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4522072
做“实证研究”却不使用凸性偏见等非线性效应模型,就好像不直接使用牛顿的方程式,而对每一个从树上掉下来的苹果进行分类,并将这一行为称为“实证研究”一样。
1704522073
1704522074
埋藏证据
1704522075
1704522076
现在,让我们了解一些历史背景。医药会误导人们这么长时间的原因是,它的成功被大肆地宣传,而它的错误则被隐藏了起来——就像被埋藏在历史坟墓中的许多其他有趣的故事一样。
1704522077
1704522078
我无法抗拒以下对干预性偏见(产生负凸性效应)的阐述。20世纪四五十年代,许多儿童和青少年接受了放射线治疗法,来治疗痤疮、胸腺肿大、扁桃体发炎,以及去除胎记和治疗头皮癣。除了甲状腺肿大和其他晚期并发症,接受这种放射性治疗的病人中约有7%的人在20~40年后患上甲状腺癌。但是,让我们不要摈弃辐射,如果它是来自大自然的话。我们对一定剂量的辐射水平(也就是自然的辐射水平)必定是有反脆弱性的。这种小剂量的辐射甚至可能防止来自更大剂量辐射带来的伤害和癌症,因为我们的身体会对辐射产生某种免疫力。谈到辐射我突然想到,几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过去几千年来我们人类的皮肤一直暴露于阳光下,现如今却突然需要防晒了,是不是因为大气发生变化了,晒太阳变得对我们有害了呢?还是因为如今人类生存的环境与皮肤的色素不相匹配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防晒产品的制造商需要赚取利润呢?
1704522079
1704522080
没完没了的“火鸡”现象
1704522081
1704522082
在天真的理性主义驱动下,试图战胜自然的企图数不胜数。这些人总是意图以一阶学习方式来“改善”周围事物,也就是禁止使用会造成伤害的药物或疗程,但没有意识到,我们可能在其他地方再犯同样的错误。
1704522083
1704522084
以他汀类药物为例。他汀类药物通常用于降低血液中的胆固醇。但是这里面存在不对称性,而且是很严重的不对称性。我们需要连续5年治疗50个高风险患者,才能避免发生单一的心血管疾病。他汀类药物可能会损害不是病得很重的人,对这些人来说,服药的利益很少或完全不存在。短期内,我们无法得到其隐藏危害的证据(我们需要很多年才能收集到证据,就像前文提到的吸烟的案例),此外,如今主张定期服用这些药物的说法,往往存在一些统计错觉,或者统计操纵(制药公司所使用的实验似乎总是在利用非线性,并将重症患者与症状较轻的患者混为一谈,除此之外它们还假定健康人的公制“胆固醇”等于100%)。他汀类药物没能应用医源性损伤的第一条原则(看不见的伤害),此外,它们确实降低了胆固醇,但作为一个人,你的目标不是降低某一个指标,以便得到一个可以通过学校测试的分数,你是为了更健康。此外,现在还不能确定,人们力求降低的这些指标究竟是不是某种病灶的根源或者反映——就像给婴儿塞一个奶嘴能让他停止哭闹,但不会根除他闹情绪的根源。由于法律的复杂性,以降低某个指标为目的的药物损害尤其大。医生总是有开出这些药物的诱因,因为万一患者心脏病发作,他会因玩忽职守遭到起诉;但相反的错误却不会遭到惩罚,因为副作用往往不被视为是这种药物所造成的。
1704522085
1704522086
天真的干预问题混合着干预偏见,也会出现在癌症检测的过程中:人们明显偏向于赞成治疗,即使它带来了更多的伤害,因为法律制度往往赞成干预。
1704522087
1704522088
外科手术。历史学家指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外科手术的历史纪录要好于药物,这是对可见结果进行必要的严谨检验后证明的。考虑一下,当你给受了严重创伤的患者进行手术,比如取出子弹或将内脏推回原位时,医源性损伤就降低了;手术的弊小于利,因此呈现正凸性效应。与一般的药物干预不同,很难说大自然会在这方面做得更好。外科医生曾经是蓝领工作者,或者更接近于手工业者而离高科技较远,因此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有责任去追求理论。
1704522089
1704522090
