳的最初岁月在此度过;华灯初上,村里熙攘,多少梦想在此酝酿。岗厦的倒下,让谁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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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住民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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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传承,在岗厦或许是个尴尬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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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人?”面对这个问题,岗厦的老中青文氏三代的回答都会各不相同。面对突如其来的千万元巨额赔款,他们迷失了吗?他们还能有自己清晰的身份认同吗?我是老村民,是富翁,是学生,是成功人士,还是小太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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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农民的儿子。”居委会主任文炳征举起这样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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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没错,上世纪50年代,岗厦村和全国大多农村一样实行分田到户,成立互助组,不久后就又转成了人民公社,是切切实实的农村。上世纪70年代的岗厦生产大队,共有5500多亩地,边界横跨滨河路以北,二新公路以南,皇岗路以西,益田路以东。当时的980多人,不少都在这块广袤的沃土上卷起过裤脚,抡起过锄头,把辛勤的汗水俯身滴入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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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哪儿了?那一代的农民是否都在这里开枝散叶,繁衍出一代又一代了?事实上,岗厦现在的村民也只有1000人左右。炳征叔说,不是人口没有增长,而是上世纪60年代自然灾害时,全村经历了“大逃港”,之后也陆续有一代代岗厦人赴港、赴海外,这才有后来的岗厦文氏宗亲会,才把同处一房的香港泰亨、深圳岗厦连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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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着改革开放,地却少了,外来人口大量涌入,村子显得异常拥挤。深圳虽然到1992年8月才正正经经地召开“农转非”工作会议,但岗厦实际上在1988年已经被列入体制改革范围内了。除去政府征用的土地,岗厦村大约剩下30多万平方米,也就是说,从5500亩锐减到600亩左右。这些地,就零零星星供子孙后代居住和出租了。楼一幢幢地盖,租金可以收得越来越多,却也让环境越来越恶化——外村的人想着,反正这不是我的家;村里的人想着,反正是租给外人住的。越来越多的村民将房屋腾出来,自己转身到这个城市更舒适宽敞的环境中去,甚至港澳,甚至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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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土地上的人,如今何去何从?没有人能回答出一个准数。摇摇头:“哪里都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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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只能知道自己熟悉的那几家现在何方,远的,并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从来没留心过,注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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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乎可以说是任何一个城中村的变迁中,难以回避的一环。曾经的以农村的形式聚集在一块的村里人,慢慢地四散开,分布在各个角落,岗厦顺理成章地留给了一拨又一拨来深圳奋斗的新移民。岗厦作为一个村庄的很多生活传统与习惯在此时已经在渐渐淡化,而与之所对应的原先的人际关系,也正在发生微妙的改变,嵌入时代的潮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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