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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染物是资源的对立面。大致说来,“资源”是“正常品”(在很多情况下,它们是污染物排放的“下水道”),而“污染物”则是“劣等品”(它们使资源“降级”)。如果在一段时间之内,通过某个“下水道”排放出的污染物超过了它的吸收能力,这个“下水道”就会崩溃。因此,污染是环境保护的对立面。在接下来的内容里,我们将交替使用自然资源和环境这两个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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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经济学 环境经济学中的两个简单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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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证明经济学能够天衣无缝地与环境科学整合起来,先来讨论一下以下两个常常见诸新闻媒体的话题,将会是很有用处的。第一个是自由贸易的拥护者和反对者之间的一个激烈争论的话题——反对者们的理由是,自由贸易经常会伤害到德丝塔世界中那些赤贫的人们。第二个则是这样的一种看法:因为排放到大气中的二氧化碳所带来的经济影响,恐怕要一两代人之后才能感受到,因此我们不必现在就为气候变化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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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易扩张和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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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应该很少有人怀疑:在其他条件相同的前提下,自由贸易将会使经济增长得更快。大量的实证工作证明了这一点。也有一些证据表明,穷人作为一个群体,同样在享受经济快速增长的果实。然而,由于经济增长对于环境的影响很少得到评估,开放自由贸易的影响仍然不是非常明朗。如果这给社会中那些最贫穷的人们带来的是不良影响,那么不在同时采取预防措施的情况下开放自由贸易,这究竟是否能带来好处,还有待商榷。下面的实例说明了贸易扩张能够带来的不良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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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森林覆盖率的贫困国家的政府创造收入的一种简单途径,就是将林木采伐的特许权发放给私人采伐企业。设想一下,某分水岭的山地林的采伐权被发放出去了。森林砍伐会导致淤积增加和下游发洪水的风险增大。如果法律认定了那些受害者的权利,那么采伐企业就必须对下游的农民和两岸的渔民做出补偿。但法律和法律的执行之间,存在着一道鸿沟。当损害的原因远在数英里之外,当林木采伐的特许权由政府发放,当受害者只不过是一群零散的贫困农民和两岸渔民时,协商的结果通常无效。情况甚至有可能是,那些受害者对于造成他们的境况日益恶化的原因,根本无从知晓。如果采伐企业并未被要求对那些受到损失的人做出补偿,那么私人采伐的成本就会低于采伐行为的实际成本——后者是采伐企业和所有受到负面影响的人所担负的成本之和。从国家的考虑来看,木材是以低于实际的价格出口的,这也就是说,在上游有过量的森林砍伐行为。这也意味着,对于出口有一种无形的补贴,这种补贴是由那些被逐出林地的人们以及下游的人们所支付的。这种补贴隐藏于公众监督之外,但它实际上相当于从出口国家到那些木材进口国家的一笔财富转移。贫穷国家中一些最为贫困的人,将对富裕国家中那些普通的进口者的收入进行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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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我无法向你解释这些补贴的规模到底有多大,因为并没有人来对其进行评估。国际组织拥有用来从事这些研究的资源,但就我的了解,他们并没有这样去做。这个例子并不该被拿来反对自由贸易,但它可以被用来警示那些提倡自由贸易,而对它的环境影响置之不理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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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气候变化的贴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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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二个例子和温室气体的排放以及由此带来的全球气候变化有关。这是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一直研究的一个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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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大气中二氧化碳的浓度11,000年以来直到18世纪初期,还一直位于百万分之二百六十(260ppm)左右,但目前这一数字是380ppm。(我们将会忽略另一种温室气体甲烷的浓度。)