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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53 1978年12月26日,西方的圣诞节期间——中国大概要过15年才开始有人将此当作节日。第一批50名赴美留学的访问学者在夜幕中乘飞机离开了北京,他们年龄最小的32岁,最大的49岁,学期为两年。国务院副总理方毅特别在临行前接见了他们,全国科协主席周培源及教育部副部长李琦亲自到机场把他们送上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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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55 这是一个开始。据英国《观察家报》披露,中国已请求在下一年度向加拿大、英国、法国、德国和日本分别派出500名留学生,而美国则被希望接纳5000人。《观察家报》说,“这些年轻人不仅将充分地接触英语,而且要接触一切民主政体下的东西,从炸鱼条到带脏字眼儿的政治评论。他们不久就会认识到,雨果和狄更斯早就死了,他们一直被灌输的那个景象悲惨的英国可能需要重新画了。而这一切,对他们,以及对刚刚打开国门的中国又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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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57 很显然,这是一个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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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61 “1978年以前的中国格局可能是最糟糕的局面。”美国耶鲁大学金融学教授陈志武这样评论说,它在某种意义上是经济学界的一个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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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63 1978年之前的中国是十分纯粹的计划经济成长模型。在1952年前后,中国对私人资本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理,所有的私人企业在这段时期内收归国有。此后直到1978年,中国境内所有的企业都为国营或集体所有制企业。所有的物资生产和分配全由国家来调控,当时的年度计划会议要开几个月,担任过国家计划委员会经济综合司司长的朱之鑫回忆说:“那时候搞计划可以说像骡马大会,非常的厉害。你比如说一个煤矿,我采掘多少煤,需要多少坑木要报上来,坑木怎么办呢?我又要去林业部门看它有多少木材,采集这个可以分给煤炭行业多少,然后再到铁路部门跑运输,就这样做计划。”很显然,这是一整套非常严密的计划生态链,它在一个高度集中、全面封闭的体系内运行,全国的企业就像一个个车间,国务院总理相当于厂长,计划委员会则是一个调度室,计划点菜,财政拨款,银行数钱,看上去是那么的井井有条。但是,这种计划经济对效率的排斥和漠视却已经是一件不需要来论证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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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65 整个国家的产业布局以重工业为绝对优先。在1953~1979年期间,重工业增长相比于轻工业增长的领先系数达到1.47,甚至在一段时期竟高达6.00。出于政治目标和国家生存战略的需要,军工产业被放到了最首要的地位上,钢铁、石油等重工业则与之配套,因此,重工业的产品并非像正常经济的运行体制那样流入国民经济的扩大再生产循环之中,这直接造成了轻工业及国民生活必需品生产的严重短缺。人们购买粮食、日用品等都需要凭限制性的票据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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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67 此外,全国企业的布局也很不合理。为了免于在战争中处于被动地位,工业企业并没有被放置在处于经济地理优势的沿海地区,而是采取了放置内地也就是大后方的策略。由于重要的工业企业都被设置在交通成本高昂的山区,并不计经济合理性而分散在广泛的地区,从而丧失了规模优势,使得经济效率非常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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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69 在金融体系上,1978年前的中国,只有一家银行,没有保险公司及其他任何金融性企业,国营企业存款和财政存款之和为1089.9亿元,占银行存款总额的83.8%。国家是储蓄主体,也是投资主体,因而不需要金融中介。国有固定资产投资主要来自财政拨款,银行贷款主要作为流动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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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71 1978年以前,中国是一个封闭自守的经济体,与世界经济体系基本“绝缘”。高度集中的经济列车在运行了20多年后,终于在20世纪70年代末陷入了空前的泥潭。从1958年到1978年,20年间中国城镇居民人均收入增长不到4元,农民则不到2.6元,全社会的物资全面紧缺,企业活力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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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76 激荡三十年:中国企业1978-2008(上)(纪念版) [:1704089037]
