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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05 如果说,刺杀傅宗耀、张啸林、林怀部是对汉奸集团的政治震撼,那么,接下来发生的银行互杀案就是一种妄杀无辜的政治恐怖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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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07 上海沦陷后,国民政府虽退到重庆,但仍在上海留有办事处,对上海的工商金融等业尽其所能地加以管理。1938年,日商与法、意商人均拟在沪设立证券交易所,以图操纵市面。国民政府经济部与财政部电饬上海各同业公会,严厉禁止他们参与其事,同时,会函上海特区法院,指摘这是一种违法行为。在国民政府的干预下,整个“孤岛”时期,上海的各类交易所均未正式恢复营业。重庆国民政府一直没有放弃对上海租界的金融管制和渗透,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农民银行等坚守上海,法币是最重要的流通货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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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09 1941年1月5日,南京汪精卫伪政府成立带有中央银行性质的“中央储备银行”,发行的钞票被称为中储券。汪伪政府限令,江浙沪等八省居民必须在三个月内将法币全部兑换成中储券,其兑换币值为2∶1。这意味着法币一下子被人为贬值了一半,并在沿海诸省彻底出局。1月20日,汪伪政府在外滩15号——原国民党中央银行的旧址成立中储行上海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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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11 中储券的出现让重庆方面万分恼怒,一个叫谢芝庭的银行家据传将出任中储行上海分行行长,军统特务当即把他枪杀在热闹的大都会舞厅,制造了一起轰动一时的血案。国民政府财政部还专门在上海设立“中央特种宣传处”,举办“拒用中储券宣传周”活动。租界当局也支持国民政府,巡捕房出面召集商界开会,如发现使用中储券者,将立即送法院惩处。汪精卫方面当然不甘示弱,派人到中国银行强迫存储,然后与租界方强势交涉。中储券渐渐在市面上开始流通,这时候,重庆方面决定采用更为极端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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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16 中储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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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18 2月20日上午10点半,六名穿着中式长衫的男子走进外滩15号,其中一人直奔二楼的经理办公室。这些人拔出手枪四处乱射,随后扔出四颗自制炸弹,其中两颗爆炸,把大厅的玻璃震碎一大片。一名警卫前来阻击,被当场击毙。双方枪击,从大厅打到门外。下午,军统特务在街头、医院接连打死五个中储行的科长和职员。如此一来,中储行的职员吓得不敢上班,外滩15号前门可罗雀。3月21日,又一名中储行的科长被打死。担任汪伪政权“行政院副院长”、中储行行长的周佛海气急败坏地从南京赶到上海,写下手令:“中、中、交、农(即中国、中央、交通和农民四大银行),一律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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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20 22日凌晨,八名汪系特务冲到霞飞路(今淮海中路)1412弄10号的农民银行职员宿舍,敲门谎称是巡捕房查户口,房门一开就冲进屋子,先是打灭电灯,然后对准正在熟睡的人一阵扫射,当场打死7人,重伤5人,然后扬长而去。几乎同时,另一批特务冲进极司菲尔路(今万航渡路)96号的中国银行宿舍区,持枪挨家挨户把人们唤起,掳去128人,几小时后再次扑来,又绑走70人。到了一个关押地后,以抽签方式拉出三人,当场枪毙。24日,汪系特务又绑走交通和农民银行的3名职员,再用炸弹袭击中央银行的两个办事处,炸死8人,炸伤36人。这样一来,四大行只好宣布暂停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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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22 4月22日,蒋系特务以牙还牙,派出3名特务冲进大华医院的病房,用利刀劈死1名在那儿看病的中储行业务科长。