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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24 尽管印度政府采取了如此之多的手段控制城市经济秩序,却导致了黑市的发展壮大,综合性的犯罪集团也日益强大起来。举例来说,走私者一般会与洗钱者和房地产开发商联合起来。反过来,勒索和洗钱也需要其他货币,从而促进了作为印度并行货币的黄金走私的盛行。在20世纪90年代,每年运抵孟买的黄金有数十吨,价值达数十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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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26 除了上述核心环节外,地下经济还需要诸如走私货物保险等商业服务、政治贿赂以及武装支持。地下经济及非法企业的崛起,改变了正规经济的运作规则和成本结构。孟买的私人安保机构在2001年获得了3.8亿美元的收入,雇用了20万人,相当于孟买警力的5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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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28 孟买地下经济的崛起还带来了战略自治区的延续。这些自治区包括老城区北边的廉价工人住宅区、港口或成熟贫民窟周边等,它们俨然是一站式的创业园、办公园区、培训基地和招聘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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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30 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印度出现了第一批大型的黑手党集团——哈吉·马斯坦(Haji Mastan)、法拉德哈·拉杰(Varadha Rajan)和卡瑞姆·拉拉(Karim Lala)。它们的基地无一不位于冬瑞(Dongri)、达达(Dadar)和达拉维等地的廉价住宅区和贫民窟。这些区域均靠近造船厂,也就是他们完成洗钱交易的场所;紧邻纺织厂,来自低收入家庭的工人成为黑手党新成员的稳定来源;邻近达拉维和玛黑姆格里克(Mahim Greek)的沼泽地与红树林,那里是私酒生产和运输的主要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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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32 法拉德哈拉杰在达拉维成立了孟买的第一个大型帮派。在20世纪60年代,通过贩卖私酒、黄金等货物走私、勒索和赌博,法拉德哈拉杰成为达拉维这座年轻移民城市的经济核心,这不仅是地下经济,更是犯罪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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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34 如今,孟买仍然存在这些犯罪行径,但是它们以一种新的更为隐蔽的方式活动着。20世纪七八十年代,在警方的打压和贫民窟清理运动下,第一代黑帮陷入动荡,随后新一代黑帮(bhais)粉墨登场,其代表诸如达伍德·艾伯瑞姆(Dawood Ibrahim)和他的D公司(D Company)。然而,与洛杉矶的MS-13如出一辙的是,警方扫荡与区域管制反而刺激了这些帮派的进一步扩张。新一代黑帮仍然在廉价住宅区和贫民窟建立自己的企业,但帮派间的不和与政府镇压推动艾伯瑞姆走向海外,从而渗透到西亚和南亚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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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36 1992-1993年,由于宗教骚乱与警方扫荡,艾伯瑞姆在孟买的地盘土崩瓦解,又有新一代的帮派浮出水面,它们是阿让噶瓦利(Arun Gawli)、黑特拉萨克(Hitendra Thakur)和帕普柯兰尼(Pappu Kilani)。它们不仅掌握了低收入地区的商业和房地产开发,还通过操纵选举确保在州议会中的席位,这进一步模糊了合法统治与非法统治之间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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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38 这些成功的非法企业还侵占了原属于合法跨国公司的商业机会,因为它们更熟悉当地社会经济情况。除此之外,即便在推进海外扩张的同时,这些帮派仍致力于掌控本地的城市化运动。它们控制的不只是商业,而是整个地区的全部事务。它们在经济上同警方、政客和居民紧密相连,形成了一个独立于官方的统治秩序。正如印度中央调查局(India’s Cent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联合主管尼拉杰·库玛(Neeraj Kumar)所言,“犯罪集团之所以存在,是由于其拥有与政府相当的服务能力……它们提供公共服务,分配资源和领地,并解决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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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40 孟买或许可以被视为一个特例,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哥伦比亚的烟草卡特尔卡利梅德林(The Cali and Medellin)将其业务拓展到许多国家。其他如俄罗斯、亚美尼亚、阿塞拜疆、车臣(Chechnya)、越南、泰国、叙利亚、尼日利亚、巴西、秘鲁、墨西哥和美国等国,均存在具有独特历史的本地犯罪集团。它们不仅是地方犯罪组织,还是一个跨国集团,试图在全球城市体系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它们的扩张侵蚀了人类城市(及城市体系)进步的可能性。如果我们的城市化不能带来真正的发展,不能让更多人进入透明市场、不能减少贫困、不能增强环境的可持续性,那么,犯罪组织将如顽疾般始终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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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42 自从2002-2003年的那次亚洲城市领导人会议后,我偶尔会通过美国国家航空和航天管理局(NASA)的卫星图片来追踪亚洲城市的发展情况。这是一种粗糙的推测其复杂性与脆弱性的办法。然而,无论是政府、国际机构,还是企业高管或咨询公司,他们对新兴国家城市的考察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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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44 当我查看吉隆坡的卫星图片时,我首先想到的是看看那边的贫民窟和甘榜村。在2002年的那次会议期间,吉隆坡的首席工程师宣称,到2005年,将对大约5万(官方数据)贫民窟居民中的4.5万人进行再安置。在官方口径中,为了给大型开发项目让路,吉隆坡的贫民窟居民人数一直稳步下降:1980年为24.3万人(占总人口的26%),1990年减少为15万人(占比13%),2000年进一步降至5万人(占比4%)。然而,在2004年,马来西亚新首相表示,由于最新的建设项目和制造业的繁荣,需要源源不断的移民涌入,在吉隆坡消灭贫民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任务”。2008年,马来西亚约有多达260万名合法及非法的国外劳工,其数量是全部劳动力的25%。有报告指出,尽管官方出台了正式的城市规划,但非法占地居住的贫民数量仍然持续增加,他们通过向当地警方交钱获取保护。但我通过卫星图片并不能发现这些贫民居住的场所,也看不到贫民窟的扩大。