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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随着技术的成熟而改变。许多技术似乎都遵循着一个共同的模式：在一种知识共享和专利申请稀少的管理体制之后，总是紧跟着大量的专利申请和专利实施。苹果电脑每两周左右就与家酿计算机俱乐部共享其苹果一代和苹果二代的设计和功能，获得有价值的反馈。13公司成立的第一个十年只申请了14项专利。2012年，苹果获得了1236项专利，并涉及超过100起关于在世界各地实施其智能手机专利的诉讼。史蒂夫·乔布斯曾说：“在窃取伟大灵感这方面，我们一直都是厚颜无耻的。”这些伟大灵感包括图形用户界面、MP3播放器、平板电脑，苹果公司对其吸收后进行了改进。一些愤青指责苹果过河拆桥，用专利来阻止他人跟随它的足迹。这一模式在其他科技大佬身上也很明显。微软直到1986年才首次获得专利，那时它才成立11年。如今，它有超过2万项专利，并积极实施这些专利。高通是如今最为著名的有着大量专利组合的公司。但在数字无线通信技术发展的早期，高通的创始人自由分享了他们的技术，包括如今一种广泛应用于手机的解码算法。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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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模式在过去也可以观察到。在1903年飞行成功实现前，航空技术一直在国际发明家组织内被广泛分享。在美国，紧随知识共享的是一段积极诉讼时期，这导致了一场具有高度破坏性的专利战争，没有人能够在不违反他人专利的情况下生产一架飞机。这些阻碍使得航空发展在美国停滞了十年，直到迫切希望飞机进入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政府迫使交战双方组建起了专利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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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的知识共享都是有局限的。通常它们只在某个地区持续十年或二十年，有时只限于一个社区内的机械师或工程师。多种因素导致了这些共享时期的结束。一些是因市场崩溃或产业结构改变，导致社区分解。也许正是这些时期的短暂，历史学家忽视了知识分享的重要性。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然而，尽管只持续了十年或二十年，这些时期使得关键技术得到了巨大改进。在19世纪上半叶的美国，它们使得织工单位时间内的布匹产量增加了5倍，并通过使用转炉炼钢法让铺建钢轨的生产成本降低了80%，还将康沃尔的高压蒸汽发动机的效率提高了2倍。一点都不夸张地说，在这些知识分享时期所做的创新，是这些技术成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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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共享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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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对创新的传统经济分析的角度来看，偶尔出现的知识共享令人费解。在传统分析中，如果竞争对手复制了发明，进入市场，就会增加竞争，压低价格，消除利润。15这种观点认为，创新者因此不会愿意投资于研发，除非他们可以阻止竞争对手复制他们的发明或他们能得到其他一些激励。专利被视为一种防止抄袭发明的重要手段，除此之外，公司还会使用其他阻止方法。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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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为什么创新者竟然以通过与竞争对手分享知识的方式，鼓励他们模仿呢？这似乎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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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发现分享中的潜在利益。知识共享是创建通用标准或最佳实践方法的关键，而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两者有明显的经济效益。此外，一些知识共享可能真的是发明家之间的知识交换，或是发明家希望其他发明家能回报自己：我与你分享我的创新，你与我分享你的，我们会共同进步。这样的利益很好理解。然而，人们显然认为竞争所造成的损害通常会大于这些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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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经常发生的知识共享表明这种假设并不总是正确的。知识共享可能需要在特殊条件下才能发生，但这些条件并不罕见。要想知道过去这些有可能的条件是什么，它们今天有多常见，以及其对政策意味着什么，那么更细致地观察一段知识共享时期将很有帮助。17具体地说，我们希望看到共享是否削减了利润，并且如果创新获得了专利，这些专利是否如传统分析中认为的那样会显著增加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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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纺织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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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吉尔莫自由分享了他的设计专利。19世纪二三十年代其他许多重要的纺织发明也被共享了，但不是全部。马萨诸塞州沃尔瑟姆的波士顿制造公司，最开始申请了几个发明的专利，但很快又将其放弃。输电技术的重要进步在19世纪20年代由公司的首席机械师保罗·穆迪带动起来，被整个行业广泛共享。19世纪30年代，最重要的纺织发明是纬纱叉，它能在纬纱断时自动停止织机。克林顿·吉尔罗伊声称在1831年发明了纬纱叉，但没有申请专利。18另一方面，织机的重要附件伸幅器的设计，则申请了专利；然而，这些专利并未产生多少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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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为常见的是，这一时期的机械师，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关系网社区，积极分享着他们的知识。19许多人在关系网内训练他人，有些以熟练工人的身份跳槽以收获各种经验，有些与婚姻或出生相关联。交换知识的优点很容易理解。纺织技术是极其复杂的，有许多建造设备的方法，而过程中的每个步骤，都有许多不同的操作方法。没有一家机器商店只靠自己便能建起世界上最好的设备，并使用最好的技术。因此机械工人会共享知识。安东尼·华莱士将其描述为“机械工人的国际联谊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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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经常参观彼此的商店以交换信息，会默默地站着看一台新机器或新流程，推测这一机制的未来。总的来说，他们知道彼此的业务，并会毫不犹豫地相互展现还在孵化期的创新，相信同行会尊重自己的优先权，以及它可能意味着的经济优势。直到发明在联谊会中被公开很多年后，他们才会为其申请专利，申请了的专利有时也不会公布或执行，专利权人相信他的客户会尊重自己的利益，不需要提醒。