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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子商务领域,马云的阿里巴巴呈现出一骑绝尘的态势。年初的非典事件让这家企业经历了一次奇异的考验,阿里巴巴一位参加广交会的女员工被发现有感染非典的嫌疑,全公司五百多名员工立刻被宣布“居家隔离”,公司的正常运作被全部打断,大家只能在家里上网工作。4年后,马云仍然心有余悸地认为,“我觉得非典期间是我们最大的挑战”。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非典竟是中国电子商务猛然觉醒的转折点,由于正常的商务往来和会展交易被彻底打断,很多企业只能靠互联网来维持联系和寻找商机,阿里巴巴的流量大增。上年,马云设想出了一个有偿服务的“诚信通”业务,推出之后一直没有起色,业务部门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周也只能签回几单合同。非典之后,情况顿时大有改观,在亏损黑暗中苦苦摸索的阿里巴巴突然看到了黑暗中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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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搜索引擎领域,全球霸主谷歌搜索遭到一个中国天才青年的狙击。这年,一家叫百度的中国公司在第三方评测中首次超越谷歌搜索,成为中国网民首选的搜索引擎。三年前,1968年出生的山西青年李彦宏放弃博士学位从硅谷回到北京中关村,创建百度,公司名称源自南宋词人辛弃疾的那句凄美的千古绝唱:“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而百度的战略也绝对是中国式的,它不断推出富有特色的中文类别搜索服务,看上去像一棵从黄土地里长出来的苗木,相比较,高高在上的谷歌搜索则更像是从美国移植过来的一个盆景。2001年10月,李彦宏推出了全新的搜索服务“搜索引擎竞价排名”,把赢利来源直接对准了广大的中小企业,它们只要付出几百元的推广预付金,就能让自己的网页更容易被搜索到,这种界乎于点击广告与电子商务之间的服务让百度一下子撞开了赢利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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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丁磊、马云或李彦宏的创业故事相比,曾经是校园诗人的江南春则更有传奇色彩。1973年出生的江南春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就跟人合伙办起了一家广告公司,这是一个精力极其旺盛、喜欢当推销员又爱好写点分段抒情文字的年轻人,他平时只睡4个小时,每天穿梭在上海的各个写字楼里寻找客户。这年1月,他一脸倦怠地挤在一个写字楼的电梯厅里傻等,身边是同样无聊而表情麻木的上班白领,就在这个时刻,灵感突然如天使一般从半空降下,击中江南春。他盯着两部电梯之间的白墙忽然想到,“是不是可以在这里装一台播广告的电视机呢?”5月,分众传媒成立,江南春在两年时间里,把2万台电视播放器挂进了全国45个大中城市的电梯厅,而成熟的IT技术让他解决了即时更新广告内容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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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就是这样一个造就传奇的地方,这里好比是一个激情四射的大窑,烈火之中,偶然必然每每天人交战,绝美陶瓷时时惊艳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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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史人物】大午集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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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孙大午已经成为千万富翁之后,有一次,他带着一群客人在企业园区里参观。不远处,一个衣衫朴素的八旬老人很吃力地背着一个大竹箩在捡废旧物品,而在一间简易平房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烧着拣来的柴火,在一口大铁锅里做着农家饭。孙大午不动声色地介绍说,“他们是我的爹和娘”,闻者均大惊失色。这是一个很另类的企业家。2003年,他因非法集资被捕,引起舆论很大的讨论,是为轰动一时的“孙大午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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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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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午出生在河北省徐水县,一个普普通通的华北县城,在20世纪50年代末这个小县城因首先在全国刮起“浮夸风”而闻名一时。孙大午的家境极为贫寒,父母以捡破烂为生。他小时候上学买不起学习用品,父亲在茅厕里捡来别人用过的厕纸,裁下干净的边角做成练习簿,供他习字。孙大午16岁参军,复员后做过县农行的人事股股长。1985年开始,孙大午的妻子承包了老家村西北边的一片坟地,开始尝试养殖业。三年后他辞职下海,逐渐从养殖发展到开饲料厂,到2000年前后,大午农牧集团已经拥有16个厂和一所学校,其最辉煌时候年产值过亿。自幼贫寒的孙大午对贫穷者有天然的感情,他是一个坚定的“人民公社”信仰者,大午集团与其说是一个企业,倒不如说是一个“乌托邦”的试验区,这里有工厂、公园、学校、医院,承载着1600名职工的全部生活。他将这种模式称为“互为劳动”:饲料可以养鸡、养猪,鸡粪、猪粪又可以制造沼气,沼气可以用来孵化;工人可以带动商店、饭店等第三产业的发展,医院、学校不但满足了工人和附近村民的需求,同时还创造了新的劳动空间。