关于地质时期气候变化的最可信赖的证据来自南极地区的冰核,它揭示出,在过去的420,000年中,直到18世纪初期为止,二氧化碳的最大浓度只有300ppm。这一漫长的时间跨度见证了4个冰川期和间冰期的循环,每个循环大约持续了100,000年。左右这些循环的,是到达地球的太阳辐射的规律变化,太阳辐射的影响通过地球环境产生的反馈和作用力被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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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目前生活在一个间冰期,这也就是说,地球正在经历一个温暖的阶段。如果目前碳氧化物的排放趋势继续下去,二氧化碳的浓度将有望在这个世纪中叶达到500ppm(这几乎是前工业时期水平的两倍),并在2100年时高达750ppm(这几乎是前工业时期水平的三倍)。二氧化碳的浓度如果在目前的基础上翻一番,预计将会导致全球大气平均温度上升3到7摄氏度。如果二氧化碳的浓度变为原来的三倍,平均温度则会上升6到11摄氏度。即使是仅仅上升3度而到达的水平,也已超出了在过去420,000年中地球所经历的最高温度了。这种变化的速度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因为它将意味着,我们的资本资产中有很大一部分将会在其计划报废日期的很早之前就变得不再有用了。我们的一些基础设施甚至会消失在不断上升的海平面下。为了重建我们的资产,人们需要进行额外的投资,这将把资源从消费中转移走。如果我们将气候快速变化所带来的影响加在生态系统之上(人们对之并无免疫力的疾病环境的变化,生态系统的构成、地理分布和生产力的退化),那么这种潜在的成本看上去就会十分惊人。然而,当2004年8位杰出的经济学家被邀请到哥本哈根,为这个世界社区如何最有效地在5年间花费500亿美元提供建议时,他们却将气候变化列在了10个选项的最末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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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经济学家们会这样做?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的推理过程是建立在对未来成本和收益以正贴现率进行贴现的基础之上的。减少全球碳氧化物排放量,或是对碳氧化物吸收技术的投资,都会立刻产生巨大的成本,但避免经济崩溃所带来的收益,只有在50年到100年之后才能享受到。美国政府债券的长期利率在每年3%——5%之间。那里的经济学家们对公共项目做出评估时,通常会用这样一个数字来对未来的成本和收益进行贴现,将其看作是“资本的机会成本”(这个术语本来是应用在通过投资政府债券而获得的利率上的,而非用在对成本和收益进行评估的项目上)。然而,在3%——5%的贴现率水平上,远在未来的消费收益在今天看来可谓微乎其微。如果你的贴现率是每年4%,那么价值1美元的额外消费收益到了100年后,其价值就只有今天的3美分了。换另一种方法来说,如果放弃价值1美元的当期消费,那么作为补偿,你将会要求在100年后得到价值30美元的消费收益。大量的有关气候变化的经济模型已经证明,如果你采用4%的年贴现率,那么成本(也就是负的收益)将大于贴现后的、由阻止净碳氧化物排放而得来的收益。这一计算结果表明,现在为气候变化所做的一切,实际是向一个相对劣质的项目中白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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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社区是否应该以一个正贴现率来对未来的消费收益进行贴现呢?和私人层面上的家庭(第六章)一样,集体层面上的家庭也是如此:有两个原因可以解释为什么全球社区以一个正贴现率对未来的收益进行贴现,是合情合理的。首先,如果全球社区迫不及待地要去享受当前收益,那么比起当前收益,未来收益的价值会降低。这种“不耐”就是以正贴现率对未来成本和收益进行贴现的原因之一。第二,出于对正义和公平的考虑,跨世代的人均消费理应达到均衡。因此,如果未来的每代人将会比我们富有,那么还存在这样一个问题:在其他条件相同时,对他们的每一美元价值的消费相对于我们的每一美元价值的消费,我们会进行低估。上升的人均消费水平为以正贴现率对未来成本和收益进行贴现,提供了第二个正当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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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家们认为,社会的“不耐”从伦理上来说是站不住脚的,因为这种“不耐”仅仅是因为未来各代现在还不存在,就偏好那些歧视未来各代的政策。一旦我们认可了他们的观点,留给我们的就只有第二个理由了——对未来成本和收益进行贴现。但如果逐渐上升的人均消费水平为全球社区提供了以正贴现率对未来消费收益进行贴现的理由,那么,逐渐下降的人均消费水平也将会为它提供一个以负贴现率对未来消费收益进行贴现的理由。我们注意到,在家庭层面上,后一个可能性与德丝塔父母在决定如何分配玉米的消费量时所面对的两难选择是密切相关的(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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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家们在他们关于气候变化的模型中使用了正贴现率,因为这些模型假设:即使温室气体的净排放量保持现在的趋势,全球人均消费水平在未来的150年或更长的时间里仍然会持续增长;这实际就是假设,气候变化对未来并不会产生严重的威胁。但全球平均气温上升3——5摄氏度,将会把整个生物圈带到一个地球上数百万年都未曾经历过的气候带中。我们的生产基础这样变化,可能产生的后果将会非常严重,当地球进入了这个气候带之后,对这类“经济将持续发展”的预测的质疑都不会是杞人忧天的行为。