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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查报告从全国各地发来。库巴的监察员请求组织到一些村镇开展货车贸易，因为哥萨克人有大量旧的黄金积蓄。139外宾商店的全权代表从乌克兰写信报告，国内战争和“新经济政策”期间在乌克兰沉积了大量金币和外汇。”140外宾商店监察员从东西伯利亚报告，在斯利坚斯克市的一个区，足有一半农民做小生意，并在废弃的矿井中淘金。农民需要苏联货币，他们在市场上把黄金卖给中国人。每月流出境的黄金大约有30千克。接着得出结论，需要外宾商店在这个区收购黄金。141但是，监察员也指出了当时情况下东西伯利亚另一个负面特点——“革命前缺乏大量大型工业企业和商业资产阶级、地主庄园、世袭贵族、官僚阶层、富裕的市民阶层，这些群体是日用金器、白银、宝石的主要持有者，所以这一类有价物品并不多”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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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应当稍作停留，插几句题外话。在大部分没有前景的、被外宾商店管委会监察员淘汰的城市和村镇也开设了外宾商店。此外，最初开设外宾商店的标准——革命前富裕、有外国人驻留、靠近边境，不再纳入考量。外宾商店下属的小店出现在每一个大型居民点，流动售货车和小商贩被派到被遗忘的偏远之地。从这一切我们可以看出，外宾商店的面目在其发展进程中发生了改变。在饥荒时期，外宾商店不再是条件较好的城市中心的附属品，也不再是精英商贸企业。它做到了“一网打尽”。外宾商店似乎按照“积少成多”的原则逐步而有力地改变着，主要是用生活必需的东西去替换奢侈品和精美的食品。外宾商店迈向了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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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而下”的呵斥和“自下而上”的倡议所推动的外宾商店的发展与计划脱节，无法满足饥饿的需求，从“夜里”就在外宾商店接待点排成的长队可以证明这一点。当时，外宾商店渴望接待尽可能多的民众，在匆忙中导致在快速发展时期开设了很多难以维持的亏损商店，这些商店成了国家预算中的支出负担143，在资金耗尽后就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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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宾商店是政治局的产儿，其利益受到坚决捍卫，要知道外宾商店是为工业化服务的。在政治局1930年代上半叶关于出口问题决议的特别文件夹中包含了关于外宾商店的各种指示。144政治局批准在外宾商店可以接受以这种或那种形式的有价物品付款。145根据克里姆林宫的指示，全国媒体开展了宣传，解释外宾商店的任务及其重要性。一些要求地方党和苏维埃的领导为外宾商店提供协助的高层命令纷至沓来。1932年4月，关于为外宾商店紧急提供场所，苏共中央委员会和斯大林分别发出指示和信函。146政治局要求交通人民委员部及该部领导为外宾商店提供“免排队”的商品运输。1932年8月，政治局指示“为外宾商店不限量地供应国内市场现有商品”——这是对饥饿需求的预感。147政治局指示禁止缩减外宾商店的计划数以扩大国内市场供应。148政治局统筹外宾商店和供应商、工业企业的关系，确定商品种类（一直到确保包装纸）、价格、供应量、期限，149还统筹外宾商店和“外汇相关单位”“全苏古董收购和销售贸易办公室”“全苏外国游客服务股份公司”“全苏外宾酒店服务股份公司”的关系。150政治局批准外宾商店的计划，决定其价格政策。外国使馆在外宾商店开设账户也需政治局批准。151政治局会通过决议为外宾商店采购进口商品。152如遇到困难，外宾商店领导可以通过外贸人民委员部直接153请政治局向有意或无意间影响其工作的人施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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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高皇帝远”：助手——监察员和外宾商店的经理们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地方官僚。外宾商店办事处的行政区域地位决定了外宾商店领导要和什么层级的地方权力机关打交道。范围十分广泛——从区党委到共和国中央委员会以及苏联人民委员会。地方党、苏维埃的领导和国家政治总局的全权代表可以推荐和批准候选的办事处管理人员和外宾商店的经理任职，并批准开设外宾商店，负责完成外汇计划。如何给外宾商店分配必要的场所取决于当地领导：外宾商店要求市中心最好的楼，但最好的楼都已经占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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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政治局的袒护以及向外宾商店提供协助的指示，但地方政府对外宾商店出现在各自“领地”的反应各异。