汪系当即报复,医院血案发生一个半小时后,特务就再次到极司菲尔路抓走9人,枪杀其中3人(其中1人重伤未死),其控制的《中华日报》在第二天报纸的头版标出大字标题:“以三抵一,信守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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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24 汪蒋双方如此滥杀无辜,沪上顿时风声鹤唳。3个月间,社会秩序大乱,银行不敢开门,职员不敢上班,富人争相转移财产,穷人疯抢粮米油盐,连花旗、大通等外资银行也停止开立美元支票存款户头,随时准备撤离上海。证券公债的行情更是剧烈动荡,狂跌狂涨,一日之间的高低价差之大前所未有。后来,在一些老银行家的居中斡旋下,上海总商会和上海银行公会分别上书重庆和南京,双方才勉强答应停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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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26 发生在1941年春天的银行互杀案,充满了末日的血腥气息。正是在这样的恐怖中,“孤岛”走进了它最后的时光。那是一连串的暗杀、绑架与抢劫的杂交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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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28 自开年以后,不负责任的、荒唐的政治暗杀或经济犯罪就此起彼伏。春节那天,沪上最大的8家歌舞厅遭到炸弹袭击,其中5家是在夜间的一个小时内同时发生的。1月27日,10名劫匪公然登上闹市区的一辆公共汽车,强迫乘客们交出外套和节日礼服。在3月份,多名商人被绑架,其中包括上海金业交易所的副总裁、崇美化工厂总经理、义泰兴煤号老板以及华商纱厂联合会的一个负责人,“古怪和外国类型的恐怖活动成了本市的时尚”。在4月的最后一周,“歹徒暗杀了4个银行雇员,日本宪兵试图接管纳税人华人协会,警察向他们开枪,结果误杀了上海警察局局长的保镖,暴徒还向江苏高等法院的法官家里扔了炸弹……虹口‘小东京’地区最大的两家戏院引爆了定时炸弹,伤了16个日本人”。5、6月,租界内发生三件轰动的暗杀案,一个名叫印占卿的华籍探长、上海年纪最大的法国籍律师达商男爵和名叫赤木亲之的日本警务处长被杀死。7月,两枚威力惊人的定时炸弹分别炸毁了沪宁线的铁轨和静安寺路上的《国报》报社。8月,又是一个恐怖的月份。汪精卫控制的《中央日报》大楼发生了爆炸和火灾,一名叫稽鲲生的银行家在一家夜总会门口被杀死,黄浦江渡轮“潮州丸”在外滩码头发生大爆炸,沪光大戏院和金城大戏院被炸,煤炭进口公司和中一信托公司的总经理分别在家门口被绑架,大舞台剧院的老板差点被刺客打死,日本三菱公司的一个仓库被烧毁。9月,《申报》图书馆的工人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却发现竟是一颗炸弹,它被粘在三本书的空心封面里,幸好打开的时候引爆电池已经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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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30 1941年的整个秋冬,上海仍然在绝望中沉沦。对普通人来说,自1937年抗战以来,物价已经上涨了10倍,生活像一个空气日渐稀薄让人窒息的死屋。连最起码的秩序也不存在了,乞丐和小偷肆无忌惮地从大街的货摊上盗窃食品,直至摊主无货可卖为止,警察却熟视无睹。瓦尼娅·奥克斯在游记中以厌倦的口吻写道:“上海是邪恶与暴力的城市,是富裕和令人难以置信的贫困并存的城市,是轮盘赌的轮子飞旋、枪声频频和乞讨声充斥各处的城市。它如今生活在永久性的恐慌和飘忽不定之中,爆炸和破坏、不正常的贸易、通货的混乱、日本狡猾的渗透、难民的涌入、物价无休止的上涨、欧洲战争的爆发以及它在静安寺路上的反响使上海成了难民与歹徒的俗气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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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32 1941年12月8日,日军偷袭珍珠港美军基地,炸沉炸伤战舰40余艘,击毁飞机260架,美军死伤3600人。美国随即对日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几乎同时,日军进攻中国当时最重要的两个商业中心,上海与香港。是日凌晨,驻沪日本海军向黄浦江中仅剩的两艘英、美炮舰发出最后通牒,勒令它们在两小时内投降。美舰“韦克”号很快就挂出了白旗,英舰“彼得烈尔”号则在日机的轰炸中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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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34 破晓时分,日本陆军在细雨中从苏州河各桥开进公共租界,中午即占领整个租界。上海海关,英商汇丰、麦加利、沙逊、有利等6家银行,美商大通、花旗等5家银行及大批企业全被日军看管。英、美领事馆人员被迫集中于英国领事馆和华懋饭店(今和平饭店),几同囚禁。1942年1月6日,日本对租界的工部局董事会进行改组,由日本大使馆参事冈崎胜男任总董,汉奸袁履登为副总董。董事中只有两名欧洲人,其余不是日人就是汉奸。万国商团被解散,158名军官和1491名士兵全部自谋生路。