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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格斯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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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一谜题比想象的更普遍。工业革命期间，许多制造业的工人有着重要的新技能和知识，但最初在他们的工资上得不到反映。马克思关于技术对工人工资影响的悲观观点，最初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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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史学家罗伯特·艾伦将英国工业革命最初的六七十年称为“恩格斯停顿”。4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在1844年写道：实业家“靠着大多数工薪阶层的痛苦发家致富”。5事实上的确如此，在工业革命开始的六七十年里，人均产出快速增长，工资却没有增加。资本家和中产阶级吞噬了其中的差额。新技术带来了更高的生产力和利润，但也导致了更多的不平等和工资的停滞不前。当时其他的观察家，包括大卫·李嘉图和马尔萨斯都认为，停滞不前的工资是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一个特征。然而在恩格斯写下《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后，情况发生了改变。19世纪接下来的几十年，工资快速增长，工人靠新技术收获了大部分的利益。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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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延迟也发生在美国的工业革命中，它表现在织工的工资上。图6.1展示了在排除通货膨胀影响后，洛厄尔纺织厂织工和纺纱工的时薪。尽管技能很重要，但织工的工资直到19世纪70年代才开始增加。从1830年到1855年，他们实际的日工资才增加14%，而每小时的产出增长了80%左右。7在南北战争之后，事情发生了变化。到1900年，织工的实际工资已经增加了一倍多，比1830年的工资水平增加了112%。8这一增长只有一小部分源于工资的普遍上涨，这有可能是经济扩张或西方国家发展所产生的不断增加的劳动力需求所导致的。9同样，这一增长也不能用人口结构的变化来解释。织工仍主要是女性，虽然大多是爱尔兰、加拿大法国裔的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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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1 织工的工资在长时间的停滞后大幅增长：洛厄尔地区织工和纺纱工的真实时薪（以1860年的美元为比较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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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贝森著《机械化会去技能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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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资增加的主要原因是织工的技能获得了更多报酬。这可以通过比较同一家工厂的织工和纺纱工的工资看出。在洛厄尔的纺织厂，从事纺纱的人群构成和织工差不多，但是他们的工作对技能的要求要少得多。10这意味着纺纱工的工资更能反映出社会对女性劳动力的普遍需求；另外，织工的工资，既反映出社会对劳动力的一般需求，也反映出对他们技能的特殊需求。织工和纺纱工的工资区别，反映出织工薪酬的一部分要归因于他们的技能。织工因技能获得的薪酬，实际要比两者间的差额还要多，因为纺纱工也有技能。然而，织工和纺纱工工资差距的变大，表明织工因他们的技能所获得的薪酬回报在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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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世纪30年代，织工与纺纱工赚取的薪酬一样多（见表6.1）。织工在学习上相对投入较少，因此只能获得少量经验收益。11但到了19世纪80年代，女性织工比女性纺纱工要多获得47%的收益。因此，这种强大的生产技术所带来的好处，的确流向了织工，但这一趋势自1816年第一家纺织厂建立起来后，延迟了50多年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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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价值的逐渐增长意味着技能可以获得更大回报。在19世纪80年代，有经验的织工的相对工资更高，是因为他们工作的第一个月在学习，赚取的工资要低得多。这是他们的人力资本投资。一旦有了经验，他们便及时地以更高工资的形式，得到了这项投资的回报。经验收益的大幅增长表明在19世纪80年代，织工的技能获得了更大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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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6.1 织工的报酬和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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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贝森著《机械化会去技能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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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资与可替代劳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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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织工的技能水平在薪酬上得到反映要花几十年才能实现？