在大午医院里,职工和村民每月只用1元,就能享受合作医疗,做一次包括B超、验血等在内的全套检查,只要10元钱。孙大午在大午集团的门口贴了一副自拟的对联:“安得淳风化淋雨,遍沐人间共和年”。他这样谈论自己的公司梦想:“我有一个梦,就是建一个大午城,一座世外桃源,人们很祥和地生活在一起,这个愿望正在实现。”从这些表述与实践中,可以非常生动地看到当年人民公社的某种影子。身为千万富翁,孙大午自己却过着犬儒主义者式的生活。他没有专车,住在矮小的平房内,甚至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他的父母亲依旧依靠捡破烂为生。他在日常生活中很“抠门”,人称“孙大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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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午办企业,最头痛的事情是无处贷款。他尽管曾在银行工作过,但是求贷仍然很难。他后来透露说:“好企业根本贷不出款来,怎么贷呢?大约要10%~15%的回扣。”满脑子理想主义的孙大午也曾经为了贷款弯过一次腰。有一年,大午集团要投资1000亩的葡萄园,需要贷款600万。当时,有人即劝孙大午走走后门,孙大午被说服了,给当地信用社的领导送去了1万元。但是,1万元没办成事,孙大午很气愤,非要将这1万元要回来,最后要回了6000元。从此之后,他与信用社彻底绝缘。为了自救,从1995年开始,孙大午从亲戚那里筹钱,由大午集团出具借据,承诺给以一定的利息。这种模式后来拷贝给了大午的员工,在大午1300名员工中,共有900余名把钱借给,或者说存给了大午集团。这些员工的亲戚又带来了1000家储户,然后户户相传,储户逐渐扩大到了附近的几个村庄,最终逐渐形成了4600户的规模。孙大午给这种融资模式起了个新名字,叫作“金融互助社”。有媒体记者描述互助社的运作情况是这样的:大午集团设有专门的业务人员,他们在附近的村庄销售大午公司的产品,同时身兼“吸储”任务,哪家有钱要存了,可以直接找到他们。当地政府因此质疑这些人为大午集团设置了10余个“吸储点”。大午集团留给储户的凭证,是统一的借据。存款分为两类,活期的没有利息,定期的给予3.3%的年利息,不扣除利息税,这近乎当时存款基准利率的2倍。而且不论存钱多少,他们都接受,最多的一单存款达到了40余万元,最少的不到千元。在大午集团所在的郎五庄,几乎家家都把钱存在大午集团,这些钱可以随时取出来,有的人家半夜生病急需用钱都可以在半夜取得到。从1996年到2003年的8年中,储户和大午集团没有发生过信用纠纷。2003年5月27日,孙大午被捕,罪名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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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需要交代的全国性背景是,2000年之后,国有银行进行商业化改造,一向被认为运营成本甚高、赢利性较差的乡镇市场被大面积地放弃。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农业银行和工商银行承担着扶贫贷款和小额担保贷款等服务业务,具有一定的社会性和“公共性”。然而,随着银行分理点的收缩,广大乡村成了金融的盲点。2002年3月,《京华时报》在一篇题为《商业银行丢下穷包袱》的报道中透露,从1999年起,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机构撤并工作,共撤并了三万多家网点和分支机构。退出欠发达地区、集中优势资源进占大中城市和经济发达地区,成为四大银行整合资源的一致行动。134中央金融工委研究室研究员钱小安博士认为,“四大银行撤并机构的举措符合银行改革方向,符合效率原则,有利于金融服务的集中化”。在孙大午被捕的2003年,全国非国有企业体系,包括乡镇企业、个体私营企业和三资企业的短期贷款只占银行全部贷款的14.4%;中小企业股票、公司债券发行等直接融资只占全部直接融资的1.3%;全国三百多万户私营企业获得银行信贷支持的仅占10%。融资渠道窄、贷款困难已严重制约了民营企业的发展壮大。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民间性的“地下钱庄”再度复活,孙大午事件正凸显出了现实的严酷与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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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民间融资的合法性争议,从20世纪80年代的温州“地下钱庄”开始就一直争论不休,到孙大午案仍然是众说纷纭。有律师认为:“大午集团的集资没有非法占有,没有挥霍浪费,而是主要把钱用来建设了大午中学,造福乡里。而且这种借款行为是限于与公司有相互信赖关系的工人和乡亲,具有特定的范围,而不是不特定的一般社会大众。因此,应该是合法的民间借贷行为。”清华大学的商法研究者施天涛教授则认定,孙大午的这种行为“应该属于违法”,因为“不论是否造成什么危害,这都是不可以做的事情”。老资格的经济学家茅于轼为孙大午案四处奔波,他将之称为“没有受害人的非法集资”。他撰文说,孙大午表面上违反了我国金融管制的规定,但实际上,非但没有使任何人受损,倒是有许多人得益,这样的社会行为如果算是犯罪,就要质疑制度本身是不是有修订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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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媒体的广泛报道下,孙大午案成为2003年度最轰动的商业事件之一。10月31日,联想集团的柳传志看了中央电视台的专题节目后,以个人名义发去了一份带有慰问意味的传真,他写道:“希望你在这个时刻一定要稳住阵脚,不要因此乱了方寸。我在当年创业时也遇到了许多的困难,但是都挺过来了。只要你保持你的这种奋斗精神,就一定能渡过难关。”作为一个具有公众影响力的商业领袖,柳传志做了他自认为应该做的事情。11月,在孙大午被羁押近半年后,徐水地方法院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罪名成立,判处孙大午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释放当日,中央电视台派记者前往跟踪采访。