土库曼斯坦中央委员会和苏维埃共和国人民委员会把共和国外宾商店“置于自己羽翼之下”，并将其外汇计划视作与切身利益相关的事业。154但也有反对的声音。塔吉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共产党（布）中央委员会于1932年12月通过特别决议，拒绝外宾商店在塔吉克斯坦开设商店。塔吉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苏维埃人民委员会的反应也是消极的。其决议内容为：“由于在斯大林巴德已有独立运营的组织’塔吉克黄金’（采金工业总局的塔吉克代表处——作者注），该组织不仅从事黄金的工业开采，还从事黄金收购,因此并不适合成立一个平行的机构’外宾商店这份大胆而勇敢的决议的结尾尤其引人注意：“指派’塔吉克黄金’尽快在各区开展设立贸易营业点的工作，首先可在胡占德推行。”155塔吉克斯坦中央委员会提议“塔吉克黄金”开始销售商品并使用外汇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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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吉克斯坦的领导层实际上用自己关于发展“塔吉克黄金”的决议替换了政治局关于发展外宾商店的决议——这是共和国政治和经济自治的体现，这种自治权在1920年代比1930年代和之后的十年更为典型。此外，这也是部门间外汇利益冲突的一个例子。根据外宾商店驻中亚的全权代表斯-希洛夫的报告，“塔吉克黄金”妨碍了外宾商店在当地开设商店和收购点，“有丧失贸易收入项目中众所周知的那部分的风险”，因此报告要求共和国领导层予以保护。然而，总共只管理三家商店，而且不接受白银、外汇、汇款付款的“塔吉克黄金”不可能和外宾商店进行竞争，正如共和国当局不可能和莫斯科的政治力量竞争。希洛夫向外贸人民委员部驻当地代表处和莫斯科的外宾商店管委会抱怨，于是上述部门就去寻求联共（布）中央委员会的帮助。从外宾商店塔吉克办事处的开设来判断，政治局“纠正了”共和国的同志们。156反对外宾商店的高级别行动是极个别的，但是，地方政权对于外宾商店消极怠工的事件却比比皆是。地方党和苏维埃政权对外宾商店的不友好或冷漠态度源于工作负荷过重，以及利益之争和报复。作为提供协助的交换条件，地方官员要求在外宾商店享有特权，试图将其变成“自己的商店”。外宾商店的管理层在政治局的支持下坚决抵制地方政权将外宾商店变成“捞油水的地方”，于是地方政府就用消极怠工作为回应——“如果我们什么都得不到，就别来找我们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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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讲一下外宾商店克里米亚办事处成立的历史。这个办事处具有典型性，可以用来描绘外宾商店网络扩张时期外宾商店管委会监察员和地方政府之间的互动过程。1571931年秋天，外宾商店的监察员利•谢•帕列伊受管委会指派来到克里米亚筹建以辛菲罗波尔为中心，下辖费奥多西亚、叶夫帕托利亚和塞瓦斯托波尔等城市外宾商店的州办事处。在帕列伊抵达克里米亚各个港口前，外宾商店已经在此营业。当时这些商店直接隶属于莫斯科，面临的任务主要是扩大贸易网，并把过去“无人照料”的营业点整合到外宾商店当地管理人员的新计划之中。帕列伊给莫斯科的关于工作前瞻的报告令人欣慰：“根据我收集的信息可知，克里米亚人民对我们的事业而言拥有足够的资金。”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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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党委推举了克里米亚办事处的候选管理人员。经与外宾商店管委员监察员协商一致，州党委在会上批准了候选人选。生于1895年、来自铁路工人家庭的当地党员彼得-米特罗法诺维奇-诺维科夫成了外宾商店驻克里米亚的管理人员。诺维科夫生于费奥多西亚，一生都在克里米亚度过。他从市立技工学校毕业后成为工人，1915年起在黑海舰队服役。1917年1月，诺维科夫加入了布尔什维克。作为红色近卫军战士，他保卫了克里米亚的红色政权。国内战争之后，他在契卡的“特别部门”工作，随后转向领导行政和经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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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命革命党员担任外宾商店办事处的管理人员是那些年的普遍做法。苏联全国到处都是这样，在外宾商店，党组织会安排自己的政治干部担任领导职务。通过对外宾商店管委会，以及莫斯科、列宁格勒、西部和中亚办事处有关材料的分析证实，各办事处的管理者和共和国全权代表、几乎所有商店的经理和他们大部分的副手都是党员。如果谈到外汇有价物品的事情，在任命领导职务时更倾向于那些有“机关”工作经验的人。