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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虎360公司董事长周鸿祎写了本畅销书《周鸿祎自述：我的互联网方法论》，这应该是国内第一本由成功创业者讲述互联网思维与创业方法的著作。“免费”是周鸿祎最爱谈的一个话题，自然也成为他著作中的精髓。但是奇虎面前横着一个更大的免费玩家——腾讯。2014年，持续4年的“3Q”大战画上了一个句号：奇虎360诉腾讯垄断一案，最高院二审判决奇虎败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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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腾讯的即时通信服务占据了中国80%的市场份额，却仍然能够“逍遥”反垄断调查之外，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QQ及微信都是免费产品，而腾讯从其他产品赚钱，如游戏和广告等，因而形成了一个所谓的“双边市场”（two-sided），甚至“多边市场”。周鸿祎凭借免费杀毒软件，也成功地建立起了自己的双边市场，而且自3Q大战以来，其诸多免费产品在PC端和移动端形成了一定的市场力量，也开始遭遇初创的移动互联网公司的反垄断诉讼。我认为没有人会比周鸿祎更精于谈免费，直到法国人让·梯若尔（Jean Tirole）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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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若尔可以说是“21世纪第一位经济学通才”，其成就之一是开创性地研究了双边市场的机制。2003年他与人合著的《双边市场中的平台竞争》以及2004年他所著的《双边市场概述》，可能是迄今为止解释互联网经济最有力的理论，用这一套理论可以分析免费策略的定价结构和定价水平，也可以设计出复杂的双边甚至多边的平台策略。梯若尔参与开创的经济学图卢兹学派，成了双边市场研究的大本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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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推崇梯若尔的同时，也不应该忽视戴维·埃文斯（David Evans），他与梯若尔等人同时研究双边市场，但这位芝加哥大学法学院的教授，更多从反垄断的角度来看待双边市场及平台竞争。在梯若尔之前，埃文斯发表了《双边市场的反垄断经济学》，他近年还专门研究双边市场中“免费”的那一边，发表过论文《免费的反垄断经济学》。埃文斯还做生意，创办了一家名为“全球经济学集团”的公司。他对中国也有强烈兴趣，与中国合作者帮助高科技公司在北京打了不少反垄断官司，其中包括引起很大争议的发改委对高通中国的反垄断调查，在3Q反垄断诉讼中受雇于腾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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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科技和互联网是双边市场理论的主要领域。双边市场通常会产生网络效应，随着网络规模的不断扩大，回报有时会以非线性的速度增长，因此进入双边市场的公司往往具有很强的创新性。各公司都会投入大量资源提升用户体验、研发新技术、快速迭代更新，激烈竞争的结果是，市场最终由少数甚至一家公司主宰。百度、阿里、腾讯分别成为搜索、电商、社交媒体的巨头，各自控制了所在市场80%左右的份额。但双边市场理论发展到现在，基本上不支持对互联网巨头发起反垄断调查。这是因为，首先，双边市场中有一边，而且是拥有最多用户的一边，提供的是免费产品和服务，传统的垄断理论无法解释；其次，双边市场是“羊毛出在猪身上”，特别是发展成为多边市场的平台之后，对市场的界定也带来了困难。进入互联网时代，定价、竞争、垄断等概念已经产生了新的意义，无法再用传统的垄断理论分析。奇虎360与腾讯为打这场官司，搜遍天下研究成果和业内权威，双方都仔细研究学习了这两位经济学家的有关论文，恶补双边市场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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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公司和软件公司的高市场占有率，甚至赢家通吃，已经成为这个行业的特征。风险资本也追求要么第一，要么什么都不是。从硅谷来看，其本上是几家巨头公司主导市场，其他中小型创业公司围绕周围形成生态系统。而那些巨头公司，因为在资本市场上估值高、现金流也充沛，随时可以收购初创公司和高成长期的公司，巩固其市场的支配地位。这些年中国互联网经济迅速发展，呈现出与美国同行不一样的特征，尤其是平台型网络公司，其多边市场的发展更加迅猛，商业模式的边界扩张得更快。其实百度、阿里、腾讯及中国的监管者，都应该加强对双边市场理论的研究，以应对在发展过程中遇到的竞争与垄断等市场机制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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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目前来看，双边市场的垄断性研究仍然处于争论之中，市场、用户及监管各方仍然以鼓励互联网公司的创新为主，包括建立在双边市场和多边市场上的商业模式创新。这样的环境为互联网公司扩展其商业边界带来了发展空间。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互联网巨头公司在多边市场的拓展创新方面，有些比美国的互联网公司进展更快、更大胆多样，提出了很多值得研究的课题。但这并不意味着有关经济学与法律方面的研究，会一直停留在有利于互联网巨头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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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反垄断分析一般以竞争性市场上价格趋向于边际成本为基准，任何偏离边际成本的价格都意味着市场权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传统的分析模式无法修正。如果公司在一种产品上免费，则一定会以高于边际成本的价格出售另一种关联产品。总体上看，公司仍然可以拥有市场权力，赚取超出市场水平的回报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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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互联网用户已经越来越清楚，免费是有代价的。比如，用户往往是在用自己的个人信息换取免费服务，巨头公司有可能会损害用户的隐私。在广告的收入模式下，主导市场的公司会放更多广告，这样会损害用户体验。免费产品并非真正的免费，它实际上来自收费产品的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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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埃文斯也承认：“基于网络的多边平台商业的持续发展，免费产品及服务日益流行，没有任何理由让其获得任何反垄断的豁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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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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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尔定律与创业板狂飙突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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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A股经历了一拨由创业板引领的牛市。