1704089477 激荡三十年:中国企业1978-2008(上)(纪念版) 1979 新的转机和闪闪的星斗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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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79 我的时代在背后,突然敲响大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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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81 ——北岛:《岗位》,197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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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83 1979年,一个在芝加哥大学研究制度经济学的香港青年学者张五常到广州游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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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85 他是一个很善于从细节里发现真理的人。在住的酒店里,他见到两个女工每天都在几百方尺大小的地上扫树叶,这似乎就是她们的全职工作;同时,修补墙上的一个小洞需要三个人——一个人拿着一盘灰泥,另一个人将灰泥往洞里涂,第三个人则在旁指着那个洞;早餐的供应只有一个小时,但在半小时之后,已经没有人工作,20多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聚在餐厅的一角,任意闲聊。一位土木工程师声称他知道有关送中国学生到美国念书的手续,但他供给的资料却完全与事实不符;即使是广州的高级官员,对签证与护照的分别也不清楚;被委派来与香港商人进行商务谈判的人“无知透顶”,使一切洽商都白费力气;更有甚者,中国官员的职衔五花八门,外国人要凭干部的到场先后来辨别他们的官阶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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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87 这位青年学者因而得出的结论是:“中国的现代化不管走哪一条路,都会遇上一个极大的障碍。以其他国家的标准来衡量,整个中国也找不到几个45岁以下,称得上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结果就出现了一群散漫的劳动人口和无知的官员。在这方面所造成的障碍,会较一般人所说的外资外汇问题,远为严重。”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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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92 ▲3月,皮尔·卡丹走在北京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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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94 1979年1月,56岁的香港商人霍英东开始与广东省政府接触,他提出要在广州盖一家五星级宾馆——白天鹅宾馆,他投资1350万美元,由白天鹅宾馆再向银行贷款3631万美元,合作期为15年(以后又延长5年),这是建国后第一家中外合资的高级酒店,也是第一家五星级酒店。后来当上了全国政协副主席的霍英东回忆说:“当时投资内地,就怕政策突变。那一年,首都机场出现了一幅体现少数民族节庆场面的壁画16,其中一个少女是裸体的,这在国内引起了很大一场争论。我每次到北京都要先看看这幅画还在不在,如果在,我的心就比较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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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96 霍英东建酒店,首先面临的就是计划体制造成的物资短缺问题,“一个大宾馆,需要近10万种装修材料和用品,而当时内地几乎要什么没什么,连澡盆软塞都不生产,只好用热水瓶塞来替代。更要命的是,进口任何一点东西,都要去十来个部门盖一大串的红章”。后来,被折磨得“脱去人形”的霍英东终于想出了一个绝招,他先把开业请柬向北京、广东及港澳人士广为散发,将开业日子铁板钉钉地定死了,然后,他就拿着这份请柬到各个环节的主管部门去催办手续,这一招居然还是生效了,工程进度大大加快。1983年2月,白天鹅宾馆正式开业,当日酒店涌进了一万多个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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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498 跟霍英东相比,法国人皮尔·卡丹受到的欢迎程度似乎要更高一点,3月他来到了中国,他是第一位来到这里的国际级服装大师,这位兼具艺术家和商人双重气质的法国人率领12个服装模特在北京民族文化宫举办了一场服装表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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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089500 当日中国,涌动街头的还是一片“蓝色的海洋”,当时的流行服装是有着肥大的袖口、带着油腻的棉大衣。然而,细心的人不难发现,爱俏爱美的姑娘们已经披起粉红色纱巾或在灰蓝色罩衣下摆露出花布内袄。有一张美联社记者拍到的照片保留到今天:皮尔·卡丹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行走在北京的大街上,他的左前方一个拎着皱巴巴皮袋的老年农民转头好奇地张望这个长相奇异的洋人,他的帽子和对襟棉袄与皮尔·卡丹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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