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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51 (6)依我们对市场及其进化机制的了解,本可期待某种状况在某个有限时间段内出现,但它让我们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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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53 前两种是最常见的朴素说法:市场未能消除乞丐,市场没有让每个人感到幸福等,这不过是在用貌似学术化的语言,倾诉一个宗教性的情怀:看那,市场不是天堂。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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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55 第三种说法相当于:市场没能爬上视野所及的最高峰。这就好比进化没能造就出可以想象的性能最优良的器官。对此,我可以轻松坦然接受,只要你不把市场和进化视为上帝,都可以坦然接受。市场是一种类进化机制,它是短视和渐进的,到达视野内最高峰的路上,或许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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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57 第四种说法是第三种的加强版,QWERTY键盘是最常见的例子,它考虑了路径可达性(没有忘记进化是渐进的),但没有考虑路径的历史依赖(但忘记了进化是短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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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59 第五种说法是对市场最有力的质疑,但是,它对“失灵”一词的原有词义做了最大的扭曲。它想说的其实不是“市场失灵”,而是“市场不好”,至少在某些方面没有其他制度好,这当然是可以接受的,至少是值得严肃讨论的。假如我们搁置价值观分歧(即对什么是“可欲的”分歧),可以举出很多例子说明市场在某些方面不如其他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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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61 问题是,对制度的比较不能仅从“某些方面”进行,通货膨胀是坏事,金本位可以消除通胀,但金本位在其他方面造成的代价呢?假如金正日愿意,朝鲜也可消除通胀,还可以避免许许多多在市场中出现的“不可欲的”结果,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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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63 当你比较两种制度时,必须考虑它们的总体效果,而当你评估一项依票决结果为市场制度打补丁的动议时,不能只考虑补丁的效果,也不能只考虑“有这个补丁的市场和没有这个补丁的市场”之间的差别,还要考虑“一个引入了票决补丁制的市场和没有票决补丁制的市场”之间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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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65 所以,当人们在第五种意义上说“市场失灵”时,他们其实想说的或许只是:市场制度是有代价的(我完全同意),或市场制度比其他替代制度差(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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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67 最后,按我对“失灵”一词的理解,第六种说法才是对该词的正确用法,但它仅相当于:我们对市场的理解有待改进,因而对它的预期应有所调整——当然,没错,我想没人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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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69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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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71 本文和第95篇一样,旨在澄清公共评论中许多常见类型的逻辑错误。许多人在说“市场失灵”时,其实说的是“市场不是万能的”,但这两种说法显然完全不同:我的瓶起子不是万能的,但我能用它开啤酒,没有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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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73 按这个词的日常用法,“失灵”是相对于“规定功能”而言的,因而是否失灵应对照功能说明书来判断,问题是,不同经济学家编写的(或暗示的)说明书版本十分不同,其中有些确实不负责任地承诺了所谓完全竞争、资源配置最优化、充分就业、持续增长、价格稳定等只有上帝能实现的目标,那倒怪不得批评者指责市场失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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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75 许多人在批评市场制度时,常常忘记他们手里并没有可行的替代方案,或者他们的替代方案早就被大量案例证明会带来更坏的后果。当然,假如这是一种价值表达,那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每个人都有权说:这个世界真烂!即便他们从未见过他们所认为的不那么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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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77 自私的皮球:我们的日子为什么是这样过的 [:1704555360]
1704560378 100.经济学:治国术、伦理学还是经验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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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80 2011-05-17,No.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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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82 今天,绝大多数经济学家大概都会相信,经济学是一门科学,但假如我们仔细探究一下,便会发现这一点极为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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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84 从历史上看,早期学者研究经济学的动机和人们对它的期待,和现在人们所理解的经济学十分不同,当时它基本上被视为一门治国术。这并不奇怪,实际上启蒙运动之前的社会学科差不多都是治国术,而在古典时代,甚至连许多哲学都是治国术,因为那时候,此类知识的主要消费者就是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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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86 在词源上,“经济学”的希腊文(14)原义是家政管理,是教贵族如何经营家族财产和生意的,相当于现在的企业管理和私人理财学问。近代经济学的发端同步于民族国家的兴起,起初就是帮君主理财和研究如何增进君主财富的,所以不难理解,早期经济学为重商主义所垄断,因为那时候的君主们国家观念还很微弱,都把统治看作其家族和个人的事业,把它当作一门生意来对待,而作为生意人,自然最关心如何让自己的商品获得最大销路,而尽量阻止竞争者的商品进入自己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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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88 后来,当民族国家逐渐成型,主权边界日益稳定,领地不再随嫁妆、馈赠或赔偿而被随意分割转让,君主们也开始意识到,君主的富有根本上依赖于国内经济的繁荣和国民的富有,首先明确阐述这一思想的是威廉·配第(15),他引入了国民收入和国民财富的概念,并动手设计了一些统计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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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90 接下去的变化是关键的,光荣革命和启蒙运动扭转了政治伦理,以君主个人利益为政策辩护不再拿得上台面,新的伦理要求政策服务于和平、自由、公正和幸福等攸关国民福祉的目标。由此,经济学的研究方向也由君主的经营策略转向国家的制度和政策分析,实际上,斯密和李嘉图的经济学论述,很大程度上是对此前占主导地位的重商主义所做出的反应,与政治伦理的扭转相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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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92 但这样一来,就面临一个困扰经济学至今的要命问题:如何衡量繁荣、富裕或幸福?也就是价值度量问题;重商主义的答案很简单:金钱,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帮助君主经营,衡量其成效的自然就是利润,简单的办法是看看国库里的钱是多了还是少了;但对个体和企业适用的方法对整个国家和社会却无效,启蒙学者都认识到,货币只是交易媒介,其数量对个人意味着财富,对整个社会却只是个数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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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94 配第的答案是土地和劳动,斯密则是谷物和劳动,而李嘉图最终归结为单一劳动价值论,现在我们知道,劳动价值论对解释价格和分配机制没什么用处,不过好在当时经济学的形式化和定量分析还很粗糙,这个bug并未造成严重困扰;另一个答案则是边沁和穆勒的功利主义(16),他们把价值标准定为“最大程度的快乐”,不过与李嘉图的“必要劳动”一样,边沁和穆勒都无法说明如何度量“快乐”,更不要说如何加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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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96 问题是,功利主义严重挑战了当时主导思想界的古典自由主义,它直接指向了个人主义的道德哲学基础——主观价值论,即个人的快乐和幸福只能由他自己判断,而不能由别人替他判断,并且除非他本人愿意,个人价值不能按任何客观标准被其他东西所替换,包括其他个人的价值,而这种可替换性是可加性的前提,因而价值是不可加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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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60398 假如承认价值是客观的,并且可以加总,那么,由一个中央权威来决定每个人如何支配自己的财富、该生产和消费些什么,在道德上就是合理的。日后的发展证实了这一担忧,正是从边沁开始,基数效用论、积极自由、社会福利甚至动物福利(17)等概念被放出了潘多拉盒子,福利主义思潮日益壮大,为20世纪的政府大规模扩张提供了理论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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