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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39 1月29日(初七)春节假期结束之前,任春雷接触了五六位投资人,还有两家有可能并购团宝的“大公司”。任对团宝网的资产价值深信不疑:首先是域名,团宝因为抢注了Groupon.cn以致Groupon进入中国只能取名“高朋”,任为这一域名估值150万美元。其次,是团宝的“几百万付费用户和几千万注册用户”。最后,是拥有团购经验的“我和我的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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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41 尽管一些知名投资人有不同看法(他们公开表示团宝“并购价值几乎没有”,因为替代极易),但这是任的信心所自,毋庸置疑。任记起20世纪90年代初在沈阳航空工业学院(现沈阳航空航天大学)读书时所写笔记:危机就是转机,处理得当就可能变成良机。“这些话别人都说过,不过我自己领悟又不一样。”这些如今已被滥用的励志格言对一个处于困境的创业者究竟能起多大作用,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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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43 事实是,1月29日早上8点20分,任比往常提前了两个小时来到办公室。他有了“底气”和部分解决办法。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悲壮形象:他将是下一个史玉柱,破产后二次创业,偿还所有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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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45 在之前一天的微博上,任春雷写道:“危难是人性的试金石。我不会跑路!这不符合我的性格,1996年我在自己的创业纲领里就说,不屈服,不妥协,不丧志,不言败,不诬陷。说我跑路?世界虽大,往哪里跑?生意有赚有赔,赔了再赚何需要跑?未到盖棺定论之时,别人舍得跑,我不舍得!马云说得对,男人的胸怀是被委屈撑大的。不恨,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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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47 任对自己将要面对的混乱场面有足够的估计。他事先报了警,请所在地派出所前来维持秩序。200多位在职和被裁(占了多数)员工陆续赶来,任春雷的如约出现可能出乎他们的意料,但对于工资和离职补偿的渴望让他们很快就忽略了这个事实具有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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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49 任和他的部下反复向这些员工宣讲:任总在坚持,要给他一点儿时间。如果非逼着今天解决所有的问题,把他的坚持逼成崩溃,那么公司只能申请破产。那时候,你们或许能拿到钱,但可能是在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之后。而现在,他只要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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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51 任保证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们这一方,因为我跟你们一样,也是拿工资的。公司不仅欠你们工资,我的也没有发,而且我一定是最后一个发。你们应该支持我,只有我才能保护你们的权益。你们反而挤对唯一能保护你们的权益的人,不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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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53 可以想象用谈话使激动的人群“理智”下来的可能性。接近凌晨的时候,仍然无法脱身的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30万元现金,期望让“死活今天要拿到钱”的员工离开。“我得出去找钱,”任春雷对作者说,“在这儿解决不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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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55 30万元,据任说,来自他自己的积蓄,当时公司账面上已经没有钱。本来准备了20万元,由于对人数估测有误,又临时追加了1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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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57 “(每个人)500(元)也好,1000也好,是让大家看到我的态度。”任希望这一举动能够换取人们的理解:你已经这么表示了,那么我们等一等也是可以的。“我高估了人们对问题的认识能力。”一些拿到钱的人离开了,那些本来并未打算“鱼死网破”的员工受到刺激,意志变得更加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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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59 次日凌晨6点,任送走了最后几位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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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61 有两个拿到部分离职补偿的原呼叫中心的姑娘对任说:“不好意思任总,今天我们俩是嚷得最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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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63 全程跟随的派出所政委表达了对任的赞赏:“任总,我觉得你行。你处理问题的方法和步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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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65 “今天这么多人在闹,”任回答这位以“做思想工作”为业的“政委”说,“大家都认为这是很大的危机。我不把它当作一件坏事,我当它是一个锻炼和证明自己的机会。这种时候过去我也没有经历过,所以是锻炼,同时我也证明自己是在面对,在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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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67 两个小时后,任春雷发微博说:“昨天一天,直面员工;今天深圳,四处筹钱;明天团宝,被迫开放?在路上,太累、太难、太苦!坚守中,不恨、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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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69 “核心问题很简单,”任春雷说,“网络传言也好,骂声也好,都离不开一个东西,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一切都解决了。讲道理没有用,有些人会理解,但多数人不理解。人家也没有义务去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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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71 30万元解决不了“核心问题”,团宝网的“假期”不得不延长。支付所有的欠款,需要大约1000万元。任春雷向股东们建议大家按同比例出资共渡难关,仍未得到多数人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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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73 2月初,任以自己在北京的房子作抵押,向在三亚给了他“底气”的那位同学借得数百万元。大多数股东对任的行动表示沉默。任掩饰不住地愤怒:“你们都是富豪,我是穷光蛋(他们也曾经讽刺过任说“你是穷光蛋”),这些年创业,除了拿工资,什么都没有。那么,一个穷光蛋都把房子抵了出来,你们还不拿吗?你们应该拿,不拿,我鄙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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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75 股东们已经失去了信心。在还债问题已经初步得到解决后,任春雷仍然接到最大股东代表的短信:是你在坚持啊。“他的意思是,”任说,“我们都不坚持了。你要是不坚持,不就没这种煎熬了吗?”任回短信表示了自己的不理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当然有不继续投资的权利,因为他认为公司过三个月死跟现在死没区别。问题是,他怎么知道过三个月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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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77 任春雷清楚对方并非故意与自己作对。他想必也明白,同样的问题对方也可以问:你怎么知道过三个月必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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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79 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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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81 2012年2月7日起,任春雷抵押房产得到的钱与部分股东的出资,按照工资和消费者退款优先、离职补偿和商家稍后的原则,陆续用于清债。员工数量已不足200人(任春雷规定暂时不接受辞职)的团宝网复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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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83 任并非莽夫,当他决定抵押房产时,他已经看到了再次融资有很大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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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85 在谈论那个神秘的投资人之前,更准确地说是在这次采访一开始,任不顾我们的问题,径自说起自己的失望。他对股东的失望我们已经写到。“其他创业者在融资的时候不妨问投资人一句,”任给我们总结说,“如果有一天出现了团宝今天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办?如果他也是说你自己想办法,你不选他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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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143987 让任不能忘怀的还有员工的背叛。第一个发布“任春雷跑路”消息的人就是团宝网的员工。还有一位,“我比较看重,过去经常在大会小会上表扬他,这次却跳出来反对我,几乎是指着鼻子骂我,好像以骂我、让我名声扫地为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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