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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政治干预是必需的,那么多大程度上的干预才是合理的呢?对这个问题要具体事物具体分析,但不论最终的决策如何,在此类事件中政治行为总是不应该以直接控制和干预的形式出现。政府应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约束,使其仅限于为自由企业制度和市场划定一个可以自由运作的范围。不论是从政治还是从经济的角度来看,正确而有效的经济调整都绝不能通过行政控制和干预来实现,而是应当由立法和司法管理来规定企业的经营范围和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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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这种调节中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防止出现垄断,而这项任务也符合自由企业本身的利益,但我们必须谨慎防止将垄断与单纯的规模庞大混淆起来。前者往往是反社会的,而后者则可以通过分权经营的方式成为社会的财富。我们还必须将真正意义上的垄断行为和企业的一些努力区别开来,后者是以商业周期而不是自然年或季度为基础进行经济活动的,它试图用长期的价格、销售和雇佣策略来促进社会稳定和增进社会的最大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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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最后,我们应该保护人力资本和人为的经济财富作为经济政策的中心。这就意味着采取一种鼓励资本积累用于未来的投资的财政政策与观念。这还意味着在自由企业制度的基础上,采取积极的政策激励那些风险企业和新型企业并能为它们提供股权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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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刚才所陈述的,即认为自由企业与现代工业社会两者各自的需求没有冲突的观点,必须做一点保留。作为自由企业制度下经济政策的必要条件,这种和谐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可能实现:(1)社会仍然相信经济增长是好的;(2)社会生存并不要求政府完全控制整个经济。如果我们不得不生活在大萧条或全面战争之中,那么一个奉行自由企业制度的社会也就不可能继续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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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们不能成功地克服萧条,那么几乎可以肯定:社会将把经济安全而不是经济发展作为经济活动的目标。要实现彻底的安全,我们就得消除风险和机遇,放弃变化——这也就放弃了扩张,并且”封存”生产技术,这也就意味着经济活动的目标不视为满足个体消费者的经济需求。利润驱动和经济理性的机构市场也都会失去它们的社会意义,而本来个人行为是可以通过利润机制而具备社会效益的。自由企业制度不再能够在实现自身需要的同时满足基本的社会需要,此时它的需求和需要与社会的需求看起来是存在冲突的。另外,如果我们不能成功地克服萧条,政府也将不得不对经济实行控制,因为当大规模的失业变得持久化时,社会生存就要求对整个经济生活实行集权的政治调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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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严重得多的威胁是全面战争的威胁。在自由企业制度下,我们可以使用资源来克服萧条,不仅如此,还会有强大的政治反对力量来抵制集权主义的萧条的政策。尽管如果萧条长期持续下去的话,集权主义的政策也不大可能成功,但是,如果我们不得不生活在全面战争的威胁之下,那么我们面临的就不仅仅是要求政府实行全面控制的政治压力。现代全面战争在客观上要求所有的经济目的都必须服从于国家生存的共同目的,并且要求将所有的经济活动都置于中央政府的控制之下。在现代战争的技术条件下,要想让个人消费者的经济需求来决定产出和分配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就连最富有和最强大的国家也不得不将本国一半以上的资源用于中央政府控制下的军工生产。与此形成对比的是,19世纪的战争所占用的生产性资源很少超过交战国一方生产性资源的1/8,通常情况下资源占用的比例还要小得多。17世纪末18世纪初,尽管陆军和海军的制造工艺有了迅速发展,但它所吸收的资源很可能甚至不到一个主要国家所拥有资源的1/4,这其中也包括在路易十四时期战火纷飞、一片废墟的法国。一位历史学家认为这种制造工艺的发展对启蒙运动和中央集权政府的兴起有很大的影响。根据德国最重要的战争史学家德尔布鲁克的说法,弗雷德里希二世(腓特烈大帝)从贫困落后的普鲁士调动了几乎2/3的经济资源投入战争,这一举动令当时的所有人都惊诧不已。的确,我们的时代不论是在战争技术对经济的要求上,还是在把经济组织起来服务于战争的全面能力上,都是史无前例的。