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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41 并购旗昌轮船当年所提交的汇报成为否认盛宣怀吃回扣的重要证据,李鸿章在给皇帝的汇报中引用1876年“盛宣怀等公禀南北洋原案”中的内容,并称,“原禀并无已集商股一百二十二万两之说,不得谓其诡诈欺蒙”。对于棘手的回扣问题,唐廷枢曾经汇报说,收购交易“既系两家自行成交,并无居间之人,焉有中金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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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43 唐廷枢的汇报为李鸿章的反击提供了有力依据。到底专案组有没有确凿的证据呢?他希望专案组进一步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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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45 这期间,盛宣怀除了向胡雪岩这样的商界前辈诉苦外,还专门给梅启照写了封信,在信中嘱托梅启照“往谒高阳尚书”。梅启照是当年并购旗昌轮船时财政借款的见证者,而高阳尚书李鸿藻系典型的保守派,因出任同治皇帝的老师,深得慈禧太后赏识。盛宣怀让梅启照拜访李鸿藻,意在摸清楚清政府执政集团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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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47 刘坤一进京陛见光绪皇帝跟两宫皇太后期间,守制归来的李鸿藻重返军机处跟总理衙门,在伊犁问题上跟军机大臣沈桂芬的态度截然相反,刘坤一站在沈桂芬一边,李鸿章便见机跟李鸿藻结盟。其实李鸿章骨子里瞧不起嘴上功夫厉害的清流派,但他认识到在跟刘坤一角逐的过程中,必须获得李鸿藻一派的支持,才能影响到清政府执政精英对王先谦弹劾的态度。李鸿章此举可谓煞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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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49 而在为收购旗昌轮船筹款期间,梅启照身为浙江布政司,在南京全程参与了跟沈葆桢的会谈,了解一切细节。“政府未尝知之;都中诸老,惟公昔日与闻斯事”,[41]盛宣怀当然要恳请知情者梅启照出面,向李鸿藻一派打探,这么做可以在第一时间掌握北京方面的立场,更重要的是要为李鸿章出面影响清政府执政精英的立场铺平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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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51 “政府周公(奕),久不自专,前唯沈文定(沈桂芬)之言是听,近则专任高阳(李鸿藻)。”[42]李鸿章在给朋友的密信中对清政府执政精英的权力平衡术洞若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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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53 慈禧太后跟奕重用李鸿藻,主要是用于钳制汉族武装集团。“以汉制汉”的策略可以淡化种族意识,有利于维系爱新觉罗家族的皇权大一统。李鸿章一方面授意盛宣怀,让他恳请梅启照向李鸿藻活动,一方面让幕僚张佩纶深入清流派中间。李鸿章跟张佩纶的父亲“为患难之交”,[43]他曾经请人代笔为张佩纶的父亲撰写墓志铭。张佩纶在光绪元年出任日讲起居注官,跟清政府执政精英交往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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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55 在北京期间,张佩纶因整天陈论天下政事,跟张之洞、李鸿藻一干清流派干将唱和,逐渐也成为鸿藻清流集团的干将。李鸿章对张佩纶的评价是:“人甚伉直。”淮军集团的大员担心李鸿章跟张佩纶走得太近,容易给人“朋党”把柄,李鸿章轻描淡写地回信说,“吾亦阅人阅世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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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57 作为自己安插在清流派中的一枚棋子,李鸿章还是希望张佩纶能够到地方进行历练。李鸿章让幕僚薛福成给清流派的清政府执政精英、内阁学士、礼部侍郎徐桐写信,并在信中夸赞朝臣中的清流派诸君,“皆鲠直敢言,雅负时望”,可是“阅历太少,自命太高”,每次弹劾疆臣督抚长短,跟“局中任事者不同”,“恐鹜虚名而鲜实济”。李鸿章在信中提议,如果清流派能够派干员“在外历练”,将来能力“未可限量”,“实为当今储才切要之图”。[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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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59 李鸿章主动为清流派的人才战略出谋划策,其实是在向清流派示好,希望清流派在王先谦弹劾案中保持缄默,这样就可以让刘坤一打击北洋的计划在得不到北京方面响应的情况下草草收场。为了让清流派对自己提出的人才培养计划感兴趣,李鸿章在信中说,清流干员到地方历练的谋划“不在疆吏而在朝廷”,“若仅由疆吏奏调”到地方,恐怕很多清流大佬会误会,如果疆臣“请为帮办”,因为“彼此参差”,很容易“徒滋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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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61 “朝廷欲陶铸人才,不妨使诸君出而扬厉。”李鸿章献计说,清流派要想改变疆臣督抚们对其“空言”的印象,就要以朝廷历练中央干部的名义,将廷臣派到地方挂职锻炼。在给徐桐的信中,李鸿章公开举荐张佩纶,因为张佩纶在丁忧结束后,投到李鸿章幕下,多次向李鸿章表示,自己不想给人一种只会“空言”的士大夫形象,希望到地方“练习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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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63 李鸿章在给徐桐的信中举荐张佩纶不只是为结盟清流派而伸出橄榄枝,还因为张佩纶早在1879年就已经成了李鸿章的心腹。当时,有人提出通过恢复漕粮河运削减对招商局海运的开支,张佩纶就公开站出来反对:“招商局船向以承运漕粮为大宗,若骤失此项津贴,商局不能自存,立见溃散,官本钜万,尽付流水。”[45]张佩纶打着维护财政借款安全的名义,为李鸿章的改革旗舰企业张目,并巧妙地通过清流派的声音影响清政府执政精英们的立场,维护招商局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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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65 身为清流派的骨干成员,张佩纶对淮军集团的领袖李鸿章赞誉有加。