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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01 此外,只要在思想史中运用些许逻辑和实证思考,摆脱教育的洗脑,就可以注意到类似的反知识形成过程。例如,脆弱推手、伯克利教授马克·鲁宾斯坦在他写于20世纪90年代末的书中,将20世纪80年代(当时我刚从事交易员工作)金融从业者非常熟悉(而且往往以更复杂的形式)的技术和启发法归功于金融学教授所发表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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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03 不,我们并不是把理论付诸实践。我们是在实践中创造出理论。这就是我们的故事,读者很容易从这个故事和类似的故事中推断出,大家普遍混淆了这两者的关系。理论其实是解决问题后的产物,但不能反过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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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05 显而易见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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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07 我们发现,工程师也被历史学家“挟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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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09 就在这个令人作呕的事件发生后,我以我与豪格合写的有关教鸟儿飞行的观念在金融领域的体现的论文为基础,在伦敦经济学院的社会科学研讨会上做了演讲。当然,我遭到了诘问(但那时我已经身经百战,懂得如何应对经济学家的诘问了)。可是随后,惊喜发生了。在会议快结束时,会议的组织者告诉我,恰好一周以前,罗格斯大学教授菲尔·斯克兰顿以同样的故事做过一次演讲,只不过不是关于期权定价公式,而是关于喷气式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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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11 斯克兰顿表明,我们是通过一种完全以试错法为基础的试验性方式来建造和使用喷气式飞机的,没有人真正理解喷气式飞机的有关理论。飞机建造者需要那些知道如何制造部件来让发动机工作的工程师。理论是后来形成的,而且是以很蹩脚的形式形成的,用以满足那些喜欢纸上谈兵的人的兴趣。但是,你在有关技术的历史书籍上是不可能读到这些的:我的儿子念的是航天工程专业,他就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斯克兰顿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人,他关注的是创新过程一片混乱的情况,“这与我们熟悉的分析和综合性创新方法大相径庭”,就好像后者才是常规,但显然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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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13 我开始寻找更多的例证,技术历史学家戴维·埃杰顿告诉我的故事简直让我震惊万分。我们都认为控制论(它带来了网络空间中的“网络”)是由诺伯特·维纳在1948年发明的,但是工程历史学家戴维·明德却揭穿了这一故事;他指出,维纳只不过是阐述了在工程领域早就实行多年的反馈控制和数位运算的概念。然而,人们(甚至今天的工程师们)都误认为这一切都归功于维纳的数学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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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15 然后,我突然想到了以下观点。我们学习几何都是基于教科书上的公理,比如说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并倾向于认为,正是得益于这样的学习,我们今天才会建造出从楼房到教堂这些有着美丽的几何形状的建筑,如果不这么想的话真是不应该。所以我立即推测,古人之所以对欧几里得几何学和其他数学感兴趣,是因为他们已经在使用这些方法了,他们也许是通过自己的自由探索和经验知识推导出这些方法的,否则他们实在没必要关心书本知识。这与轮子的故事类似:是否记得希腊人在工业革命前两千年就已经发现和发展出蒸汽机了。现实中行得通的事物往往源于实践,而不是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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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17 现在,让我们看看周围的建筑物:从金字塔到欧洲美丽的教堂,它们在几何机构上显得如此复杂。所以,一个骗局出现了,它使我们倾向于相信,是数学让我们建造出了这些美丽的建筑,当然我们总能找到一些例外,比如金字塔,因为它们早于欧几里得和其他希腊理论家带来的更正式的数学思想。一些事实是:建筑师(或所谓的大师)通常依靠灵感的启发、经验法和工具,而且几乎没有人懂任何数学——根据中世纪科学史学家居伊·博茹昂的记载,在13世纪之前,整个欧洲不超过5个人知道如何进行除法计算。建筑师不必了解我们今天所用的方程式仍能弄明白材料力学,他们建造的建筑物大部分都屹立至今。