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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庞大而又复杂的机器就交给我们了。我们要对它做一些假设。它极有条理,它的工作是完全可以预知的,揭示万事万物运转规律的仅仅是几个简单的法则。分割、简化的思想让我们相信:我们终将弄清每一件事情。我们会完全控制它,甚至于它的生死。科学取代了上帝。科学作家布里格斯(Briggs)和皮特(Peat)认为:“混沌仅仅意味着过于复杂,科学家无法跟上它的步伐,但他们确信,早晚有一天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一天到来时,混沌将不复存在,可以这样说,存在的仅仅是牛顿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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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物理学领域,对根本规律的探求已促使人们致力于“统一场论”的研究工作,人们现在称之为“万有理论”。有些科学家仍然相信,他们将会发现生活的真谛,并能控制一切。管理领域的一些专家也梦想着能实现类似的控制,他们期望预测将来,但收效甚微。在如何确保组织运转良好这一问题上,真正的简单化思想与毫无实质内容的说教完全是两回事,但却经常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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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世界的日子并不好过,它与我们人类好像总是格格不入。佐哈说:“古典物理学将古希腊和中世纪的生命改变为无生命的、僵化的机器。在有生命的世界里,意志与才智是最宝贵的,世界的运转全靠上帝对人的热爱……”机器世界里的事物都是按确定的规则运动的。在这一世界里,冷漠取代了丰富多彩。人类和他们的付出、思想体系,甚至生命本身,都与庞大的机器世界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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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谓的科学世界观里,如果不考虑人的经验,将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发生。正像普利高津和斯唐热所说的那样,尽管科学家与自然界已进行了成功的对话,其意外结果却是:“发现了寂静的世界,这正是古典科学中自相矛盾的地方。古典科学展示给我们一个无生命的、被动的世界。这个世界就像一台自动运转的机器,一旦编好程序,便会根据程序所确定的规则连续运转下去。从这个意义上说,与自然界的对话是将人从自然界中隔离出来的,而不是让人与自然界更密切地接触……科学对其所触及的事物,好像都不够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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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科学界笼罩在孤单的气氛里,整个西方文化也是如此。美国人主张个人主义至上,每一个人都在保护自己的界限,宣称自己所拥有的权利。社会学家贝拉(Bellah)认为:“个人主义既表示令人愉快的不受干涉,也是一种可怕的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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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科学领域,20世纪的到来动摇了牛顿思想的霸主地位。人们发现,亚原子世界里的一些现象无法用牛顿定律解释,因此迫切需要寻找认识世界的新方法。牛顿力学对于科学进步仍将发挥巨大的作用,但为了解释大量的自然现象,人们需要发展全新的科学理论。量子力学所揭示的世界不是确定的、僵化的世界。量子力学的核心思想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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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认识自然界的进程中,很多重大突破都是在原有的理论基础上所进行的改进——或者对事实进行重新组织,或者对这些事实建立新的关联,或者根据不同背景灵活地看待事实。但是,量子理论完全摆脱了这些基础的影响,通俗地说,是“另起炉灶”。过去认识世界的方法对量子现象的解释不能令人满意,因为很多方法都不再适用了。但是,最终结果不是对现实情况一筹莫展。相反,大多数物理学家都认为,量子理论能够帮助人们更清楚地认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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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量子世界是具体、清晰的,但它也是很神秘的,即便对科学家来说也是如此。两位著名的理论家对此做了评论。玻尔警告说:“如果谁没有被量子理论所震撼,那就说明他还不懂量子理论。”物理学家薛定谔(Erwin Schrödinger)在谈到量子理论的深奥难懂时说:“我不喜欢量子理论,但没办法,我总得跟它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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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量子世界不仅仅是神秘而迷人的。