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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是一个新阶段的起点。当市场经济的概念终于得以确立之后,面目不清的当代中国改革运动终于确立了未来前行的航标,改革的动力将从观念的突破转向制度的创新。在之前,人们认为,中国之落后主要在于科技,只要大量地引进生产线和新技术,就能够很快地迎头赶上。而现在,很多人已经意识到,观念突破和技术引进所释放出来的生产力并不能够让中国变成一个成熟的现代国家,经济学家吴敬琏因此提出“制度大于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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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后,我们即将看到,中国开始从观念驱动向利益驱动的时代转型,政府将表现出热烈的参与欲望和强悍的行政调控力,国营、民间和国际三大商业资本将展开更为壮观和激烈的竞争、博弈与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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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史人物】黄家“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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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巨贾之子黄鸿年很懂中国的政治。在一次演讲中,他半开玩笑地说,“我是成长在60年代动荡的中国,如果我还是留在中国大陆的话,现在大概最多可以当个人民公社副社长吧。但后来我走了,25年后,我这个流失的‘人才’,却为中国带来了数以十亿计的投资和开创了国营老企业的嫁接改造,为解放生产力和发展生产力的一场中国特色的工业革命而努力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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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讲话让听者非常的入耳。他一点也不像一个外商,而似乎是流放归来反哺母亲的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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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接触过黄鸿年的国营企业经营者心目中,黄鸿年绝对是一个“人物”,最重要的表现是,“他能经常与中央领导人聊天”。他有不少张照片,一些中央领导人抱着他的女儿与他全家快乐地合影。每到年底,各地的中策公司总经理前来北京汇报工作,他必包下中央领导接见外宾的钓鱼台国宾馆某号楼,总经理们进来都要验证登记,每个人汇报时间不超过15分钟,其气氛既轻松又肃穆,很让来者肃然起敬而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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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业运作上,黄鸿年充分利用了中国现行法规的某些漏洞。原中外合资法规中允许外资分期到位,中策的收购往往预付15%~20%的投入就控制了国营企业,将头批企业在海外上市后所获资金再投入滚动式收购。又,中国法律规定外资合资方不得转让其合资股权,中策却转让了持有这些股权的海外控股公司股份。同时,中策利用中国对合资企业的各种税收优惠、汇价双轨制等获利匪浅。他收购红宝石改组成中策时,公司尚亏损1476万港元,而仅一年后,该公司净利润竟高达3.12亿港元,成为香港股市上的一只“奇迹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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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鸿年本人从无实业经验,也对此毫无兴趣,他收购上百家企业,从来没有派驻一个人,全靠原来的厂长们继续经营,总部仅有两三位财务人员全年巡回审计。收购之初,由于体制解放自然可激发生产力,出现了反弹式的效益增长,然而随着大陆经济氛围的日趋市场化,体制优势日渐消失,原有的产业型态落后、设备老化、新产品开发不力、人才结构不合理等国企老问题一一凸现。黄鸿年收购有余,整合无力,进入迅速,退出犹豫,以致最后陷入具体的经营泥潭。中策旗下企业,除了橡胶和啤酒两个行业群整合出售获利颇丰外,其余都成尾大不掉之势,泉州的一揽子方案后遗症无穷无尽,手笔大到让人吃惊的大连“101计划”更是半途而废。这时候对中策现象的批评之声也频频出现,有人指责黄鸿年的“空手套利”是“既无技术又无管理经验的商业投机”,“炒卖企业使国企肥水外流现象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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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97年,东南亚爆发金融危机,黄鸿年损失惨重,他遂将大部分股份分次出让,套现约7亿港元,彻底脱离与中策的关系。据香港媒体报道,黄鸿年经过一系列收购和售股行动,获利超过26亿港元。1999年,与黄鸿年已经无关的中策“中国轮胎”及其他在中国的合资公司共亏损2.32亿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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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束了“中策游戏”之后,黄鸿年宣布将公司转型至咨询科技和电子商贸相关的业务上,公司亦易名为“China Internet Global Alliance Limited”。他曾试图控股中国第一家互联网公司瀛海威,最后不了了之。2000年11月,黄与国务院下属的中国兴发集团签约合组一间公司,名为中兴策略有限公司,中策希望借此“以‘中中外’方式,参与仍未开放的电讯、金融等敏感业务”。中兴策略的注册资本为一亿美元,由中策占45%股权。