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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是否可以通过税收来改变要素收入的分配比例呢?可以考虑两种税收,第一种是对要素收入征税,如从资本家的资本利得中拿走一块,分给工人,这是流量再分配。该方法在当期是有效的,直接改变了分配比例,但等到下一次劳资双方议价时,议价基础改变了,转移支付会被双方都事先纳入议价考虑之中,最终,分配比例将回归到要素组合和稀缺性所决定的那个均衡水平上。唯一的变化将是,征税所带来的交易费用将压低生产规模,并相应地减少劳资双方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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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家商店,原先店员拿毛利的20%,老板拿80%,现在他知道老板的20%收入会转移给他,为何不接受一份工资为零的雇佣合约呢?把问题扩展到整个经济,结果也类似,如果转移税率低于工人原本所得比例,那么重新议价将使分配比例回归原有水平,如果转移税率高于该比例,则意味着工人必须倒贴钱才能找到工作,这当然不会发生,实际结果将是大量资本退出生产,退出过程将一直继续到将资本稀缺度拉高到资本家再次有利可图为止,在新的均衡点上,工人的收入绝不会比以前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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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是直接对要素征税,即通过财产税直接从资本家手里拿走一部分非人力要素,分配给工人,这是存量再分配。同样,存量再分配在短期内也是有效的,但在长期,一旦财产税成为稳定预期,人们的行为便会随之而改变,积累财富的动力会削弱,奢侈消费得到了鼓励,有条件者更会寻找转移财产的可能性,总的投资额将会下降,最终减少对劳动的雇佣。这两个效果相抵之后,穷人收入是否增加,将取决于税收的绝对水平和资本转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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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经济生态中,越是处于食物链上游的、金融化程度高的资本,越是容易流动和转移,而在从穷人、中产者,到食利者、资本家的贫富谱系上,越是富裕者,越容易克服在不同税收领域和辖区之间转移资产所面临的障碍。所以,对于最富裕那些人——如所谓的达沃斯一族(7),只要在别处还存在着低税收地区,存量再分配是很难作用到他们头上的,真正被再分配的,将是那些勉强超出平均线的中产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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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化更削弱了这种可能性,不仅是因为全球化促进了要素和资本流动,更是因为大量新型的合约形式、商业模式和金融工具,以及要素组合中比例越来越高的无形资产,使得产业内的要素再配置变得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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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前,你把资产转移出一个地区,便意味着你要放弃那里的生意,现在不是了,借助外包、租赁、授权和恰当的股权结构安排,跨国企业可以极低的境内净资产运营规模庞大的业务,而把大部分要素留在境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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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不考虑资产转移问题,税收的转移支付能力也是有限的,税收会抑制生产和投资,当税率高到一定程度,其转移支付效果将完全丧失,在越过拉斐尔曲线的最高点之后,甚至税收绝对值也开始下降。目前我国的税负水平已经很高了,而且近年来始终在以四五倍于GDP的增长速度在快速增加,但我们并未看到任何转移支付效果,收入差距仍在快速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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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随着劳动市场、汇率、土地、管制等运营条件的全面恶化,多数中小企业都处于勉强维持的状态,除了税负,他们还要面对准入障碍、行政干预、腐败和国企挤压等种种负担,此时对资产存量征税形同釜底抽薪,极可能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很难相信在这种条件下,再分配将产生正的转移支付,它或许会缩小贫富差距,但那将是通过把富人赶走或让他们变得更穷来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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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有一个现成且无害的要素存量再分配的选择,它不会带来负面激励,那就是把国有资产分给穷人,把土地分给农民和居住在它上面的市民,既然我们有一个如此庞大的可供再分配的资产存量,又何必去剥夺那些辛苦挣下一点产业的中产者和小业主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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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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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许多人比我富有,会让我感觉不太舒服,这是人之常情,但差距同样会激励我更努力地工作挣钱、学习知识和寻找机会。重要的是,这些努力能否换来或有机会换来回报,以及换来之后能否得到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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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的和谐不是依靠抹平这些差距,而是以开放性和流动性确保对现状的不满和尝试改变的冲动有和平的、秩序之内的释放和发挥渠道,而财产权和市场制度恰恰提供了这样的条件,相反,均贫富式的再分配只能堵塞通过个人努力改善境况的前景(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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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分配政策是基于对市场收入分配机制的错误认识:在收入分配中,资本家是劳动者的对手,只要让资本家少拿,劳动者就多拿。实际上,正如我在第68篇后记里所说过的,和任何竞争性市场一样,劳动者的对手是其他劳动者,工资水平低下的原因是劳动力相对于其他要素的稀缺性不够高,提高的办法只有两个:减少劳动力,或者增加资本,而前者是不可能在不违反伦理法则的条件下施加干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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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出自约瑟夫·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1942年),详见本书第二部分篇首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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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ewton是苹果公司开发的手写掌上终端,1987年开始开发,1993年上市,五年后因销量太低被取消,该项目曾被苹果寄予厚望,投入了5亿多美元,但由于相关技术不成熟,单价高达800美元,但功能却很贫乏,体积也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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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卡特尔(cartel)是一种由同行企业通过产量和价格协议而组成的横向联盟,详见有关维基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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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对工会的更多评论,参见“韩国改革面临最后攻坚战”(No.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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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如2009年的轮胎特保案和2010年的钢管反倾销案,都是美国钢铁工会(USW)所推动,前者我在“报复性贸易制裁须找准要害”(No.351)中曾有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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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在“增加土地供给是解决之道”(No.640)里曾讨论了增加供给相对于其他房价控制政策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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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达沃斯人(Davos Man)是指拥有共同价值观和文化认同的全球化精英,这个概念最初由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顿(Samuel P. Huntington)在2004年的一篇论文中提出,参见相关维基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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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我在“收入差距本身不是问题”(No.724)中对此话题有更多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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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私的皮球:我们的日子为什么是这样过的 第十五章 成功的变革实在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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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1973年皮诺切特在智利上台和次年的葡萄牙“康乃馨革命”(1)为发端,历经“撒切尔-里根革命”、中国改革开放、苏联解体、东欧剧变、欧盟统一,过去三十多年里,许多国家都经历了深刻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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