他在观看淮军集团驻天津小站部队后,对李鸿章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张佩纶眼中,放眼整个大清帝国,就只有李鸿章是帝国的大救星:“以李鸿章之才望,重以朝命,资以钜款,自能审地势,体民情,善为操纵,上足裕国而下不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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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67 张佩纶跟李鸿章的一唱一和,立即在清流派中掀起了波澜。李鸿章向清流派释放善意,建议以李鸿藻为首的中央高级官员不要以清流自囿,要扩张势力走政治实力派的发展路线。李鸿章甚至愿意为清流人物获得更大仕途发展空间而在地方与他们进行合作。举荐张佩纶到地方历练,就是李鸿章提出的具体合作方案。很显然,重返军机处跟总理衙门的李鸿藻心动了,因为他要跟奕倚重的沈桂芬争夺权力,李鸿章表现出的善意是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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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69 很快,张之洞就成为双方合作的受益人,他先是晋升为内阁学士,八个月后出任山西巡抚。李鸿章给张之洞写信祝贺:“得天津发书甚慰,合肥(李鸿章)事以求杰士汰宵人为第一义。”[46]得到李鸿章的书信,张之洞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自己作为李鸿章求的“杰士”而成为封疆大吏。张之洞在信中完全站到李鸿章一边,还提出以日本为假想敌的国防观,在大连湾旅顺沿海屯防,部署战舰,支持李鸿章购买战舰大搞海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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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71 张之洞在信中无意泄露了双方合作的机密:“汰宵人”。尽管张之洞在信中没有明确指出罢黜的目标是刘坤一,但很显然,王先谦的弹劾是要断掉李鸿章的左膀右臂。面对刘坤一的出招,李鸿章要想保住淮军集团在政治、军事、改革中的主导地位,就一定要打赢轮船招商局的官司,确保“官督商办”的改革路线不动摇,扳倒刘坤一成为李鸿章捍卫改革路线的政治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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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73 有了张佩纶、张之洞两位清流干员的仕途合作,李鸿章跟清流派的合作渐入佳境。为了进一步合作,李鸿章跟张佩纶进京,登门拜访清流派大佬李鸿藻,跟张之洞更是秉烛夜谈。于是,清流派在王先谦弹劾案中史无前例地保持缄默。为了确保北京方面淡化王先谦的弹劾,李鸿章谋划让盛宣怀的父亲盛康北上找翁同龢说情,翁同龢身为皇帝的老师,对清政府执政精英的决策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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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75 “北洋”纵横捭阖胜一筹,“南洋”固执己见败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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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77 翁同龢作为刘坤一在北京的政治盟友,岂能轻易买盛康的账?李鸿章早已预料到瓦解刘坤一的政治联盟颇有难度。在盛康进京之前,李鸿章将自己写给皇帝的、有关轮船招商局调查汇报的底稿给盛康誊抄了一份,让盛康将自己的底稿交给翁同龢。见到翁同龢后,盛康希望有乡谊之情的翁同龢为盛宣怀遭遇弹劾一事在皇帝面前说情。谈话中,盛康按照李鸿章吩咐,让翁同龢看了汇报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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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79 “盛旭人(盛康)自津门来,兼以其子杏生被劾事及李相复奏稿见示。”[47]看完李鸿章汇报底稿的翁同龢摇了摇头,非常遗憾地告诉盛康,“此中事实未易悉也。”李鸿章要的就是翁同龢这种中立的态度,只要翁同龢置身南北洋这个是非旋涡之外,刘坤一就少了北京方面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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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81 翁同龢的中立令刘坤一相当失望,当时沈桂芬的身体每况愈下,躺在床上难以左右朝政。刘坤一唯一寄予厚望的只有湘军领袖左宗棠。手握数万西征军的左宗棠为了给远在沙俄谈判的曾纪泽助威,抬棺出玉门,名震欧美。清政府执政集团决定放弃当年的“束带蛇”策略,“召宗棠来朝,以备顾问”,[48]将这位湘军领袖召入军机处,兼在总理衙门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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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83 刘坤一岂能放过扬眉吐气的机会?左宗棠进入军机处,更让刘坤一有了跟李鸿章一争高下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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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85 但刘坤一有所不知,李鸿章自从掌握左宗棠进京的消息后,一直给左宗棠写信修复关系,甚至在他路过直隶地界时,还专门邀请其进行深入交流。刘坤一在轮船招商局问题上跟李鸿章较劲时,左宗棠给刘坤一写了一封信,信中谈及李鸿章的问题时“极其和婉”,左宗棠“自言与合肥意见已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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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87 左宗棠的信意在要刘坤一跟李鸿章和解,可是刘坤一非要弹劾盛宣怀。刘坤一在给皇帝的一份报告中坚持,“招商局收买旗昌轮船等项,糜费帑藏”,“採诸物议,核诸卷宗,盛宣怀等实属咎无可诿”。由此刘坤一声称:“将盛宣怀查抄,于法亦不为过,仅请予以革职,已属格外从宽”。[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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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78489 南北洋的争执令清政府执政精英们相当兴奋,御前会议决定将招商局案交给总理衙门“核议”。很快,总理衙门批示:“招商局由李鸿章奏设,局务应由李鸿章主政,惟归并旗昌之时,沈葆桢以为机不可失,径行入奏,谅非该局员所能朦准。”总理衙门一边倒地肯定了北洋对招商局的控制权,支持李鸿章对指控的驳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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