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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央政治区”选址的争议与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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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上述刘纪文以明故宫为基地的中央政治区计划，却受到了孙科所主导的《首都计划》的阻碍。1929年7月12日，孙科正式呈文给国民政府，要求以紫金山南麓为中央政治区地点。同时“国都处”也开始举办以紫金山南麓为地点的中央政治区的设计方案征集活动。于是，孙科与刘纪文之间关于中央政治区地点的争执趋于公开。在7月12日孙科呈国民政府的公文中，除列举紫金山南麓优于明故宫的理由外，还特别指出明故宫应作为全市最大的商业区来促进国家财政收入的增加，其用意不外乎是间接否定了刘纪文关于将明故宫设为中央政治区的意见。在文中，孙科不但总结出“中央政治区”选址在紫金山南麓的五大优点，还对党国内部有人建议在紫竹林，特别是刘纪文提议在明故宫建立中央政治区的方案进行了逐一驳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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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区（笔者注，即中央政治区）地点之选择应就其地面积、位置位置、经营与军事上之作用，及与国民思想观感、习尚之关系一一详加研究，分别鉴衡以为取舍之标准，征之察勘所及参以地面所载紫金山南麓、明故宫、紫竹林三地均由可采之点。惟详相比较则实以紫金山之南麓最为适用。盖其地处于山谷之间，在二陵（笔者注，即中山陵、明孝陵）之南，北峻而南广，有顺序开展之观，形胜天然，具神圣尊严之象。若就上举各端考察均甚若适，中央政治区域之选择盖无逾此。当经评议会详细讨论一致赞同，谨将其优点所在分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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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面积永远足用也。查中央机关职工之人数应行保留空地面积之总数，建筑物最适宜之高度三者均为中央政治区域面积大小所由决。惟应留空地之多少本之职工人数而定。而职工人数之多少，又复因时而异。故关于面积方面不能只适现在且须预及将来。现在中央机关职工据调查所得总计约九千五百人，惟此恐各方填列或未尽确切时移事迁尤不能以此数为一定，不易稽之。外国中央机关职工人数，美国有六万零六百六十人，较之全国人口一万一千九百三十余万四千之数约当二千份之；英国有五万二千五百一十人，较之全国人口四千四百一十七万四千之数，约当八百份一；法国有一十二万八千七百余人，较之全国人口四千零六十余万之数，约当三百一十份之一；俄国二十七万人，较之全国人口一万四千六百三十余万之数，约当五百四十份之一；波兰有一万二千一百三十三人，较之全国人口二千九百余万之数，约当二千五百份一。其职工人数及与全国人口比例数，两者皆远出我国之上。故上项调查所得之数，即使现在能认与实际符合，而因政务日趋繁琐，将来职工之递增，可以断言倘以美国为标准，每二千人民中有中央职工一人，则我国人民以四万万计算上项职工，当有二十万人，今姑以此为过多。然以十万计之，情势所趋，将来当必及此准此推算合之所拟定建筑物最适宜之高度，中央政治区域应有一又四分三方英里乃至二方英里之面积，方可敷用。而紫金山南麓地方照面上界限所括面积约二又十分九方英里，约我国一万一千一百亩，必能永久足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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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位置最为适宜也。查中央政治区域最重交通便利，故对于京内重要地方如职工住宅、火车总站、轮船码头、商业区域及大旅馆、大戏院所在地等，对于京外重要地方如邻近之繁盛市镇等均须与之密切联络，对于工业区域又须远相距，以免嚣浊侵扰。现在紫金山南麓之地，火车总站既拟建筑，其西明故宫地址，将又成为商业区及建筑旅馆、戏院、百货店等最宜之处，山麓四周且有广阔适用地点，将来职员住宅即建其中，中山大道直达境北，轮船码头距离虽远，联络亦易。而新近拟筑建至上海、杭州、镇江等市镇之大道，又从境中经过，将来来往绝不困难。故以交通言无论京内京外便利均无逾此。至于所定工业区远在三叉河口之南，喧嚣之声，恶浊之气，渺不相及。又考南京发展趋势实向东，居民中心将又必在其地，此其位置实最为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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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布置经营易臻佳胜也。其地既属山谷不致一望平坦，而又斜度缓和，迥与悬峭者异。关于建筑方面，不独易臻新巧且高下参差至饶变化而北部地面居高临下，俯瞰可尽全城，气象尊严，又无逾此。且主要机关建在中央，其他环列两旁，有如翼辅拱辰之势，若出自然抑建筑大道互相贯连。察其地形施工又便加以凿筑湖池泽地最易，园林点缀随在，皆宜于庄严，璀璨之中兼擅林泉风景之胜。至于区内建筑一时恐难并举或须分次进行。而该地形同蚬壳，即使分期建筑亦复具有系统，秩序井然。此又布置经营易臻佳胜之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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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军事防守最便也。查紫金山峙立境北，高四百五十公尺，形势险要，关系军事至巨。一建炮台，实具建瓶之势，军用机场适在其南，兵营又相接近，调遣灵活，殆无附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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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五，于国民思想上则有除旧更新之影响也。察世界新建国都多在城外荒郊之地。如奥京之近巴那，土耳其之安哥拉，印京之新大理，无一不然。一方固使规划裕如，一方亦有鼎新革故之意。该地位于郊外实与斯相符。他如地在总理陵墓之南，瞻仰至易。观感所及，则继述之意，自与俱深。而地向南方，夏凉冬暖，又与中国建筑习尚深相符合。此又其另一方面之优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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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各端皆为选择此地最大理由。其区域界线另于地图详志，兹不屡述。至于明故宫、紫竹林二地，非无可采之处。惟与紫金山南麓比较不逮实远，其中理由并如下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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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关于紫竹林者，查紫竹林地方全部几近平坦，适与紫金山南麓相反，此等地面建筑布置实难具有美观，且地在今城之北，与南京发展方向未能相同。倘用为中央政治区域，将使本京发展易向而趋。