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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作出正确决策 第十章 洞察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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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的主题是“专业知识”（expertise） 。论者指出，所谓的专家就是积累了海量知识的人。虽然这种观点是正确的，但它为专家这群人勾勒出这样一幅画面──满脑子都是“事实”，“记忆”量极大，而且“智慧”超凡。大多数领域内，累积专业知识所需的时间长达十年。因此，专业知识与年龄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关系。这就更加让人们误以为专家是一群行动缓慢的人，他们应该说话很缓慢、思考也很缓慢，因为他们必须在海量的信息当中进行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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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我们对于不同领域内顶尖专家的观察、访谈与研究，本章将呈现出一个别开生面的专家形象。经验的积累并没有让专家变得沉重，反而令他们更加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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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看待世界的方式与众不同。他们能够看到其他人所不可见之物。通常情况下，专家并不会意识到，自己认为明显可见的事，其他人竟会无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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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用一个事例来比拟上述观点。很多年前，笔者经历了一件事。当天，我的工作非常辛苦，准备上床睡觉。当时我的妻子正在忙着写自己的文章，我一边等她，一边忍不住打起盹来。我躺在床上的时间一定有二十到二十五分钟，一只眼睛压在枕头里，另一只眼睛则暴露在头顶的灯光中。我妻子走进卧室，关掉顶灯，屋里顿时暗了下来。我瞬间惊醒，坐起身来，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一只眼睛从脸上掉了下来。你如果想亲身示范的话，请首先遮住一只眼睛，可以使用厚挡板、围巾或者手掌（如果只用手指，会进来光线），持续二十分钟。再之后，走进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关掉灯，闭上门，然后再揭开眼睛上的遮蔽物。请试着体会一下这种感觉。你将感受到我所描述的奇异的对比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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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着回顾这个过程，当我躺在床上时，陷在枕头里的那只眼睛完全接收不到光线。视网膜紫质，即负责黑夜视觉的化学物质，在陷入枕头的眼中逐渐累积。此化学物质如果活跃，则眼睛在黑暗中十分灵敏；可如果其含量较低，则眼睛将更适应于白天的情境。当我妻子进屋时，视网膜紫质含量达到最高值，即使在光线极其暗淡的情况下，该眼仍可视物。另外一只眼睛一直处于光线之下，视网膜紫质含量持续下降。当我的妻子关掉灯而笔者坐起身时，我陷在枕头里的那只眼睛视力极佳，另外一只则毫无用处。这对比是如此强烈，使得我一方面感到屋中光线减弱，另一方面发现自己的一只眼睛完全不听使唤。我揉了揉眼睛，可惜完全没有效果。我抚摸了一下眼眶，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毫无感觉之后，我猛然坐起，跌跌撞撞地走进洗漱间。我把灯打开，照了照镜子。很开心的是，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位于鼻子旁边。不过那只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我心中暗忖道：这实在是太诡异了。带着不安的情绪，我关掉灯，结果发现两只眼睛都看不太清晰了。之后，我才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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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入思考了这一经历，一只眼睛可以清晰视物，另一只眼睛则如盲人般无用，这一画面在我脑中异常清晰。由于经验丰富，专家们即可看到其他人视而不见之物。正因如此，他们才可以在自身擅长的领域内来去自如；而新手们则要小心谨慎地“摸着石头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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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经历还表明，那只一直暴露在光线下的眼睛其实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它无法感知“看到阴影中的东西”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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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物只有专家可以看见，其他人则看不见，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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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并没有注意到的模式。 异常现象──违反预期的事物，包括并未像预期那样发生的事物。 全局（情境知觉）。 事物的运作方式。 机遇与“随机应变”。 已经发生的事物（过去）或者即将发生的事物（未来）。 新手会疏漏掉的细致区别。 新手自身的局限性。 这些专业知识与我们曾经介绍过的两大“力量之源”存在关联：模式识别与心理模拟。模式识别指的是专家能够利用自身能力，识别出事物的典型表现以及未按预期发生的事物等异常现象。而心理模拟的意义则是总结过去事件、预测未来事件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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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总结出了一些额外的力量之源。做出细致区别的能力中，一定包含有知觉学习（perceptual learning）的成分；但是学者对于知觉学习知之甚少，粗略观之，它与模式匹配之间的区别并不明显。