13世纪的法国建筑师维拉·德·奥内库尔用皮卡文(法国皮卡第地区的语言)记笔记,还画了很多图,说明教堂是如何建造的:他们依靠的是实验启发法、小技巧和规则,后来由菲利布特·德洛尔姆在其建筑论著中列举阐述。例如,一个三角形可视为一匹马的头。与理论相比,实验能使人更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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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19 此外,我们相当肯定,罗马人——这些令人钦佩的工程师在建造水渠的时候并不懂数学(罗马数字让定量分析很难进行)。否则,这些工程将不复存在,因为数学的一个明显的副作用是促使人过度优化,并偷工减料,从而造成脆弱性。只要看看新工程比老工程更易损坏,就可以明白这一说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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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21 让我们来看看维特鲁威写于欧几里得《几何原本》之后约300年的《建筑十书》,该书被誉为建筑学“圣经”。书里并未涉及多少正式的几何理论,当然也没有提到欧几里得定理,大部分内容都是启发法,就好像师父指导徒弟一样。(值得注意的是,他提到的主要数学结论就是毕达哥拉斯定理。当时他惊讶地发现,“不用工匠的工具也能”画出直角。)在文艺复兴之前,数学只用于智力测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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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23 现在我要谈的并不是落后于实用技术的理论或学术科学。有些理论或学术科学的最终用途(不是一些肤浅的用途),是从科学直接衍生出来的——即研究员乔尔·莫基尔所称的“认知基础”,或命题式知识——一种嵌入理论和实证发现,并形成某种规则说明,用以产生更多的知识和更多的应用(他认为)的形式“知识”库。换句话说,形成一个理论体系,可以从中衍生出其他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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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25 但是,让我们不要做愚蠢的人:如果相信莫基尔先生的说法,可能会让我们试图通过学习经济地理学来预测外汇价格(我很想把他介绍给绿色木材专家)。虽然我接受认知基础的概念,但我质疑它在科技史中扮演的真正角色。我们看不到有证据证明它发挥了强有力的作用,我等待有人给我提供证据。莫基尔和这些观点的拥趸并没有提供证据,表明它不是副现象,他们似乎也不了解不对称效应的影响。可选择性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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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27 师徒之间会有一整套知识技能的传承,而且这种传承方式让等级成为筛选过程中的一种工具,或者使某种职业更受人尊敬,或提供其他类似的帮助,但绝对起不到系统性的作用。而知识的作用之所以会被高估,是因为它们被过度宣传了,可见度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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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29 这与烹饪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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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31 烹饪似乎是依赖可选择性的完美体现。你所添加的配料如果与胖子托尼的味蕾相符,那么就皆大欢喜,但如果不符,那就要忘记它。我们还通过“共同创作”的实验开发了一套食谱。这些食谱的开发完全没有考虑对味蕾所起的化学作用,也没有运用任何的“认知基础”以从理论中推导出理论。没有人会被过程所欺骗。正如丹·艾瑞里所观察到的,我们无法根据营养标签倒推食物的味道。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古人的启发法起了作用:一代代的集体自由探索成就了食谱的演变。这些食谱是扎根于文化中的。厨艺学校完全采取学徒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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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33 另一方面,我们有纯物理学,基于理论来推导理论,运用一些经验验证。在这里,“认知基础”就可以发挥一定的作用。希格斯玻色子的发现,就是一个完全通过理论推导来找到粒子的现代案例。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是如此。在希格斯玻色子之前,基于少量现有外部数据探索未知的一个经典例子就是,法国天文学家勒威耶通过周围行星的运动推导出海王星的存在。而当该行星真的被观察到时,他甚至拒绝看它,因为他对他的计算结果非常笃定。这些是例外情况,而且往往发生在物理学和其他所谓的“线性”领域,在这些领域,误差来源于平均斯坦,而不是极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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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35 现在让我们用烹饪的观念作为一个平台,来探究其他的领域:有没有类似烹饪的活动呢?