在家门口,85岁的老娘抱着49岁的儿子老泪纵横,孙大午笑言安慰。转身,有部下告知,入狱期间,他收养的两个孤儿,因交不起学费差点被赶出校园。闻听这事,孙大午顿时眼圈一红,对着电视镜头,掏纸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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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荡三十年:中国企业1978-2008(下)(纪念版) 2004 表面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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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好,一步登天;做不好,打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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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传志,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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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观调控的警笛是在2003年12月鸣响的,大闸则在第二年的4月正式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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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世纪80年代初期以来,中国历次宏观调控都有相同的“规律”,那就是:经济过热造成能源的紧缺,引发激烈的争夺,于是中央政府通过行政手段对不同所有制企业进行调控和再分配。而在这种调控和再分配中,国有企业、跨国企业以及民营企业获得的政策待遇“等级”不同。这种现象几乎每隔三到五年就会出现一次,形成了30年来的经济周期。2004年的宏观调控显然也没有偏离这样的政策逻辑。中央政府进行宏观调控的依据是,宏观经济出现了令人担忧的过热景象,特别是在重化工业领域,投资增长速度到了非控制不可的地步。资料显示,2002年,全国钢铁行业的投资总额为710亿元,比上年增长45.9%,2003年,这个数字达到了1329亿元,投资增长96%。与钢铁行业类似,电解铝的投资增长了92.9%,水泥投资增长了121.9%。宏观投资过热,渐成决策层的共识。2003年年底,警笛终于鸣响。12月23日,国务院办公厅下发[2003]103号文,即《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发展改革委等部门关于制止钢铁电解铝水泥行业盲目投资若干意见的通知》,要求各地运用多种手段,迅速遏制盲目投资、低水平重复建设的势头。第二年的1月,国办再发文件,《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开展贯彻落实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情况专项检查的通知》。2月4日,国务院专门举行关于严格控制部分行业过度投资的电视电话会议,明确要求对钢铁、电解铝、水泥三大行业进行清理检查。国务院随即组织来自审计署、发改委、财政部、国土资源部、建设部、农业部、商务部、人民银行等部门的人员,组成8个督查组分赴各地清查。清查重点便是那些进入三大行业、盲目投资的民营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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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受到冲击的是刘永行的电解铝项目。在2003年11月底,就传出消息称,东方集团的包头项目和三门峡项目都已被勒令中止。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冶金处的官员对记者说:“他们很多审批手续不齐全,违反了国家有关法律,国家相关部门已叫停了东方希望在包头的电解铝项目,三门峡氧化铝工程是为包头提供上游产品的项目,目前也已停工接受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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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历次宏观调控一样,总有一些人会成为倒霉的“祭旗者”,我们已经记录过“傻子瓜子”年广久、“温州八大王”、郑乐芬等,现在这份名单上又要增加一个名字,他就是正在长江边大干快上的戴国芳。富有戏剧性的是,戴国芳进入“暴风眼”是一起意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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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2月初,几个新华社记者在江苏搞调研。他们的调研题目是各地兴建高尔夫球场和大学城的占地问题。在南京的采访中,一位专家无意中说了一句,“常州有个企业在长江边建钢厂”。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记者们直觉地认为,建钢厂肯定需要大量土地,或许也有非法占地的问题。他们电询国土资源部,得到的回复是该部并不清楚这个项目。于是,记者们转头到了常州,一路沿江寻找到了钢厂工地。2月9日,一篇题为《三千亩土地未征先用,环保评审未批先行》的内参材料递到了中央高层。不久后,国家发改委、国土资源部和环保总局派出调查组赶赴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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