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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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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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传统的观念中，新成立的公司需要通过专利来防止别人抄袭。然而，威廉·吉尔莫与其他机械师共享了自己的设计，莱曼法官又与其他潜在的制造商共享了它。这一决定降低了价格和利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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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二十年时间里没有。机器商店和纺织制造商获取了很高的利益，竞争逐渐将其削弱。第一家使用动力织布机的纺织制造商波士顿制造公司，在前7年中，每年支付12.5%~27.5%的年度分红。其他工厂在19世纪20年代没有支付那么多，但它们仍然支付了5%~14%的分红。机器商店也有利可图，初期赚取了50%的超值效益。到1830年，这一比例有所下降，但他们仍然获得了30%~35%的超值效益。直到大概19世纪30年代末，制造纺织设备的纺织制造商和机器商店才开始出现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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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织厂之所以获得高额利润，是因为它们的成本远低于市场价格。在早期，这种市场价格主要是由在家里操作手摇织布机的织工决定的，因为动力织布机制造商仅占市场总额的一小部分。然而，到19世纪20年代末，作坊织工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被取代了，但由于关税正常，一些布仍从英国进口。只有在19世纪30年代中期，动力织布机制造商主导了国内市场时，竞争才开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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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技术用户之间的“温柔”竞争持续了二十年，因为新技术与成本更高的技术共存。只要大部分市场仍由手工织布机织工或昂贵的进口商品供给，增加的动力织布机制造商就不会对价格造成明显影响，在这种情况下，与潜在竞争对手分享技术并没有利益冲突。技术分享反而会扩大新技术的市场份额。在动力织布机制造商之间的竞争终于变得剑拔弩张之前，花了二十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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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纺织制造商创造了巨额的利润，为什么没有更多的公司迅速进入市场？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在实践中学习。获得必要的知识需要时间和成本。最初很少有人知道如何构建、安装、操作和维护新机器。21机械师不仅需要诸如机械学等一般知识，还得学习纺织制造设备的复杂知识。直到1845年，熟练劳动力的短缺还会造成生产延误，这是因为缺乏机械师以及长期的培训需求和经验。管理者也需要精通技术知识。早期，如果一家纺织厂没有自己的机器商店或与外面的商店保持着紧密联系，那它就不能生存。工人的技能同样很重要。如果纺织厂不能吸引和留住刻意在工作中学习技能的工人，那么它们就会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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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技术专利的有限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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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技术与落后的技术共存时，专利价值有限。对于其拥有者而言，专利的主要价值在于不让其他人接触新技术，从而限制竞争。22但如果专利所有者的利益并不会因少数竞争对手使用该技术而受损——如同早期的纺织技术，将其他人排除市场外，就没什么意义。但假如专利涵盖了其他人可能会支付报酬的渐进式改进，它可能仍会有些价值。但如果专利的目的是保护创新者不被模仿，那就没有必要在模仿行为还不严重时，花钱来获取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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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顿制造公司开始为其发明申请专利，之后又改变了立场。该公司的弗朗西斯·卡伯特·洛厄尔在吉尔莫之前两年，将第一台商业上获得成功的动力织布机引进美国。吉尔莫的设计被证明更优越，但也只是在很短一个时期内，波士顿制造公司织机依然是主导技术。与吉尔莫不同的是，洛厄尔和他的经纪人帕特里克·特蕾西·杰克逊在1815年为他们的织机申请了专利。该公司杰出的机械师保罗·穆迪，也通过关联设备获得了8个专利。1817年，波士顿制造公司开始提供其设备的设计许可，并开始制造专利织机，以及其他纺织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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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几年后，波士顿制造公司的情况发生了逆转。1821年之后穆迪没有申请任何专利，尽管他在工厂内部电力传输等领域做出了关键创新。这些创新没有专利，但在行业内迅速扩散，成为所有新厂建设的标准。1823年，除了与其密切相关的公司外，波士顿制造公司停止销售设备和专利许可，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机器商店的经营权只偶尔卖给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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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改变会朝着这个方向进行？因为专利没有产生更多的利润。波士顿制造公司的专利在织机上使用，只一次性收取15美元的费用。如果波士顿制造公司建起一台专利织机，它能一次获利35美元。但如果把这台织机投入生产，它的年利润总额将超过200美元！织机的一次性专利使用费不到将这些织机投入生产产生价值的1%。波士顿制造公司没有理由让自己的机械师为别人建造织机或支持顾客购买其专利权；这些机械师为波士顿制造公司或它的姊妹公司建造织机会更有价值。所以波士顿制造公司重新规划了方向，不再将重心放在专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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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改变并不是说专利制度就失败了。每台织机15美元的专利使用费，与19世纪之后几十年专利联营所获得的版税比起来，已经相当不错了。23即使专利使用费涨到两倍或三倍，与波士顿制造公司通过使用这些织机获得的利润比起来，仍然相形见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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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利本身和使用专利产生的利润之所以会有差异，和“温柔”竞争的原因一样：缺乏技术和知识渊博的机械师、管理者和工人。另一家工厂可以从波士顿制造公司那里购买织机专利权，但这些专利的价值，只有在工厂有机械师能建造、安装和维护织机，有管理者可以组织生产，有工人可以学会如何有效操作这些设备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来。知识和技能比想法更稀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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