我们审视一下各领域的技术便会看到,事实上,大多数领域都更像烹饪而不是物理学,特别是复杂领域的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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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37 连今天的医学,也保留了学徒制的传承模式,理论科学仅作为背景知识,使医学看起来像是科学。如果离开了学徒制的传承模式,那么一定是以证据为基础的“循证”方法,对生物学理论的依赖较少,而对经验规律的依赖较多,这种现象我在第5章中已经作了解释。那为什么各类科学都会经历兴衰,而技术却能保持稳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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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39 现在,人们可以看到基本科学可能发挥的作用,但与基本学科诞生时的初衷可能并不一致。让我们以电脑的一连串意想不到的第一阶段用途为例谈起。离散数学学科属于基础科学,源于命题式知识,最终推动了计算机的诞生,或者历史是这么说的(而且,当然要提醒“净挑好的来说”的读者:我们需要考虑没有任何实用性的理论知识体系)。但是,起初,没有人知道怎么处理这些装满电路的巨大箱子,它们既笨重又昂贵,除了数据库管理以外,在其他方面应用都不太广泛,只是比较善于处理大量的数据。这好像是人们出于对技术的狂热而需要发明的一种应用。婴儿潮时期出生的人会记得那些神秘的打孔卡片。后来又有人引入了控制台,使用键盘,在电脑屏幕的辅助下输入信息。这当然推动了文字处理的诞生,计算机也因适用于文字处理而迅速发展,特别是在20世纪80年代早期微电脑诞生后。这种电脑用起来很方便,但直到其他一些意想不到的应用融入进来,它才真正发挥了自己的效用。现在到了第二阶段,也就是互联网时代。互联网是罗纳德·里根沉迷于与苏联冷战的时代,由美国国防部旗下的一个研究部门美国国防部先进项目研究局开发的。其初衷是建立一个强大的军事通信网络设备,从而让美国在全面军事攻击中能够生存下来。这当然是一个好主意,但个人电脑配上互联网则给我们带来了社交网络、破碎的婚姻、更多的书呆子,让一个后苏联时代的人产生了社交障碍,连配偶都找不到。这一切都得益于里根的反核和平运动中美国纳税人的钱(或者说预算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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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41 所以,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是向前发展的箭头,而且一往无前。尽管科学在计算机的发展旅程中还是有所作用的,毕竟计算机技术在许多方面都得依靠科学;但是,学术科学绝对无法预设计算机的发展方向,事实上,学术科学是在一个不透明的环境中,受制于机会性的发现。计算机的发展史上写满了大学辍学生和早慧的高中生的名字,每一步都充分显示出发展的自主性和不可预测性。我们看到的一大谬论,就是使整件事听起来具有不合理性——这个不合理性就在于,当一个免费的选择权交到我们手上时,我们却熟视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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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43 我们从一位睿智的观察家李约瑟的作品中就能看出,中国可能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故事,李约瑟揭穿了不少西方观点的谬误,而看到了中国科学的力量。尼达姆的传记作家西蒙·温彻斯特曾引用了汉学家伊懋可对这一问题的描述,原因在于中国没有拥有,或者说不再拥有他所说的“欧洲人自由探索、改良改进的狂热”。因此,虽然中国人拥有发明纺纱机的所有技术,却“没有人去尝试”——这是知识阻碍了可选择性的另一个经典例子。中国可能需要一个像史蒂夫·乔布斯那样缺乏大学教育但却积极进取的人,利用天时、地利完成时代的使命。我们将在下一节看到,正是这种不墨守成规的实干家推动了工业革命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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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45 我们会研究两个案例,第一个是工业革命,第二个是医学。首先让我们揭穿关于工业革命的一个因果迷思,即对科学在其中的作用的过度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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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47 工业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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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20849 知识的形成,甚至连理论的形成,也得需要一些时间,需要你忍受枯燥的学习,并牺牲做其他轻松工作带来的自由。只有这样,你才能摆脱类似新闻工作的压力,那种文章发表后就等待它过时消亡的现代学术风气。要知道,那只会生产肤浅的知识,就像在纽约市唐人街上买的冒牌手表,你明知道它是假的,但看起来却像真的。19~20世纪,技术知识和创新有两大主要来源:业余爱好者和英国教区的牧师,这两种人都处于杠铃策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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