缺少教育和缺乏经济知识并不妨碍任命，要知道“没有布尔什维克攻不下的堡垒”，“每一个女厨师都能管理国家”。诺维科夫在这方面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他确实不了解我们的事业”，帕列伊监察员在向莫斯科的报告里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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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命地方党员为办事处管理人员在短期内成了地方精英的优势，但是对于外宾商店却有不少问题。当那些推荐和批准自己担任管理岗位的人有所求的时候，管理岗位上的“自己人”更加好商量。考虑到在饥寒交迫时期外宾商店略显奢侈的商品种类，上面的请求都能得到满足。外宾商店管委会打击使用苏联卢布支付外汇商品的努力是徒劳的，外宾商店的商品拨付完全按照地方政府的要求进行。管委会免去了犯错的管理人员和商店经理的职务，而同时地方领导层努力把“自己人”放在岗位上并避免任命“外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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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列伊监察员从克里米亚向莫斯科报告和当地格别乌的沟通情况
:“我上面提到了诺维科夫被举荐担任管理人员，除此之外，我没有止步于此，还就这个人选征得了相关单位（猜猜是和谁协商——作者注）以及这个单位（注意这里使用的密语——作者注）副手的同意。我和他就克里米亚办事处的工作前景进行了长谈。从他那里我了解了很多在筹备期间必须加以考虑的详细情况。他承诺就我在这里遇到的所有困难都会给予全力的支持和协助，我会和他们保持联系。”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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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吸引大众眼球”的工作也在进行。对于布尔什维克而言，广告是一个新奇的事物，但经历过资本主义的布尔什维克明白其对商贸的意义。广告的主要问题不在于外宾商店的党员领导看不到它的好处，而在于缺少资金。然而，随着财力的增长，当地出版物和广播开始向人们报道外宾商店在城市或区里开张的消息。广告海报和传单出现在紧挨着剧院海报和《真理报》的柱子上、有轨电车上、火车站和汽车站里、邮局里、电影院和市场里。我从档案里找出了外宾商店西部办事处的广告（保留了原文的拼写和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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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所有人的！面向所有人的！面向所有人的！“外宾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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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货商店在瑟乔夫卡市以前的国家零售贸易联合公司商店内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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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所有公民无限量敞开供应粮食和工业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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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旧式金银币以及各种金银制品的公民（这是1933年的广告，当时外宾商店已经接受白银付款了——作者注）可以将其交到外宾商店，数量不限。不用担心迫害，关于上交者需为上交的金银币负责的谣言毫无依据，是一派胡言。日用金银器，这是旧时代小市民的庸俗趣味，过去人们获得这些是为了身份地位。苏联公民不再需要这些，应该在短时间把金银制品兑换成“外宾商店”百货商场里最好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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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宾商店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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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广告使我们了解了形成中的苏联消费政策和文化的特点，以及外宾商店与“机关部门”的关系特点，但这些问题将在专门的章节进行研究。