当越来越多的人对量子层次的奇异行为感兴趣,并进行深入思考时,我相信,在更高的层次上,我们也一定会有新的收获。量子世界观对我们所做的众多基本假设都提出了挑战,包括我们对关系、联系、预测和控制的认识。从某种程度上说,量子现象也适用于大型的事物,或者说大于我们过去认为的尺度。我们的脑细胞“已敏感到可以有选择性地吸收单个光子,因此它肯定也有不确定的、量子层次的行为体系”,佐哈这样认为。而沃尔夫(Wolf)则说:“我们物理学家发现,量子力学不仅适用于世界上极为微小的角落,其适用范围已经迅速地扩展到越来越大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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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世界是很奇特的,因此需要寻找新的比喻来描述它。佐哈将量子世界描绘为“一个广阔的世界,所有事物都是不确定的和不可度量的……它很深奥,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卡普拉把它看作“不断互相转化的动态模式——连续进行的能量之舞”。还有人认为,在量子世界里,所有事物都是互相关联的,就像一个巨大的干涉图样。20世纪30年代,天文学家詹姆斯·金斯(James Jeans)对这一新世界的描绘是我最为欣赏的:“与其说世界看起来像是一个大机器,不如说其更像一位伟大的思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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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不再将世界看作机器,我们才能逐渐认识到世界的动态特性,而很多熟悉的方面就随之消失了。按照量子理论家的说法,“事物”消失了。尽管一些科学家仍在寻找构成“事物”的最小“积木块”,但大多数物理学家都已经放弃这种徒劳的工作。他们不再将事物看作有限的和分散的,因为在研究基本粒子的特性时,他们发现,如果基本粒子彼此相互作用或与观察它们的科学家互动,“事物”便会改变自己的形态和特性。(见图2-1)“代替了通过接触力四处运动的小台球”,佐哈写道,“有那么多活跃的关系模式存在——电子与光子、介子与核子等。它们的双重特性很费解——有时是位置,有时是动能,有时是粒子,有时是波,有时是质量,有时是能量——这一切都取决于它们彼此间的相互作用和对环境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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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极短的时间内,K介子进入气泡室。当它们与不同的能量源相互作用时,临时出现了12个不同的粒子。图2-1 粒子相互作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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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很多物理学家来说,在量子世界里,关系不仅是有趣的,而且是关于现实的“全部内容”。物理学家亨利·斯塔普(Henry Stapp)认为,“从本质上说,基本粒子是与外界事物建立联系的一组关系。”与其他能量源的相互作用可以产生寿命短暂的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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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给每一种能量源都起了名字——中子、电子或其他粒子,但它们都是相互作用网络里的中间状态。物理学家可以计算出这些相互作用的概率和结果,但是任何粒子都不能与其他粒子完全分离开。在粒子相互作用图上,最重要的是基本粒子相遇和改变的整个过程。对基本粒子逐个进行分析看似简单,但我们却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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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组织管理领域,我们刚刚踏进由关系构成的新世界的门槛。我们想知道这些新的图形是否正确;也担心如果照此前行,结局是否会很惨。一个水手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有时会信心百倍地喊一声:“啊!陆地!”他知道要寻找什么,知道山峦怎样出现在地平线上,知道如何区分云朵和陆地。有时喊叫本身就表示信念。寻找量子组织的新世界需要这样的信念。然而我们一旦熟悉了量子世界,组织管理方面的一些特征就会在雾中隐隐显现——它们的轮廓已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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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世界内涵丰富且复杂。沟通大师葛瑞利·贝特森(Gregory Bateson)提出了“关联模式”,并要求我们不再讲授关于“事物”的知识,而应将关系作为一切的基础。有了关系,我们就不再指望预测性,而是转向潜在的可能性。若干年前,我从书上看到有人将基本粒子看作“潜能集合”。我开始按这种方式考虑自身:我们就像世上所有的事物一样,无法定义、无法分析、而只是有若干种潜能。我们谁都不能脱离与他人的关系而独立存在,不同的环境和人将使我们的某些特性显现出来,而另一些特性则处于休眠状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在每一种关系里面都是不同的、全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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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所有事物都不能脱离与外界的关系而独立存在,我们就不需要按分割的方式进行思考。