内科医生和外科医生这两种职业在专业性和社会性上都保持着相互独立,前者是艺术,后者是科学,因此一种是基于理论的,确切地说,是基于人类的一般理论的,而另一种则是一门基于经验启发法的手艺。外科医生的主要责任是应对紧急情况。在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的一些城市,外科医生行会往往与理发师行会并在一起。因此,苏联–哈佛派的外科手术曾长期受结果可视性的制约——你是骗不了你的眼睛的。由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动手术时不用麻醉剂,因此他们不需要过多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他们选择“无为”而宁愿顺其自然。
1704522091
1704522092
但是,由于出现了麻醉剂,如今手术的障碍要小得多——外科医生现在也需要读医学院了,不过学习的理论少于中世纪的巴黎大学或博洛尼亚大学。相较之下,在过去,放血是外科医生没有任何反诱因就会执行的少数手术之一。比如,近代通过背部手术来纠正坐骨神经痛通常是无效的,反而还会带来损害。有证据表明,6年后,这样的手术平均来看相当于什么都没做,所以背部手术给我们带来了一定的潜在损失,因为每种手术都可能带来风险,比如麻醉会对脑部造成损伤、医疗失误(医生伤及脊髓),或感染医院细菌。然而,腰椎间盘融合手术等脊柱手术如今仍被普遍实施,尤其是它对医生来说非常有利可图。
1704522093
1704522094
抗生素。每当你服用抗生素时,你就在一定程度上帮助细菌突变,变成抗生素耐药菌株。同时,还会损伤你的免疫系统。你改变了身体对细菌的反脆弱性。解决方案当然是只在用药益处很大时才服用抗生素。卫生或过度的卫生,也有相同的效果,特别是在人们每次接触外界后都用化学物品来清洁双手的情况下。
1704522095
1704522096
我们可以列举很多得到验证的和潜在的医源性损伤的惨痛例子(对危重病人之外的患者来说弊大于利,不管这样的弊端是否已被验证):消炎药伟克适造成的副作用是延后引发心脏问题。抗抑郁药(在不必要情况下的使用)。减肥手术(取代了超重糖尿病患者的饥饿疗法)。可的松。用消毒剂清洁产品可能导致自身的免疫性疾病。激素替代疗法。子宫切除术。不是绝对必要的剖腹产。给婴儿装耳管,在耳部感染时做出即时反应。前脑叶白质切除术。补铁。对大米和小麦进行漂白,这被视为进步。防晒霜,可能会造成某种伤害。卫生(过分卫生,会因拒绝了毒物兴奋效应,即我们自身的反脆弱性,而使你变得脆弱)。我们摄取益生菌,因为我们不再吃足量的“脏东西”了。来苏水等消毒剂杀死了那么多“细菌”,使得儿童发育中的免疫系统被剥夺了必要的锻炼机会。口腔卫生:我不知道用沾满化学物质的牙刷刷牙是否主要是为了给牙膏行业制造利润——牙刷是普通之物,而使用牙膏可能只是为了对抗我们消耗的非自然产品,如淀粉、糖、高果糖玉米糖浆。说到这,高果糖玉米糖浆也是新事物狂热症的产物,是由喜爱技术的尼克松政府赞助开发的,到头来不仅要补贴玉米种植户,也给消费者造成了伤害。II型糖尿病患者的胰岛素注射治疗,其基于这样一种假设,即糖尿病的危害来自血糖,而非胰岛素抗性(或别的与它相关联的东西)。豆浆。地中海和亚裔人喝的牛奶。海洛因,我们可以想见的最危险的上瘾毒品,也发展成吗啡替代品用作止咳药,不会有吗啡的成瘾副作用。精神病治疗,特别是儿童精神病治疗——但对它的危险性我想我不需要再说了……就此打住。
1704522097
1704522098
再重申一遍,我这里的陈述都是以风险管理为基础的:如果一个人的病情十分严重,就无须担心医源性损伤了。只有边际案例才会有危险。
1704522099
1704522100
我到目前讨论的情况都是很容易理解的,但有些应用却更为微妙。例如,与我们最初感觉的“合理性”相反,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无糖的甜味饮料会因不含卡路里而帮助你减肥。但是经过30年,混淆数百万人的生理状况之后,我们才开始提出质疑。不知道为了什么,那些建议喝这些饮料的人都认为,根据物理定律(对热力学的幼稚的阐释),我们发胖的原因就是摄入了过多的卡路里,这个理由足以说明问题,无须再做进一步的分析了。当然,这个理由在热力学上确实没错,就像简单机器会对能源有所反应,却没有回馈,比如燃油汽车。但是,这个理由在食品方面不成立,因为食物不仅是一种能源来源,它也传达了有关环境(如压力)的信息。摄入食物与人的活动相结合,会刺激荷尔蒙分泌(或类似的传达信息的东西),导致你渴望消耗能量(因此渴望吃其他食物),或改变身体燃烧能量的方式,不管它是需要保存脂肪还是燃烧肌肉,反之亦然。复杂的系统有反馈回路,因此你“燃烧”什么取决于你消耗了什么,以及你是如何消耗的。