就这样,开始于1845年的上海租界历史,十分讽刺性地在日本刺刀下终结了。日军在上海实行了严格的保甲制度,从此结束了混乱不堪的“孤岛”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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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36 日后的“孤岛”研究者常常被这个命题所困扰:当日本军队冲进租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引起人们的反抗?上海这座具有革命传统的中国最大城市,为什么如此“温顺”地接受了屈辱的统治?瓦尼娅·奥克斯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在1939年的报道中记录了上海人与侵略者决一死战的决心,但是当她于1941年底回到上海时,却感觉到了“中国精神的崩溃”。她疑惑地问中国朋友,为什么他们变得如此消极,竟接受了日本人的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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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38 部分事实可能是,在过去的四年里,人们已经绝望于现有的境况,特别是恐怖活动的随意性和失控性,导致了人们对于秩序的极度渴望——不管这种秩序以何种方式进行,以及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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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43 跌荡一百年:中国企业1870-1977(下) [:1704101051]
1704101344 跌荡一百年:中国企业1870-1977(下) 【企业史人物】 江村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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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46 1938年春,一个28岁的中国学生费孝通(1910~2005)在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完成了他的博士论文,它在第二年以“江村经济”为名出版。此书日后被奉为中国人类学的奠基之作,费孝通还是世界上第一个指出乡村也能发展工业经济的经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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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48 其实没有“江村”这么一个村庄,它的原型叫开弦弓村,在距离“孤岛”上海100公里的江苏省吴江县震泽区(现在的吴江市七都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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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50 这本书的诱因是一个让人心碎的青春悲剧。就在几年前的1935年秋天,燕京大学社会系学生费孝通与新婚妻子王同惠前往广西大瑶山作瑶寨实地调查。在翻山越岭中,费孝通误入瑶族猎户为捕捉野兽而设的陷阱,王同惠为了救他独身离去寻援,不慎坠渊身亡。第二年开春,为了疗伤和平抚丧妻之痛,费孝通来到他姐姐费达生居住的开弦弓村。在这里,他拄着双拐,带着一颗破碎的年轻的心,开始了一次细致的田野调查,《江村经济》就是结出来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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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01352 苏南的苏州、常州一带自明清以来就是江南蚕织业最发达的地区之一,晚清,欧洲的机织技术引进中国后,这里的纺织工业就开始萌芽,费孝通无意中找到了观察中国乡村工业的最佳试验点。当时流行的经济观点认为,工业的发展必须集中于城市,乡村最多是原料和劳工的来源地。费孝通则不这样认为,他说:“若都市靠它的技术方便,代替农村来经营丝业,使本来可以维持生活的农民成了饥民,成了负债的人,结果是农民守不住耕地,都向都市集中。在农村方面,是经济的破产,在都市方面是劳动后备队伍的陡增,影响到都市劳动者的生机……所以,我们想达到的就是把丝业留在农村,使它成为繁荣农村的一种副业。在农村设厂,规模就要受到人口的限制,所以我们寻求最小规模、最大效率的工厂单位。”费孝通的这种观察超出了同时代的所有人,不独在中国,即便在全球学界也是独步一时。它完全不同于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的大工业设想,而是一种来自中国的经济思想灵光。事实上,开始于1978年的中国经济大改革,由乡镇企业为“预料之外”的突破口,正是从这里发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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