5月26日，上证指数点突破4 900点，创业板指数突破3 600点。相比此轮牛市的起点，前者上涨了近200%，后者上涨了600%。而引领创业板摧枯拉朽般暴涨的，正是一批互联网概念的股票。随着互联网与产业的结合，投资者开始重新估值一些有互联网概念的传统行业。人们很容易根据2000年美国发生的互联网泡沫，线性地预言因为市盈率已经如此之高，泡沫肯定正在逼近破灭。或者人们心中仍然对上一次A股牛市崩盘留有余悸，认为越接近上一轮的高点，就越接近此轮的高点，泡沫正在一步步逼近破灭。“只要是泡沫，就会破灭”，这句话永远正确，但是不要忘记，这一次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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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在读《三位一体：英特尔传奇》(3)。1965年4月19日，美国《电子》杂志发表了戈登·摩尔（Gordon Moore）的一篇短文，分析未来10年半导体产业可能发生的变化。当时担任仙童半导体公司研发主管的摩尔预言，半导体上集成的晶体管和电阻数量每年会增加一倍，后来修正为每18个月增加一倍。50多年来，“摩尔定律惊人地准确预言了存储芯片、半导体业务、电子产业，甚至影响了现代文明的发展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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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尔定律“定义了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类创新和创造财富的时代”。我不知道这句话在多大程度上描述了我们正处于的这一轮牛市，但令我有些遗憾的是，人们可能太专注于炒股，而忘记花上一小会儿时间，来纪念一下这个伟大定律诞生50周年，以及它对于这一轮牛市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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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库兹韦尔（Ray Kurzweil）(4)在《奇点临近》中提到超级摩尔定律，信息技术的进步会不断引发范式迁移，即“完成任务的方法和智能处理的过程发生了重要改变”。在加速成长的阶段，整个经济都在信息化，价值的表现形式也会越来越从以往的能源、大宗商品、工厂、设备、土地、高楼，而日益体现为数据、连接、网络和知识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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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轮牛市，中国经济处于高速增长中，尤其是出口与投资旺盛，带动了大宗商品价格的上升。高速的城市化把地产不断推向新的高点，相关的钢铁、水泥、有色金属等受益颇丰，城市化初期的消费与零售也被带动起来，由于担心通胀，实物资产价格上升。人民币处于上升通道，流入的美元令货币当局大量发行基础货币，也成为推高资产和通胀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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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轮牛市，中国经济处于下降通道，大宗商品价格低迷，房地产全盛时期已过，出口速度下降，人民币有贬值压力，资本开始外流，经济正处于通缩的边缘。在所有这些现象背后，是中国经济正处于一个技术上的“范式迁移”过程中。人们把建立“新经济”的希望寄托在创业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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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场技术革命对经济底层的重构都会伴随着巨大的泡沫，没有泡沫就不会有变革，也不会有力量，这是技术进步和经济的范式迁移必然要经历的过程。当然，在历史上也发生过政府利用泡沫解决自身财政与债务危机的先例。泡沫是资本推动技术变革的必要条件，也可以说，泡沫破灭也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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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泡沫有多大，当投资者置身于一个“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环境中，接触到各种各样新奇的技术概念，从电商到游戏，从互联网金融到工业4.0，从基因测序到3D打印，从新奇的食品饮料到无人机，他们就会对一个又一个最终由互联网（思维）定义的产业充满无限的向往。高估值使得互联网公司可以用期权激励和吸引优秀人才，可以进行并购。公司的创始人、高管和骨干在套现之后，可以通过天使投资或者风险投资等方式，投资那些更具颠覆性的初创公司。一家成功上市的互联网公司会带来人才与资金的效应，培育出更多的创业者，支持更多初创公司，从而进一步强化和扩大新一轮牛市投资者对未来技术“奇点”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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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与美国相比时，不要忘记以下几个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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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旧经济”与美国比，相当落后，所以给互联网留下的空间相当大。2013年年底，我写过一篇文章《互联网在中国的颠覆性更强》，提到“互联网在中国的颠覆会更彻底，因为用户更多，因而机会更大。如果仅以国内市场相比，中国肯定会出现比美国更大的互联网公司，不只是因为中国的互联网人口超过了美国，更因为互联网对中国传统产业的改变更彻底”。 中国互联网用户人数最终可能是美国的3～4倍，根据梅特卡夫定律(5)，其网络价值可能是美国的10倍。这一轮互联网带来的机会在中国将会持续更长时间，可能支撑泡沫的时间也会更久。 如果你再读一读马化腾领衔撰写的《互联网＋》所说的“连接一切”的概念，就可能会理解，为什么在一个不开放的A股市场，互联网所引发的改变会爆发和持续一段时间。目前这一趋势在人为限制的创业板显得有些畸形。我们不要忘记，对创业板的估值已经受到风投的影响，成功的初创公司往往会是“幂律”成长（尽管创业板和新三板中夹杂着大量的“伪君子”），当风起来时，投资者会（故意）相信这意味着公司指数成长的速度会变得非常重要，从而在一定时间内放大其估值。我们也不要忘记，因为技术进步的加速，产品和商业模式的周期缩短，被替代和颠覆的速度也会加快。因为互联网形成平台和建立生态的能力，在技术与产品迅速迭代变化的过程中，会阶段性地产生赢家通吃的巨头公司，这样的梦想会从创业者、资本家和投资者几个方面激发起强烈的“动物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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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何时破灭？我们知道就在某时，随着资本市场的注册制改革，新三板制度的完善，以及A股的日益开放，这股由互联网引发的变革力量，以及与泡沫共舞的时间，可能比我们用以往经验判断的更长久一些，但这些都无法摆脱地心引力法则，终将成为中国资本市场历史上令人难忘的一场狂飙突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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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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