但在第一次”核战争”之后,即使文明还能幸存下去,自由企业制度也肯定是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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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概念(珍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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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概念(珍藏版) 1983年版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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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概念》对美国的商界、公共服务部门和政府机构都产生了直接影响,而通用汽车公司却对它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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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出版于1946年初,二十五六岁的亨利·福特二世刚刚接管了濒临破产的福特汽车公司。当时,公司现金短缺、市场地位微弱、产品缺乏竞争力、管理更是一团糟。正如亨利·福特二世和欧内斯特·布里奇——深受通用汽车公司培训的执行官,后来被亨利·福特二世引荐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在书面和口头上反复强调的那样,他们将《公司的概念》当做拯救和重建公司的蓝本。几年以后,在1950年,通用电气公司将《公司的概念》作为其大规模重组的基本蓝图。此后20年,通用电气公司成为组织结构的典范,并引发了一场浩大的”组织革命”。随着这场革命的推进,资本主义世界的大型企业几乎都按照由通用汽车公司率先尝试,由《公司的概念》最先阐述和分析的分权思想进行了自我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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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一经出版,它也马上成为了指导主要州立大学进行重组的教科书。《G.I.法案》颁布后,二战老兵蜂拥而至,这些州立大学,如密歇根大学、密歇根州立大学、明尼苏达大学、俄亥俄大学和其他大学都发现,它们原先的组织结构已经满足不了急剧增加的学生。几年后,当美国整合其武装力量时,第一任国防部长詹姆斯·福雷斯特尔和乔治 C.马歇尔都向《公司的概念》寻求组织结构的指导原则。同一时间,当红衣主教斯佩尔曼为纽约教区寻找新的组织原则时,也想到了《公司的概念》,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随着纽约教区规模渐大,日益复杂,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组织法,《天主教教会法》在管理和组织的框架方面已经跟不上教区发展的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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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通用汽车公司不仅不接受《公司的概念》,甚至故意漠视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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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私人因素无关。相反,除了少数几个例外,我在研究过程中遇到的每一个通用汽车公司的经理都十分友好,甚至很客气,他们在战时生产的工作十分繁重,依然抽空向我提供帮助。我的问题再愚蠢,他们也会耐心对待,无一例外。他们中的一些人成了我的私人好友。没有一个人对我施加压力,要求我修改我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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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用汽车公司最重要的经理,阿尔弗雷德·斯隆——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公司成长、决策和组织架构的主要力量——总是竭尽全力向我提供友善的帮助。本书出版后,他几番邀我做客,征询我对位于纽约的斯隆凯特灵癌症研究所和麻省理工大学斯隆管理学院——他最喜欢的两个项目——的看法。事实上,他还邀请我担任斯隆学院的管理学教授。我因为喜欢纽约大学商学院研究生院的工作而拒绝了他,这令他深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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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通用汽车公司的大多数经理,首先是阿尔弗雷德·斯隆本人,根本无法接受本书。其实,他对我说过很多次,《公司的概念》迫使他坐下来自己写一本关于通用汽车公司的书——《我在通用汽车的岁月》(New York:Doubleday,1964)。该书反驳《公司的概念》,旨在告诉人们一本关于通用汽车公司的书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应该关注哪些问题。虽然《公司的概念》是当时惟一一本关于通用汽车公司的论著,但是斯隆的大作甚至连提都没有提到它。《公司的概念》被视若无睹的遭遇可以说是通用汽车公司及其经理的标准反应。本书未在通用汽车公司内部流传,也很少被提及,更不会出现在经理办公室的书架上。《公司的概念》出版几年以后,被阿尔弗雷德·斯隆视为掌上明珠,由通用汽车公司投资并经营的工程学院——通用学院——开始教授管理学,本书也没有被列入推荐书目,事实上我被告知,甚至在学院图书馆的索引里也找不到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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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用汽车公司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反应,主要基于三个原因:(1)本书对通用汽车公司政策的态度;(2)本书关于雇员关系的建议;(3)本书要求大型公司”服从公众利益”。