而东北地方志最适于住宅区者必转而为商业区域。全京最繁盛之地乃成长狭之形，而失其四面平均开展渐成图形之势。故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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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关于明故宫者，查以明故宫为中央政治区域，如位置适中，如地多空旷易于规划，皆其优点所在。惟此两项优点，并非明故宫所独擅，即紫金山南麓亦具有之。且舍此而外，全部地面均系平坦，关于建筑方面难臻佳胜，此又不如紫金山南麓者也。抑更有进于此者。遍览南京各地，火车总站最宜建于明故宫之北；而总站之南，又为商业区最良之地。一因适当发展方向之冲，地点适合；一因面积广大，适为繁盛市场，且该地现价甚低，大半又属官有，一成商业区域，地价必倍蓰增加，政府收入因亦大进。若取为行政区域，无论商业区域，别无他处可以相当，抑政府收入损失亦当不少。盖用紫金山南麓为中央政治区域，则明故宫适为商业最宜之地；改用明故宫为政治区域，紫金山南麓未必可为商业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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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正负各面理由，中央政治区域地点，终以紫金山南麓为最适当，实已毫无疑义。(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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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2 《首都计划》中编制的“首都中央政治区平面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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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国都建设技术专员办事处”编：《首都计划》，南京：南京出版社2006年9月，第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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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3《首都计划》中编制的“首都中央政治区平面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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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国都建设技术专员办事处”编：《首都计划》，南京：南京出版社2006年9月，第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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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孙科将此公文送达国民政府后几天，7月22日国民政府文官处却通知“首建会”和孙科，声称紫金山南麓为中央政治区的地点案经第36次国务会议决议，交由“首建会”讨论后再行决定。次日国民政府又通知孙科，令其即刻办理“国都处”并入“首建会”事宜。8月27日，孙科在无奈之下不得不在“首建会”第3次常务会议中，表示愿意承认“首建会”为“国都处”上级机关。但作为交换条件，“首建会”必须同意其关于在紫金山南麓建造中央政治区的意见。果然“首建会”在权衡之下，于9月3日决定答应其条件，但仍决定将地址稍往南移，以便与中山陵保持一定距离(68)。随后，9月7日“首建会”正式呈文国民政府，经孔祥熙、赵戴文、陈仪、何应钦、刘纪文、王正廷审查和该会第四次常务会议议决，通过对紫金山南麓为中央政治区域计划的审查，并提请国民政府同意此决议。(69)于是，“首建会”正式取代“国都处”成为中央政治区设计方案的最后决策机关，孙科所提在紫金山南麓建筑中央政治区的计划似乎已无大碍。孰料“首建会”给国民政府的呈文，请其同意以紫金山南麓为中央政治区地点的公文，国民政府却一直拖至1929年底“国都处”裁撤时还没有批示下来。蒋介石此时身为“首建会”主席，自然对此事之拖宕难推其咎。而蒋个人的态度，虽然其个人表面同意“国都处”以紫金山南麓为中央政治区地点，但其实并不能说明蒋本人就真心赞同该方案。事实上，蒋介石倒是对刘纪文提出的在明故宫建筑中央行政区的计划更有兴趣。而刘纪文在蒋介石的支持下也愈发坚持自己以明故宫为中央政治区的方案。于是，中央政治区选址虽经“首建会”议决，但其最终地点的确定却由于蒋介石的态度而始终悬而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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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情况下，1929年10月“首建会”审查“国都处”送来的《首都道路系统》。由于该审查小组主要由市政府的各局局长为主。在蒋介石的支持下，市长刘纪文暗自授意市工务局长陈和甫、市府秘书长张剑鸣和社会局长马轶群三人对孙科主导的该方案进行发难。陈张马三人除逐条驳斥该计划和政治区选址紫金山南麓的理由外，还认为这样的设计方案，将使市内其它地区，包括城北、城西、城南和下关等地，永远无法发展(70)。他们尖锐地批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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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原计划羡于紫金山南麓地势之起伏，而忽于交通之不便，且毫不顾及现今城北城西各地所受之影响，并忽视下关与城南历史上之地位，其选择紫金山南麓为中央政治区域，似属大而无当。工局（南京市政府工务局）主张以明故宫一带旷地，为中央政治区域，已经拟具详细规划图案，一俟完成，即将提出。(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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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对市府方面的回应，“国都处”针锋相对的在《关于首都道路计划之释疑》一文中，逐项反驳对中央政治区和明故宫商业区地点的批评。双方各执一词，矛盾尖锐，一时难以达成共识。而与此同时，“首建会”的机关刊物《首都建设》又特别刊发了由吕彦直所编制的南京城市规划，试图佐证在明故宫建立中央政治区的正当性。在这份由吕彦直拟就的《规划首都都市区图案大纲草案》中，吕氏支持刘纪文以明故宫为中央政治区地点的设计，并主张将南京分为三部分来予以设计。其中，中央政府区居中，“宜就明故宫遗址布设之”；其西边为其它城厢区域和下关的“京市区”；东边为中山陵为中心的广大“党国公园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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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 1929年吕彦直设计的“中央政治区”总体规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