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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前的尴尬是多元利益格局已经形成,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建立起协调多元利益的法治体系。政府作为利益协调人,公信力大打折扣,因为政府在市场中也有利益,而且往往和民间利益相冲突。既当吹哨子的裁判,也上场踢球,有这么一位超级球员,这个游戏怎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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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治社会中,每一个利益群体都有平等的发言权,博弈各方根据一致同意的规则和程序决定公共政策。无论对自己有利与否,每一方都必须接受决策的结果,必须接受政策影响下的博弈结果。尽管你可能对这项政策投了反对票,但你先前已经同意了博弈规则。换句话说,市场经济和法治社会只有规则和程序的公平,而不存在博弈结果的公平。这些年房地产市场的起伏,以及与之相伴的社会问题,凸显了法制化多元利益协调机制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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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人不以为然,中国社会几千年不就这样吗,为什么要设计这些理想的却无法实现的方案?的确,一个以法律为基础的公正的博弈平台,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建成的,但如果我们现在不着手,利益纷争持续下去,社会公正不保,会发生什么情况?改革当然有很多困难,但不改革困难更多。总要想办法打破现在的僵局吧?出路就是建立一个新的利益博弈平台,大家都认可的、符合社会公正原则的利益协调机制。由于目前缺乏这样的机制,政府和政府之间、政府和民众之间、民众和民众不同利益群体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这样那样的紧张,若不及时化解,利益冲突有可能演化为对抗,影响社会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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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并不预期一夜之间就建立起法制化的利益协调机制,建立法制化体系的第一步是观念的转变,克服习惯性的“一致利益”思维,承认和尊重每个人的权利,承认个人利益博弈的正当性,仅在博弈规则上谋求一致,开辟暴力压迫之外的新空间,通过争论、讨论、对话形成关于博弈规则的社会共识,在社会共识的基础上搭建处理利益冲突的公正平台。重复一遍,公正体现在人人赞同的博弈规则上,而不是人人满意的博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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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限购和限贷为主的房地产调控政策无法协调各方利益,在多元利益的压力之下,政策制定者进退维谷,不能保持政策的连续性和一致性。每次“史称最严厉的调控”之后,房价出现间歇的下跌,随着政策的转向,房价报复性反弹,而过快的价格上涨又触发新一轮更为严厉的政策调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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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场经济中,价格由市场的供给和需求决定。调控政策可以暂时压制需求,但不可能永久地消除哪怕是部分的需求。决定需求的是人口、收入和城镇化程度,限贷、限购政策不可能降低人口增长、收入增长和城镇化的速度,所以对有效需求没影响,想要低房价,关键在于充足的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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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房价上涨的一个原因是土地供应不足。目前土地一级市场由各级政府垄断,中央政府严格地控制土地供应总量,控制的依据就是“18亿亩红线”,即在确保全国农业耕地不少于18亿亩的前提下,决定每年的土地供应数量。土地的紧缺不仅限制了房屋的供给,而且通过预期效应刺激需求,进一步推高了价格。这条红线已牢牢地树立起土地稀缺从而房产产期稀缺的概念,在将来比现在更贵的预期支配下,居民的博弈策略就是晚买不如早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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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降低房价?政策制定者需要认真考虑取消这条红线,推进土地制度改革,建立真正的土地一级市场,让市场调节土地的供应,在房价高涨时有更多的土地进入市场,平抑地价和房价。随着土地市场的发展,农民可以拿到更多的土地增值收益,有助于实现多方共赢的社会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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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荡的钟摆 金融改革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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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题目是金融改革,改革的思路需要调整一下,应该是基层创新和顶层的总结与推广相结合,而不能单纯依靠顶层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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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不能成为政策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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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以来,我们一直强调政企分家、政金分家,现在状态令人担忧,政府、金融机构和企业越走越近。以“四万亿”为代表的刺激政策大部分货币化了,2009、2010两年财政增加的支出不到2万亿元,而新增贷款就有20多万亿元,政府和国企的投资项目主要靠银行信贷。在拉动内需以及产业政策的强力影响下,金融机构的独立性发生动摇,评估风险和收益的能力、根据风险和收益的平衡选择项目的能力不断降低,金融机构再次成为政策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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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信贷、保险、资本市场,货币政策实际上也以稳增长为唯一目标。