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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识和观察还告诉我们,如果一个居民区失去了净出口工作,当地的其他销售量和工作岗位也会削减。一个居民区要是失去了所有出口工作——这可以发生在一个小镇或村庄,当一家矿场倒塌、一间渔场失利,或是一所工厂关门时——可能当地所有其他工作岗位也会消失:一个鬼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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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很合理地,经济学家们称呼这些本地工作为‘乘数’(multiplier)工作,以此和直接对输出产业做贡献的工作相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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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说‘直接对输出产业做贡献’,那包括在出口企业的供货工厂工作的人吗?”霍滕丝问,“比如一家销往卡车工厂的本地油漆制造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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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默里回答,“出口商的供货商属于乘数范畴,间接受出口商品的买家支持,和食品杂货商店一样。当然,油漆厂可能会出口一部分产量,这样它的有些工作就属于乘数范畴,有些不是。大部分城市都有大量的小型出口商,比起更依赖于自身员工的大型出口商,小型出口商更倾向于利用本地会计人员、律师,也许还有设计师、维修人员,等等。因此,城市的乘数工作比例比小镇高,比村庄更是高得多,这是合理的。在一个大城市,本地和出口工作有许多重叠,因为任何一个会计或设计师,打个比方,都可能为本地顾客和其他本地生意工作,也可能找到远方的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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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无论出口增长引发的乘数效应多么简单或复杂,传统的观点认为,出口工作带动或引领了一个居民区的经济扩张。一个国家的整体经济在数量上是它所有居民区的净扩张或净收缩之总和。若我们还想进一步引申,那么全球经济在数量上是所有国家的净扩张或净收缩之总和。这就是为什么自由贸易被寄予了那么多经济上的厚望:贸易越多,出口越多;出口越多,乘数工作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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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你还不满意,海勒姆,”安布鲁斯特说,“对你而言,这离生物扩张的复杂方式可能太远了。但我很满意。这很直接,并且与常识和观察一致。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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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我所想的,”默里说,“几十年来我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但出口–乘数比率并不像我所说的那样无懈可击。当用挑剔的眼光去审视它们时,这些比率可以是令人费解的。海勒姆问过我关于它们的问题,而我不能找到满意的答案。比率和推测出来的结果差别甚大,假如这个直接的因果关系真的存在的话。它们在同一个地点的不同时间也有显著差别,原因不明。更糟糕的是,比率和理论会自相矛盾。例如,在洛杉矶,有一次当出口工作陡然减少时,其他工作并没有相应减少。它们增加的速度惊人,比当时美国的任何其他居民区工作增加的速度还要快。那是在20世纪40年代,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开始的。这种异常现象不能被当成加利福尼亚州的某种怪事而被忽视。比如,在莎士比亚的时代,伦敦的经济也表现得很反常。另外,当底特律的汽车出口爆发式增长时,出口–乘数比率反而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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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矛盾都能被合理解释为特殊的个例,所有其他异常现象也可以如此解释。但这样一个被看作是系统而规范、几乎像机器一样按照因果关系工作的进程,却很明显并不完全那样机械,这便需要学者的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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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自己说,让我们面对它吧,”默里接着道,“这个出口主导的观点其实仅仅是一个假设,即便它已充分深入人心,足以被当成理论。也许它是错的,要不然就是一个太片面的真相,以致它有多启发人,就有多误导人。我不再把海勒姆的生物知识当作毫不相关而不加理会了。这是经济的异端!我保持了开放的心态,换一种角度去看待生态系统和生物数量,即便我不明白它们是如何应用到居民区的经济体系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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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勒姆现在插话了:“然后有天深夜,他打来电话,大喊:‘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你告诉他们吧,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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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到,”默里说,“我们关注的是居民区能量管道错误的一端。出口商品是什么?一个居民区经济的最终产品,那就是出口商品。它们是经济能量的释放。的确,它们在别的地方成了进口商品,但在生产地,它们逸出了一个居民区的能量/物质经济管道。一种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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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布鲁斯特想说话,但默里摆摆手示意他安静。“我知道这听起来令人吃惊,安布鲁斯特,但等我说完。释放出来的能量不会——也不能——足够作为驱动的能量。如果它能做到,结果会是发明出了永动机。”安布鲁斯特开始在本子上疯狂地涂写,时不时地哼一声,但默里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想到这一点时,我在百科全书上查找永动机。果然,发明家和永动设备的支持者们尝试使设备释放出来的能量原路返回,驱动轮子的下一次转动,或容器中水平线的下一次变化,或任何其他能够让东西持续运行的必要动作。计划很有独创性,听起来就像魔鬼的诺言一样可信。想想如果它们奏效的话,能省多少燃料!但没有一个计划成功。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通过操作释放出能量,而作为释放的能量逃逸出来的排放物,并不能作为动力去驱动那些奇妙的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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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一只获奖的泽西牛也不能只靠喝她自己的奶存活,”凯特说,“那是基本道理。