成百上千万的人口仿佛从图片上消失了,这是一个我们尚未测量和理解的黑洞,总有一天它会以令人惊奇的方式出现在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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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46 与之相反,在卫星图片上,大片新出现的城市开发区则清晰可见。它们屹立在大地上,面积宽广,闪耀着黄白色的光芒,即便在高空也能看见。这种观察方式好比读一家当地房地产开发商的宣传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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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48 一间安防完备的别墅静静依偎在巴基特·科木宁高尔夫天然度假村(Bukit Kemuning Golf&Country Resort)。受澳大利亚当代郊区生活方式启发,这些别墅将以漂亮的设计、优良的内部布局和完美的视野,给您带来深刻印象。项目将于2007年年初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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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50 在一片开阔的土地上,一座约36公顷的迷你郊区“城市”将会出现。它将拥有“3000名居民、1600间客房、35万平方米的办公空间、36万平方米的零售店面积、4.6万平方米的会议场所、一家3.3万平方米的医疗中心和一家1.4万平方米的文化中心”——这一系列的样板建筑希望自成城市体系。“实际上,”马来西亚商业日报《星报》(Star)写道,“预计其规模将是伦敦柯芬园(Covent Garden)的2倍,并且3倍于东京的洛庞吉山庄(Roponggi Hills),4倍于纽约的洛克菲勒中心(Rockefeller Centre)。”英国《建筑师》杂志(Architects’ Journal)如是描述背后的细节:“将要入驻的建筑设计公司包括康伦(Conran and Partners),韩国的Ga.A(Ga.A Architects)和希思维克工作室(Heatherwick Studio)、美国的捷得(Jerde Partnership),日本的隈研吾公司[2](Kengo Kuma and Associates)和WDA公司……这是一项合资项目,投资双方为日本前川公司(Mycom Bhd)和美林亚洲公司(Merill Lynch A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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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52 数以千计的跨国集团造就了我们今天的城市。它们竭力扩大自己的年度产品销售额,且力促地方房地产市场和规划调整采用他们的建设模式。据《世界贸易总览》(World Trade Atlas)估算,仅在2004年,马来西亚城建高潮使其进口了价值3.47亿美元的建筑设备,其中的80%都来自日本、德国和美国等国。因此,我们的城市发展似乎远远不只是地方政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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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54 我们不妨回过头来看看。这些国际集团及其产业的成败,以及它们的积极或消极作用,更多取决于地方上的经济状况、文化传统、底层需求、政治关系和政策(一般的监管政策倾向于使用本国资本)。目前,无论是从地方还是全球层面来看,城市建设仍然是一个雷同的过程。自上而下的城市模式和规划区的建设者追求的是产量、销售额以及迅速扩张;而自下而上的城市体系建设者则希望通过影响城市发展轨迹,使之符合自身的战略利益。这两种解决方案都不完美。我们试图将这两种竞争性的诉求结合起来,为理解我们建设的世界找到一个良好的切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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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56 最终,决定城市发展更多的是其独特的历史和难以理解的复杂性,而非某些普遍的趋势。城市应当强化复杂的社会、政治、经济和生态之间的相互作用,从而将复杂性浓缩起来。因此并没有固定的城市类型。然而,为了搞清这个最终阶段的主要挑战,我发现考察三种特别的城市状况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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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58 第一种是“危机之城”(City of Crisis)。其典型例子是底特律和孟买,不同社会经济群体采用不同方式或继承不同传统建设城市,以争夺并巩固自身的利益(参见第8章)。每个群体越是用尽全力与他人争权夺利,竞争就越是残酷。其结果可能是悲剧性的,整座城市可能陷入永久性的危机当中。危机之城面临的主要挑战是创造一种共同的城市化模式,使之满足不同群体的需求和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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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60 第二种情况是“机遇之城”(Great Opportunities City)。如吉隆坡、约翰内斯堡和多伦多,由于缺乏统一的城市化,它们的发展显得不太连贯,因此在资金充裕和政府支持的情形下,也常常无法实现愿景(参见第9章)。特定建筑和小规模的总体规划项目占据了城市发展的主体,也就很难应对城市所面临的挑战或满足其发展愿望。机遇之城面临的挑战是建立稳定的利益团体联盟,使本地城市化的目标走向一致,并促使政府对功利且混乱的城市建筑做出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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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62 第三种情况是“战略之城”(Strategic City)。在这些城市中,统一的联盟已经建立,连续性的建设在整个城市有序铺开。这些城市的典型是巴塞罗那、芝加哥和库里蒂巴(Curitiba)[3]。由于在政治、制度和实践等各个层面均实现了高度统一,在过去数十年中,它们成功使得城市发展与最广大的战略目标结合起来。战略之城的挑战(参见第三部分)在于,在灾难或无法预期的全球性潮流面前,它们能否保持活力,使政治联盟、战略制度与城市化实践均成功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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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64 [1]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南部城市,位于圣安那之南的太平洋沿岸,是热门海滨和快艇胜地。——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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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66 [2] 该公司创始人隈研吾是世界知名的日本建筑设计师,国内许多建筑均为他的作品,包括三里屯SOHO。——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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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65968 [3] 库里蒂巴:巴西东南部的一个城市,位于圣保罗西南部。该城建于1654年,但直至19世纪晚期和20世纪早期才开始快速发展,当时德国、意大利和斯拉夫的移民们开始开发周围地区。人口约100万。——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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