现在重要的是把“胃口”和心情放到外宾商店成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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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监察员的工作就算完成了：确定了居民的黄金潜力、为商店找到了经营场所，候选的工作人员经协商一致后得以批准，海报也挂了起来。外宾商店的日常运营开始了。但是，运营开始后，每天都会产生几百个问题，然而却没有针对这些问题的答案，要知道政府的决议描绘的仅仅是外宾商店的基本图景
:在哪里收取有价物品——在商店还是特定的场所？谁应当保障外宾商店工作人员的粮食定额？——这不是个小问题。在配给制时期，这个问题上的模糊不清给外宾商店带来了很多琐事。如果供应中断，或者寄来了不常用的、过季的商品，该如何完成计划？如果外宾商店没有冰箱，食品保存在哪里？能不能根据需求自行调整价格？如何应对盗窃和文件造假？能不能把休息日作为集市日？该由谁来保卫外宾商店，警察还是民间守卫？……统计清算的问题尤其突出。几年后才形成外宾商店报表的规定和格式，最初几年外宾商店的统计（尤其是在边远地区）十分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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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宾商店的经理和办事处的管理人员们有时在“盲目”工作。有人自行提出倡议并做出决定，其他人总是看向莫斯科，每一个问题都要紧急咨询管委会。外宾商店在地方的领导层中当然有天才的组织者和“坚定的经济部门负责人”，但大部分情况下，不专业、不了解商业以及莫斯科的呵斥会转变成大量的错误和疏漏，而党的特殊性和对地方精英的依赖则会转变成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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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外宾商店的扩张，其架构得以发展、变得复杂并发生了改变。“如，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莫斯科出现了管委会副主席这一专业分工职位161，而外宾商店办事处机构的下设部门也出现了专业分工162。1933年，办事处下属分支机构得以增强并转化为跨区仓库，形成了联营商店机构。163其运输和仓储部门单独发展了起来，出现了外宾商店自己的“特别监察部门”、自己的印刷部门“外宾商店人”以及很多别的部门。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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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宾商店实际上统揽了国内的外汇贸易，165但在苏联复杂的经济机制中，外宾商店只是一个小细节。外宾商店的工作依赖于很多别的企业和单位。其中包括：外贸人民委员部（外宾商店属于该部的组织序列，其计划由该部领导批准）、国家银行（向外宾商店提供贷款和收款人员166,外宾商店需向其上交“收取的”有价物品）、财政人民委员部（制定国家外汇规则）、工业行业的出口单位（全苏果蔬联合公司、全苏手工制品及地毯出口联合公司、全苏肉类工业联合公司、全苏面粉联合公司、糖业管理总局、全苏皮草出口联合公司）以及供给人民委员部（向外宾商店提供商品）、交通人民委员部（负责外宾商店商品的运输和仓储——这个问题无论在苏联哪个时期都令人十分痛苦）、工农监察人民委员部（检查外宾商店的经营情况）、外贸银行（将境外汇款转至外宾商店账户）、苏联商船队（在苏联各港口由外宾商店供应），还有涉及外汇业务的“亲戚和竞争对手”：“全苏外国游客服务股份公司”和“全苏外宾酒店服务股份公司”。格别乌以及之后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在大量的问题上都与外宾商店相关，从钻石运输一直到逮捕顾客以及寄给古拉格收押人员的外汇汇款。外交人民委员部也牵涉其中——外宾商店为外交使团提供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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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与大量单位的互动中出现了很多混乱、利益冲突、抱怨和竞争，但是没有这些单位的参与，外宾商店也无法立足。外宾商店不仅要学着跟地方党和苏维埃的领导以及“有价物品的持有者”打交道，还要和“协作单位”打交道。尽管很多问题得不到解决，初期也出现了混乱,但是放出去的飞轮很快就收了回来。民众手中的财富快速流向了国家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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