许多年来,我都在苦苦思索一个我认为尤其重要的问题:在组织里,影响行为的最重要因素是什么?是系统还是个体?量子理论给我的明确回答是:“二者兼而有之。”无需在二者之中选出一个,如果这样做,就已经把它们当作相互独立的了。两个或多个个体之间建立的关系才是关键所在。系统影响个体,而个体又决定着系统。正是相互关系创造了当前的现实。至于哪个潜能会变成现实,则取决于人、事件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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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预测和复制是不可能的。这毫无疑问会让人感到不安,但这样的世界也肯定更吸引人。人不再是可预测的,而变成了“意想不到”的。在不同的地方,我们都是不同的人。这并非让我们变得不可信了,只不过是把我们变成了“量子”。不仅我们是模糊的,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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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粒子天生就有两面性,这是人们对世界感到困惑的原因之一。基本粒子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特征。基本粒子有时呈现为粒子——在空间上确定的点;有时又呈现为波——分布在一定区域内的能量。基本粒子的总体特性(称为波包)包含两种可能形态——粒子与波,这就是互补原理。用哲学术语来说,就是“统一的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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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人们无法将这两个互补的特性作为一个统一体进行研究。这是量子物理的海森堡“测不准原理”(Uncertainty Principle)告诉我们的。我们可以测量有关粒子或波方面的数据——粒子的位置或者波的传播,但是,我们绝不可能同时测量到这两方面的数据。佐哈说:“虽然我们能够测量到波的属性或者粒子的属性,但具有二元性的整个粒子的属性却无法检测到。对于任何一个波包,我们能够获得的最理想结果就是对位置或者动量的模糊理解。”我们期望世界是确定的和可度量的,但最终我们的期望还是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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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原理促使我们从根本上改变了对测量与观察的相互关系的认识。如果基本粒子与观察者之间建立了一种关系,并且调整自身以满足观察者的期望,那么,观察结果还是科学、客观的吗?假设科学家构造了一个实验来研究波的特性,这时,基本粒子呈现波的属性。如果实验者要研究粒子,基本粒子通过自我调整又呈现出粒子形态。观察行为导致波包的潜能“塌缩”为波或粒子。只要一种潜能成为现实,其他潜能立刻就不复存在了。在观察行动之前,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一旦观察者选定观察内容:“观察效果就立竿见影,而且非常神奇。描绘被观察系统运动规律的波函数全部失效了,唯一的例外是成为现实的那一种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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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前,组织管理理论家卡尔·韦克(Karl Weick)指出,组织管理领域也存在类似的观察困境。韦克称之为“相互作用”。他认为,组织的现实情况是我们参与创造的。他说:“组织所担心的环境问题,是由组织自己构造出来的。”韦克的观察结果说明,社会科学也存在与量子物理学类似的敏感性。绝对客观的现实是不存在的,我们所生存的环境也无法脱离组织而独立存在。它是我们通过观察行为共同创造的,这关键要看我们注意和担心的事情是什么。如果我们确实认为组织生活中也存在敏感性,我们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争论什么是“客观的”环境。因为可以从多个角度去观察,所以关于谁对谁错的冲突也就不存在了。韦克说,要放弃对谁是谁非的争论,将我们的关注点转移到成效上来,关注发生了什么,以及采取何种行动才能有效地解决问题。我们不要为弄清真相而进行无休止的争论,而是要找出最优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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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克还建议采用新的方法进行组织分析。他说,行动应该先于计划,因为只有在采取行动之后,我们才能创造出环境。在与环境相互作用之前,我们怎么能阐明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在战略规划上,我们好像是为了回应环境的需求而采取行动,但实际上,这种环境是我们根据自己的想法创造出来的。战略应该是“准时的,并且需要其他因素的配合——全面的技能、快速学习的能力、相信直觉、灵活规避损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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