如果今天没有做什么实质性工作来寻找隔绝碳氧化物的途径和寻找矿物燃料的替代品,那么对跨地区和跨收入人群做出适当权重后的全球人均消费水平将极有可能会下降——比如出于以下原因:极恶劣的天灾的发生频率大幅增加,热带发生的更加严酷的旱灾,新致病原的出现和重要的生态系统的退化。假设你害怕这一点,你就应该用一个负贴现率来对未来消费收益进行贴现。但要注意的是,从当期角度看来,应用负贴现率将会对遥远未来的收益产生放大作用,而不是减低收益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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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做一次运算来感受一下这个数量级。基于社会和个人选择的实证证据表明,一个社会在贴现未来消费收益时所用的贴现率,大约是人均消费水平变化率的三倍。假设一下,碳氧化物的排放量继续当前的趋势(通常被称为“一切照旧”)。来考虑这样一个情形:在今后的50年内,全球人均消费水平以每年0.5%的速度增长,但在之后的100年内会以每年1%的速度下降。在这个情形之下,全球社区理应在今后的50年内,以1.5%的年贴现率(3乘以0.5%)——在其后的100年内以-3%的年贴现率(3乘以-1%)——对未来的消费收益进行贴现。现在,通过简单的运算就能证明,150年后价值1美元的额外消费将相当于价值9美元的当前额外消费。换一种说法,全球社区理应为未来150年后的1美元价值的额外消费而放弃价值为9美元的当前额外消费。这一计算结果与那些关于气候变化的经济模型所传达的信息是完全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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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即使在上面的情形下,私人投资者们也将会用一个正贴现率对其个人收入进行贴现。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商业银行所提供的储蓄利率极有可能还会是正的。但这里并不存在矛盾。在“一切照旧”的前提下,大气仍然是一种开放获得的资源。只要人们还能够随意地排放二氧化碳,那么在私人的投资收益率和全球社区用以对共同成本和收益进行贴现的贴现率之间,就会存在一道鸿沟。很有可能在前者为正的情况下后者为负。这一鸿沟部分地说明了为什么我们要控制碳氧化物的排放量和为什么要将两个比率拉近,这可不能说明为什么全球气候变化的问题应该搁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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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经济学 GDP和生产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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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才所进行的不过是两个“指法练习”而已。然而它们却向我们展示了,自然资本是如何被引入微观经济学的逻辑推理中的。让我们来看看它是否可以被引入宏观经济学的逻辑推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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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国际委员会于1987年在所作的一篇著名报告(广为人知的《布伦特兰委员会报告》)中,将可持续发展定义为“……既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不危害后代人满足其需求的发展”。在这一定义中,可持续发展要求,每一代人(相对于其人口而言)应当留给后代的生产基础至少要与自身所继承的规模相等。请注意,这一要求是从“代际公平”这一相对弱化的概念之中衍生出来的。可持续发展还要求,我们的后代应该拥有比我们这一代更多的途径,来满足他们的需求;它并未要求更多的东西。可是,一代人该如何判断他们是否给后代留下了足够的生产基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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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容易看出,仅仅着眼于GDP是无法达到这一目的的。一个经济体的生产基础,就是它的资本资产的存量和制度(第一章)。提到资本资产,我们指的不仅仅是生产资本、人力资本以及知识(这是我们在第一章所讲述的内容),还包括了自然资本。我们现在就来揭示,为了验证一个经济体的生产基础是在扩张还是在收缩,究竟该看哪些方面。如果一个经济体的资本资产的存量贬值,而且它的制度无法取得足够的改善以补偿这种贬值,那么很明显,这个经济体的生产基础将会萎缩。GDP是“国内生产总值”的首字母的缩略。“总值”这个词意味着,它忽略了资本资产的贬值。一个经济体的生产基础的增长完全有可能伴随着其GDP的增长(这一点在我们研究表2的时候会得到验证),这无疑是我们都愿意来因循的一条经济发展路径;但也有可能,在一个经济体GDP增长的同时,它的生产基础却在萎缩(这一点在我们研究表2的时候,同样会得到验证)。问题在于,当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GDP上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种萎缩。如果生产基础持续萎缩,经济增长迟早将会停滞,并将会出现负增长。生活水准也会随之下降,但没有人曾经预料到这一下降将要发生。因此,人均GDP的增长可能会使得我们认为一切正常——实际并不是这样。类似地,也有可能一个国家的人类发展指数(HDI)在增长,而同时其生产基础却在萎缩(表2)。这意味着,HDI也能起到误导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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