这一计划在公布之际颇为轰动,然而后来也再无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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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鸿年是第一位把“资本经营”这个概念带到中国来的国际商人,那时,中国和他都没有做好准备,所以他只赚走了一些有争议的钱,而并没有能够把产业的“根”扎在这片留下过他的青葱记忆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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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荡三十年:中国企业1978-2008(上)(纪念版) 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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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思想家罗素曾经说:“提到过去,每个时代都承认它是事实。提到当前,每个时代都否认它是事实。”而天才的法国政治家托克维尔则在《论美国的民主》一书中写道:“当各政党只为明天而忙碌时,我已驰想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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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呈现在你面前的这部《激荡三十年》,正伫立在过去和当下之间,我的工作是尽一切可能进行一次清晰而可持续的描述,而很多结论则有待于后来者自己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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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要感谢的是,这段历史的创造者、记录者和研究者们。因为是当代史,所以我有机会接触到本书中论及的不少人,企业家如柳传志、张瑞敏、鲁冠球、王石、宗庆后、牟其中、年广久、李东生、刘永行、何伯权、黄鸿年等等,其他的企业人物和事件,我则从一些观察者那里获得了第一手的资讯。我之前的同事童宝根是步鑫生的最早报道人,胡宏伟和新望分别是温州模式和苏南模式的研究权威,我的大学同学秦朔以及新华社前同事、策划人王志纲是珠江三角洲最优秀的观察家,王安、童牧野对中国股市的描述给我很多的素材和启发。此外,与我同为蓝狮子发起人之一的刘韧对中关村的追踪、胡泳对海尔的研究让我得益匪浅,我的朋友何力、蒋耀波、许知远、覃里雯、赵晓对中国的考察总令我耳目一新。凌志军著述的《交锋》、《沉浮》一直是我写作的重要参考书。此外,陈惠湘、迟宇宙、唐立久、王云帆、何志毛、陆新之、程东升、袁卫东对联想、德隆、科龙、万科、华为及柯达公司的长期跟踪和著述,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曾有机会向已经过世的费孝通先生求教关于中国乡村建设的问题,他的谦和与风范让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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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在前言中所提及的,本书的创作动议是我在哈佛大学当访问学者时萌生的,我要感谢肯尼迪政府学院对我的邀请,感谢燕京学社社长杜维明教授接受我的访问。我还要感谢张五常教授以及未曾谋面的傅高义(Ezra F.Vogel)教授和黄亚生教授(2014年年初,我与84岁高龄的傅教授结识于北京,彼时他出版了《邓小平时代》,而与黄教授的接触则早在2009年,我主持的蓝狮子财经出版中心还有幸出版了他的著作《“中国模式”到底有多独特》),他们对中国问题的深入研究给予我启迪。张五常教授接受我的恳请,题写了本书书名,他在西湖边的一个茶楼里,铺纸研墨,一口气连写了十多遍,那个认真劲令人难以忘怀。我要感谢本书两位最主要的直接参与者,郑作时和朱琳。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每两周碰面一次,讨论相关的主题,然后又分散到各自的工作中。每次会面前,我总是坐在书桌前,双手轻抚键盘,眼望远方,像一个磨刀霍霍的战士等待另外两个战士的到来。为本书的创作,我们尽可能多地查阅了重要的国内外报刊和相关书籍,我要感谢所有报道的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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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感谢大学同学胡劲军,他让我确信,结交在青春时的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之一。最后,我当然要感谢我的家人,妻子邵冰冰和女儿吴舒然。邵冰冰是书稿每个章节的第一阅读者,她和女儿的支持是我度过每一个寂寞而枯燥的创作之夜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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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我计划中的“中国企业史”中之一卷。在未来几年内,我还将完成“19世纪70年代~20世纪70年代”卷(我后来兑现了这个承诺,在2009年到2013年间,先后完成了《跌荡一百年》上下卷、《浩荡两千年》和《历代经济变革得失》)。我要感谢中信出版社和浙江人民出版社对这部书稿的青睐,中信出版社的王斌社长、臧永清副社长(已离任)、潘岳总编辑、责任编辑蒋蕾、沈家乐、黄维益以及浙江人民出版社的楼贤俊社长(已退休)、杨林海副总编辑(已离任)等都对本书的出版投注了让我感动的热情。感谢我的助理王留全、陶英琪、程娟,协助我完成本书的再版修订。本书已被翻译成繁体字版和英、德、法、日、韩、西班牙、意大利和阿拉伯等国语言出版,感谢所有的翻译者,感谢九洲出版社和台湾远流出版社。我希望我的创作不至于辱没了“中国崛起”这个当代最伟大的神话。罗马史的研究者尼克尔·马基雅维利曾经说,“改革是没有先例可循的”。改革如此,创作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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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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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秋冬之际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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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修订于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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