简单地说就是，在19世纪三四十年代，织工使用他们技能的替代选择很有限。即使他们有重要的技能，在他们的报酬很少时，也没有资本威胁要离开。其他适合年轻女性的薪酬合适的工作也很少。洛厄尔的纺织厂定下了工资标准，其他城镇的纺织厂不会雇用大量受过训练的织工，也不会提供超额的工资来吸引他们。12到别处寻找工作是很冒险的。纺织厂因此不需要支付多余的钱来阻止织工离开。只要他们不把工资降得太离谱——工厂经理人清楚明白其中的危险——随时都有新手储备。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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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未经训练的工人能被迅速聘用，因此受过培训的工人市场并不大——纺织厂会聘用经验相对较少的工人。如表6.1所示，在19世纪30年代，只有18%的新聘工人有工作经验。但有经验织工的供给在增长：到19世纪50年代，65%的新聘工人有经验，到了19世纪80年代，达到了87%。14那时，训练有素的织工有了一个比罢工更有效的撒手锏：他们可以很容易在另一个工厂找到一份工作。其他雇主愿意多支付一些钱来招募一位对薪酬不满的老织工，因为这能省下他们的培训成本。雇主之间的竞争意味着经验丰富的织工终于可以靠已习得的技能获得可观补偿。纺纱工和其他低技能的工人没有类似的撒手锏，因为他们的培训成本没有那么多。因此相对于更容易训练的低技能工人，以及没有受训过的织工，有经验的织工的薪酬有所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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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19世纪30年代织工的工人运动被证明是无效的——接下来洛厄尔的几次罢工都没有成功——但织工后来的工资的的确确增长了。当然，在其他行业，工会有时确实能帮助会员获得更多的报酬。但即使那样，工会的威慑力往往取决于公司取代熟练工人的困难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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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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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有技术的织工提供一个健全的市场，为什么需要这么久？我们习惯性地认为新市场的崛起是迅速的，多多少少和新产品的出现或新需求的确立同步。但这种观点只能解释标准化产品。然而，与一个重要新技术相关的特定技能最初并不是标准化的，这限制了市场。刚开始，这些技能总是局限在特定雇主的手中。在沃尔瑟姆的第一家动力织布机厂里，技术织工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因为其他纺织厂里没有动力织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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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工厂开始使用动力织布机，然而在一段时间里，市场仍然受限。其中存在一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织工不愿为自己的培训买单（也许是因为在学习过程中拿的工资低于行业平均工资），除非他们接受培训后，可以拿到更高工资。但工厂不会为受过培训的织工提供额外工资，除非有利可图，而许多原因表明工厂不会这么干。第一，如果这项技术并没有标准化，那么每个公司都有不同的织机、不同的产品、不同的输入，以及不同的工作方式。如果工人们需要大量培训，那么纺织厂还不如直接投资训练没有经验的人。第二，很难辨别另一家纺织厂的织工是否真有经验。由于没有标准的培训和认证，未来的雇主没法验证织工的熟练度。第三，雇主若是想省心，不培训大量新员工，就必须得在市场上雇用足够数量的有经验的织工。标准化的缺乏限制了纺织厂之间的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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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丰富的织工的劳动力市场在19世纪30年代受到了限制，因为居住在洛厄尔周围的有经验的工人数量很少，并且操作和培训都没有标准化。15在19世纪30年代，纺织设备市场支离破碎。例如，为洛厄尔提供织机的机械工厂，不大可能会将机器卖给新英格兰的其他纺织厂，而其他纺织厂使用的是拥有不同设计的织机。16不同的纺织厂也有不同类型的劳动力供应，组织形式也不同（见下一节关于沃尔瑟姆和罗得岛“系统”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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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标准化产品的市场是存在的，但它们要依靠诸如声誉等机制来传达提供服务和消费者需求的信息。对于名声在外的有经验的织工，市场确实存在。许多这样的织工被聘请来当“帮手”，他们不做计件工作，而是训练新员工或协助其他织工。例如，贝琪·梅里厄姆被劳伦斯纺织厂分厂聘用在高级织间工作，她每周的薪水比经验丰富的织工的计件工资要高30%。她和织间监工达理斯·梅里厄姆同姓，这也许帮助她建立起了名声。名声一旦建立起来，就能帮助工人获得更多的报酬。在特殊事例中，一些具有良好声誉的工人成了“超级明星”，收入远远高于其他人。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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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南北战争后繁荣的劳动力市场发展起来前，大多数织工没有如贝琪·梅里厄姆一样获得高工资的机会。织工劳动力市场的商品化，相对减少了诸如贝琪·梅里厄姆等少数有声誉织工的机会——1883年帮手每周的工资和有经验的织工的计件工资差不多——但给大多数织工的机会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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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标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