货币政策目标的官方表述虽然是多重诉求,例如稳增长、调结构等等,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最硬的指标还是GDP增长,而且货币供应只影响GDP、物价水平等经济总量,不具备调整结构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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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推出“四万亿”时,货币政策说是适度松宽,哪里是适度?分明是极度松宽。极度松宽的货币政策所带来的危害将是长时间的通胀压力,公布的CPI通胀虽然不高,大家在菜市场、超市里感觉到的通胀却和官方数据有不小的出入。更严峻的挑战是,由于长时间的低利率政策,造成了市场资金成本的扭曲,助长了一大批低效甚至无效的项目上马,为中国经济埋下了很大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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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货币和信贷的极度放松在2009年、2010年,第二次放松就是民间盛传的“四万亿2.0”。从2012年下半年开始,金融而不是财政,再次充当了主要的资金供应渠道。如果我们回顾社会融资总量对GDP的比率,2012年只比高峰期的2009年略低一点,这次主要是通过资本市场直接融资,而不是银行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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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全球金融危机以来,个人认为我国金融业的发展处于倒退状态,金融资产质量恶化,系统风险上升。2000年前后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力量进行银行改革,改革的成果在近几年中基本消耗殆尽。现在回想起来都后怕,幸好当时搞了银行改革,否则银行体系能否承受“四万亿”和“四万亿2.0”的重压都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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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讲金融改革显得有些奢侈,历史积留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哪里谈得上改革?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每一轮投资高峰后,都会产生相当数量的不良资产。2000年清理的是1993年、1994年那一波投资留下的坏账,当时中央领导同志讲:一想起银行坏账,晚上都睡不着觉。于是我们搞了银行改革,核销坏账,充实资本金,财政补一部分,央行拿一部分,通过银行上市,社会融资解决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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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以来的坏账什么时候清理?不良资产目前在银行的财务报表上还看不到。看不到不等于不存在,金融机构“发明”了各种各样的做账方法,不是直接改数字,而是找“影子银行”“影子金融机构”联手操作。一笔贷款到期,债务人没钱还,监管规定不准展期,眼看要变成坏账,但临近年底,银行有关键指标(KPI)考核,坏账超标拿不到奖金。债务人在银行的默许甚至暗示下,找个中间机构,高息借一笔过桥贷款,还了银行的钱,明年开春银行再放款给这客户,还中间机构的钱,坏账就这样被掩盖起来。报表上的数字你敢信吗?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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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账什么时候暴露?有两个可能的触发因素,一是经济增长继续放缓,企业经营状况恶化,现金流紧张,还款困难,坏账就冒出来了。实际上2012年的上半年已露端倪,但2012年下半年的再度松宽把这个问题暂时掩盖过去,企业借新债还旧债。二是房地产市场的调整,以及和房地产关联度非常高的地方财政。我们现在的政策相互矛盾,竭尽所能地打压房地产市场,但如果打压政策奏效,房地产市场真的崩盘了,地方财政承担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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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四万亿”政策以来,地方政府到底借了多少债,谁也说不清楚,目前披露的官方数据只有一个,那就是2010年底出自国家审计署的10万亿元,从过去的经验看,这恐怕只是一个下限。我在基层做调研时,很关注这个问题,碰到地方政府的财政官员,总要了解他们借了多少债,到现在为止也找不到准确的数字。粗略的印象,在经济和财政状况较好的东南沿海,地方政府的负债大概是两倍于全年的财政收入。如果按两倍计算,2012年各级政府的财政总收入大约10万亿元,10万亿元乘以2就是20万亿元,那就是国家审计署数字的两倍。最近看到一个半官方数字,前财政部长项怀诚在博鳌论坛上说政府负债30万亿元。国外有研究机构估计,各级政府负债加总有可能高达GDP的100%,这个估计不是很离谱。2012年我国的GDP是50万亿元,如果政府负债是项部长所说的30万亿元,那就达到GDP的60%-70%了。别忘了,还要包括或有负债,也就是地方政府担保的负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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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政府的债务用土地抵押,房地产市场一旦垮下来,土地卖不出价,怎么还债呢?政府还不了的债就是银行的坏账,金融机构看到土地抵押和政府担保就放贷,认为是优良资产,有没有想过,谁来担保地价和地方财政呢?所以说金融的系统风险在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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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记者问过财长楼继伟,地方政府是否会发生债务危机?他说先要调查,了解清楚地方政府的债务规模到底有多大。这是很务实的态度,先搞清问题,再想办法解决。政府借了多少钱,违约的风险有多大,为了避免违约,需要多少资源投入。所以新一届中央政府在谈金融改革前,必须处理这个问题,拖延、应付是过不了这一关的。也许我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希望没有这么严重,但真不可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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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务不可怕,可怕的是借钱投了没有效益的项目,“四万亿”和“四万亿2.0”的项目有没有效益?我说的不是使用价值,而是项目能不能产生足够的财务回报,偿还银行贷款的本息,看看高铁、城市地铁、机场、光伏、钢铁、有色金属、海运,没有理由感到乐观。也许有人说,公共项目不以财务盈利为目标,好吧,那你必须使用财政资金而不是银行贷款。银行贷款来自老百姓的储蓄,怎么能赖账不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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