这是自然的铁律,每一个生物体和每一台机器都需要来自外部的新能量的灌输,不然就会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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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出口商品是一个居民区的经济输出,那么它接收到的经济能量输入是什么呢?”默里反问道,“进口商品!围攻敌人的部队和封锁敌人的海军向来明白这点。即便如此明显,我仍然没有发现进口商品乃是从管道中的接收端进去,出口商品乃是从排放端出来,直到我开始把居民区的经济体系想成是自然的能量流动的一个例子。一个有趣的问题是,在管道中都进行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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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比错误!”安布鲁斯特气急败坏地说,难以抑制他的轻蔑,“一个生态系统免费获得阳光,什么也不用给。但一个居民区必须用出口商品来赚取进口商品。所以,你把出口商品解释为居民区经济中失去的东西,很是荒谬!它们没有失去,因为出口商品的报酬可以用来购买进口商品。我不管获奖的泽西牛怎么存活,或者热力学定律怎么讲。出口商品显然是驱动力,因为它们带来进口商品的输入,支持乘数工作的出现。来自顾客的报酬要多于出口商品所消耗的材料成本以及供养生产劳动力的成本。报酬,默里!在货币出现之前,人们用货物交换出口商品。那就是你所说的来自外部的经济能量的灌输——报酬!”他看了眼本子,“噢,这里有个铁证。根据你那关于能量流动和排放出口商品的诡辩,居民区将不得不从进口商品开始他们的经济生活——在他们研究出赚取它们的方法之前!荒谬!他们怎么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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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最后一点你是对的,”默里说,“这是我们的能量流动假说要处理的第一个重要问题。我自己也不晓得如何回答你刚刚提出的问题,安布鲁斯特。该如何解释进口商品先出现,而出口商品仅仅是随后而来?海勒姆提供了答案。你来解释,海勒姆,一个居民区在用出口商品赚取进口商品之前,是如何获得后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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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声称居民区能够在启动阶段靠贷款或捐助获得进口商品,我想要一个更深入的答案。”安布鲁斯特说。“经济生活要早于外国援助项目、跨国公司投资和政治分肥拨款。那些都是在经济生活中相当新近的事物。另外,它们失败和成功的次数一样多。它们可能甚至消耗了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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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勒姆终于插上了话,说:“种子和胚胎靠卵内蕴含的免费的、不劳而获的能量/物质来开启生命旅程,那是令它们开始成长(发展)的礼物,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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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凯特打断了他,“卵内存储的初始启动能量!我应该自己想出来的。一个居民区的初始进口商品就像阳光一样是不劳而获的,安布鲁斯特。它们跨越时间而来,而不是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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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安布鲁斯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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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资源,”海勒姆咧嘴笑道,“每一个居民区都开始于至少一种有用的资源,也许好几种,作为自然馈赠的礼物已经就位了。这是来自地球过去的发展与扩张的一份遗产。假如那里没有已经存在的一种或多种资源,居民区也不会在那里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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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初始资源可以是肥沃的土壤,”他继续说,“或者可以是任何其他东西:野生动物、燧石、坚果类果树、黏土、矿石、瀑布、化石燃料、温泉、海滩。最起码,一个居民区是从一个地点开始的,假如这是个受保护的、方便人们碰头并交换货物和服务的地点,它就是一种良好的资源。威尼斯的初始重要资源是海盐,威尼斯人将它卖去了君士坦丁堡。盐不是靠出口商品赚取的,而是来自海洋的馈赠,它赚取了其他进口商品。哥本哈根古雅的旧证券交易所建筑上有一个锻铁制作的图案,是一只蜷成人类胚胎姿势的鲱鱼,象征着鲱鱼贸易是城市经济的雏形。哥本哈根的市民知道他们的经济是如何起家的——依靠海洋的馈赠——也想要后代铭记这一事实。想想在成形之初的哥本哈根,哪一样先出现,是在邻近海域不劳而获的鲱鱼,还是哥本哈根的鲱鱼出口贸易?罗马最重要的初始经济馈赠是养牛的牧草,不仅给罗马人提供了肉,还提供了皮革,远销到北边更为悠久富有的伊特鲁里亚(Etruscan)城镇。那些伊特鲁里亚城市开采自然馈赠的铁矿,为了自用,也为了出口铁矿到更为悠久富有的中东城市。许多居民区主要的(有时是唯一的)初始经济资产就是作为贸易枢纽的好地段,大阪、芝加哥、巴黎和旧金山是这些居民区的随机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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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勒姆停了下来,看向安布鲁斯特,期待着可能出现的反问,但尽管安布鲁斯特仍皱着眉头,他已冷静下来,没有说话。默里接着开口了:“居民区经济的初始资源不是靠出口商品赚取的,但用不同的方式——将人力和资源禀赋组合在一起——来赚取也是一样。威尼斯人通过聪明地将海水引到一连串泻湖的蒸发池中来提炼盐,一开始可能是为了获得自用的盐,随后也用于出口。在北海和波罗的海的渔夫辛勤工作,冒着生命危险捕鲱鱼,同样在一开始可能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然后是为了出口。早期罗马人不得不耗费精力放牧、屠宰、给牛剥皮、恰当地制作兽皮皮革。矿场和采石场产出繁重的工作。为了令在贸易枢纽的商人们满意,那里的居民必须提供旅社、搬运工、货物集装箱、货仓、保安、旅行补给和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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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引出了关于在管道中都发生些什么的有趣问题,”默里继续,“从一个居民区的最早期开始,人力和进口商品就被组合在一起,只要该地还维持着经济体系,便一直持续下去。同样和进口商品组合在一起的是设备,一些是进口的,一些不是。在数量上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尽管不总是在数量上——是人力资本。那意味着技能、知识和经验,通过公众、家庭、雇主和个人自己的投资而培育出来的人类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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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管道中,人类劳动和人力资本转化了进口商品——将它们分解、重组、传递、回收,并通过所有这些方法把管道接收到的进口商品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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