1704522101
1704522102
大自然的不透明逻辑
1704522103
1704522104
在写这些段落的时候,生物学家克莱格·文特尔正致力于创造人造生命。他进行了实验,并在一篇题为“创造化学合成基因组控制的细菌细胞”的著名论文中进行了阐述。我对克莱格·文特尔非常尊重,我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而且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实干家”,但给容易犯错的人类这样的权力,无异于给小孩一捆炸药。
1704522105
1704522106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对于神造论支持者来说,这应该是对上帝的一种侮辱;但是,对进化论支持者来说,这无疑也是对进化的一种侮辱。对于像我和我的同事这样的怀疑主义者来说,这是对人类智慧的一种侮辱,是所有“黑天鹅”风险的起源。
1704522107
1704522108
请允许我在这里用一段文字再重复一下我的论点,以使其更清晰。进化是靠无定向的、凸性的自由探索或试错来推进的,因此本质上是强韧的,因为它能从连续的、重复的、细小的、局部的错误中获得潜在的随机收益。而人们开展的自上而下、指挥控制的科研过程却完全相反:这是一种伴有负凸性效应的干预,即暴露于大量的潜在错误中而只获得一些很小的收益。人类理解复杂系统(生物、经济、气候)的风险记录一向少得可怜,再加上回顾时对事实的歪曲(我们只能在损害发生后才理解风险,但接下来却继续犯错误),现在没有证据可以让我相信,我们的风险管理能力增强了。在上述特殊案例中,由于错误的可扩大性,你面对的是最不可预测的随机性。
1704522109
1704522110
简单地说,人类不应该玩火自焚(比如去研究原子弹、金融衍生品,或者创造生命的工具)。
1704522111
1704522112
有罪还是无罪
1704522113
1704522114
让我换个角度,阐述上文中的最后一点。如果大自然中有什么事情你不理解,那么它在超乎你理解能力的更深层面上一定是合理的。所以,自然生物有其自身的逻辑,远远优于我们所能推导的逻辑。就像法律上的二分法:无罪推定(在被证明有罪之前,我们是无罪的),与有罪推定(在被证明无罪之前,我们是有罪的)。让我这样表述我的准则:大自然的行为背后有其严格的逻辑,直到你能够证明事情并非如此;人类和科学的行为有其缺陷,直到你能够证明并非如此。
1704522115
1704522116
让我们暂时先别提证据这一话题。如果你想谈论“统计显著性”,那么地球上没有什么比大自然更接近“统计显著性”了。我们从大自然的发展史,以及从纯粹的统计学角度梳理一下大自然从“黑天鹅”事件中幸存下来的大量事例,就能看出这一点。因此,要推翻大自然,我们需要拿出令人信服的充足证据,而不是像一般那样反过来做。可是,从统计上看,打败自然十分艰难——正如我在第7章中讨论拖延时所写的,当涉及道德而不是涉及风险管理时,我们很容易诉诸自然主义谬误。
1704522117
1704522118
请允许我再次驳斥以“证据”的名义,侵犯逻辑的严重性。我不是开玩笑:当我质疑某种不自然的治疗方法,比如冰敷时(读者在上文中已经看到,我质疑是因为这种方式缺乏严格的实证和风险管理),我被诘问:“你有证据吗?”这让我极为震惊。过去,许多人都被反问:“你有证据表明反式脂肪是有害的吗?”他们被要求出示证据,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危害要过几十年才能显现。而这样诘问的人往往都是聪明人,甚至是医生。因此,当(目前)地球的居住者想要做出违背自然的事情,那么他们也必须出示这样做可行的证据,如果他们能做到的话。
1704522119
1704522120
一切不稳定或易碎的物品,都有很多机会被打碎。此外,大自然各组成部分之间的互动会以合理的方式进行调节,以使整个系统永续生存。因此,这个磨合了千百万年的机制所诞生的,一定是强韧性、反脆弱性和局部脆弱性的奇妙结合,局部的牺牲是为了让整个自然更好地运作。我们牺牲自己是为了让基因留存,就好像用我们的脆弱换取了它们的生存。我们会衰老,但是在我们的肉体之外,基因会永远年轻,而且越来越适应新的环境。小规模的破碎永远存在,这往往是为了规避影响广泛的大规模灾难。
1704522121
[
上一页 ]
[ :1.70452207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