除此之外，认识到自身不足并且予以改正的能力，也与本书所讨论的其他决策素质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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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将详细介绍专业知识的八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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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别典型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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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使用“招聘秘书”的例子来说明应该如何识别典型性。试想，一位新上任的公司经理需要招聘首席秘书。他们花费了大量时间来明确该岗位的工作要求与标准，之后，面试了诸多秘书。他们是“秘书遴选”领域的新人。与之相比，办公室经理长时间任职于管理秘书的领导岗位，他们就不需要去面试那么多候选者。他们是经验丰富的秘书选择者。他们或许刚刚面试完名单上的第一个求职者，就已经知道该人才华横溢了。他们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和心力去考察其他应聘者。而新手们只有面试过大量的秘书，才能看出不同秘书之间存在什么差异，他们的不同表现在哪些方面以及优于常人的出色秘书是什么样子的。经验丰富的办公室经理十分了解优秀秘书的“典型性”之所在，他们不需要再去经历漫长的学习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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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们很难看出专家认为的显而易见的关系。我们发现，消防指挥官在看到一幢燃烧的建筑物后，马上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可以形象地想象到楼梯、商业电梯、顶梁柱的情况以及它们受到了火势怎样的影响。本书第四章直觉的力量，即讨论了识别模式的能力如何转化为情境知觉，后者可以让人类识别出合理的目标和相关的线索。专家以外的人们，很难识别出典型模式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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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例二十三 无法自救的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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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笔者妻子海伦与笔者开展了一项关于心肺复苏术（CPR）的研究。我们一共准备了六段录像，内容都是一名长有红头发的救生模型“更生醒-安妮”[1]接受心肺复苏术的治疗。不过，其中的五段录像里，施救者是新手──仅仅上过八小时心肺复苏术课程的人；第六段中的施救者则是专职医护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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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看录像的有三组人：一组是十名新手，刚刚上过八小时的心肺复苏术课程；一组是十名心肺复苏术教练，他们是经验丰富的教师，却从来没有在真人身上实施过心肺复苏术；还有一组是十名医护人员，曾经多次实施过心肺复苏术。研究要求实验参与者做一系列判断，其中最后一个或许是最有趣的，我们请参与者想象他们自己就是命垂一线的人，如果要从六段录像中的施救者中选择一位救治自己，他们会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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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护人员只需看一眼即可认出谁是心肺复苏术专家。十名参与者中有九名选择了那位医护人员。当问及原因时，他们无法用确切的语言表达出来。只是感觉该医护人员整体的行为模式丝丝入扣，动作熟练敏捷，这是他们所认同的──那个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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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们普遍也选择了医护人员。十名参与者中有五名作出了这样的选择。但是，教练们的结果就不那么理想了。医护人员在录像中的手法，很多都并不遵循教练们在课堂上所着重强调的细节。比如，他没有慎重地选择手的位置。只有三名教练选择了录像中的医护人员为自己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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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捉异常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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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们在面对纷繁复杂的局面时，往往会感到手足无措，因为他们无法形成对事态进展的“预期”。他们遇到的事情全都出乎自身意料。即使已经形成对事态的预期，当现实与所预想的不符时，他们仍然会感到惊讶。一种让专家倍感惊讶、但新手无动于衷的关键线索就是关键事件没有发生。因为新手不知道“哪些事应该发生”，所以他们无法认识到“某些事情没有发生”所具有的重大含义。专家则可做到先知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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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事例充分说明了在注意到未发生之事的过程中，经验所占据的重要地位。几年前，一位研究者加入到我的团队当中。过了几个月，她对我说，她感觉自己一直处在“边缘”工作，费尽力气才能按时完成任务。可这完全不是我的感觉。我认为，当时整个团队已经组织有序，不再被任务截止时间催促着开展工作了。跟她交谈的过程中，我认识到，自她加入团队以来，我们有一份计划和一份提案书上交得较为仓促，而另外还有十份报告进展比较顺利。我知道，去年同样的十份报告已经将整个团队逼迫得几乎崩溃，因此面对今年的工作进度我感到非常冷静。新来的研究者并没有上述背景知识。她并没有注意到，十份报告完成时，整个团队并没有狼狈不堪。该种类型的线索以及未曾发生的事件是新手所认识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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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未曾发生的事件可以称之为“消极线索”。只有借助“经验”，决策者方可形成并应用“预期”。只有通过“预期”，个体方可注意到哪些事情没有发生。亚瑟·柯南·道尔所著的小说《银色马》（Silver Blaze）中，夏洛克·福尔摩斯就发挥自身才能，注意到了哪些事情没有发生，从而一举破案。那个关键的线索就是晚上的狗没有吼叫。通常，那只狗看到陌生人经过时，都会吠叫不止。但是凶手经过时，狗没有发出声音，这说明狗是认识凶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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