这些原因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通用汽车公司在战后的巨大成功以及随之而来的重大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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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用汽车公司的大多数经理反对《公司的概念》——有时甚至勃然大怒——首先是因为本书反复建议:通用汽车公司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在恢复和平时期的生产之前,必须慎重考虑是否应该原封不动地套用战前的政策。他们认为这种想法不但可笑,而且简直”离经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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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家和通用汽车公司以外的读者大都认为《公司的概念》显然是站在赞成通用汽车公司和大型企业的立场上的,但是,通用汽车公司的经理们并不这么想。我在本书出版前,曾将手稿寄给通用汽车公司的经理。公司的发言人马文·科伊尔——当时,他掌管着通用汽车公司最大的分部——雪佛兰分部,正准备退休——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他们的观点。他这样评论我的手稿:“一次对通用汽车公司的攻击,其敌意不下于任何一位左派人士。“此外,让科伊尔及其同事更为恼火的是随同手稿一起寄给他们的一封信,在信里,我首先指出通用汽车公司的政策已有20年的历史,而我认为20年前制定的政策终究是过时的,因此我们必须重新做出考虑。我指出人类发明的制度很少在经历了近1/4世纪后依然是合理的。我还特别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当通用汽车公司从战时生产重归和平时期的生产时,是否应该认真考虑将雪佛兰分部从公司分离出去,独自成立一个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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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30年代末,通用汽车公司卷入一场反托拉斯案件,案子本身并不重大,但却留下了深深的心理创伤。通用汽车公司的管理层决心再也不让公司经历这样的痛苦。为此,他们决定把通用汽车公司在美国汽车市场占有的份额控制在50%以内,也就是说,不允许公司继续扩大其已有的市场份额。通用汽车公司的一些年轻经理认为,这意味着作为当时美国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汽车生产商通用汽车公司不能再有所作为了。通用汽车公司自愿放弃了采取任何主动,转攻为守。他们还指出:雪佛兰分部构成了通用汽车公司的半壁江山,其规模大于任何一个竞争对手,包括福特和克莱斯勒在内,它能够成为国内最大的企业之一,在客车和卡车行业都完全可以自力更生。如果让雪佛兰分部自立门户,并由通用汽车公司的股东参股,那么分部本身和通用汽车公司的其余分部就都拥有了进攻、创新和竞争的自由。对此,我不敢苟同——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但是,我极力主张认真考虑这一问题,这在雪佛兰分部和其他人的眼中,无疑是一种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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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稿和附信里我还敦促通用汽车公司的主管们重新慎重考虑公司的其他政策,原因恰恰是因为这些政策已经获得了20年的成功,这些政策涵盖了经销商关系、客户关系、供应商关系以及关于一线经理人员和雇员关系等各个方面。我并不是说这些政策都需要修改——我没有根据那样做,我只是认为任何一项政策经过20年的时间后,多半已不再适用了;目前,通用汽车公司正要结束持续了4年之久的国防生产,恢复和平时期的生产,为公司提供了一个特别的、永不可能再有的重新思考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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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我提出改变政策的具体建议,而是我认为政策都应该被视为暂时的和可能失效的,这使通用汽车公司的老总大为恼火。对于通用汽车公司经理们来说,政策是”原则”,是永远合理的,或者至少在很长时间内是这样。“我们花了20年的深思熟虑才发展出这些政策,“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对我这样说道,“它们在实践中受到了检验,我们知道它们是正确的。你还不如让我们去改变重力定律呢。“确实,分歧其实不在于通用汽车公司的政策本身,而在于所有政策的性质。通用汽车公司的经理们有意识或是无意识地认为,他们已经发现了原则,这些原则像自然法则一样具有绝对性,它们一旦考虑成熟并经受检验后,就该被视为确切无疑的东西。而我的观点恰恰相反,我总是认为这种人为的原则顶多是启发性的,就是说,用它可以找到正确的问题而不是正确的答案。这些通用汽车公司的经理尽管认为自己是实干派的,事实上却十分拘泥于意识形态与教条,并向我表示出意识形态者对于不守成规的机会主义者的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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