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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鼓动性的建议带来了更深层次的问题。社会中最好的决策机制是什么?这是一个热门话题。在西方民主国家里,一直都有越来越多的尝试取代传统的投票与授权于专家官员相结合的机制。很多国家现在都有独立的中央银行,在那里由一批非常专业的货币政策专家来决定利率的高低,而不是靠选民的意愿来决定。与此同时,有越来越多的领域开始从专家转向市场,比如说拍卖(政府债券、无线电频谱)、排放交易。哪个是最好的途径,又是在什么条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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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前,丹尼尔·贝尔(Daniel Bell,1974)在《后工业社会的来临》里就提到过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贝尔注意到,现代经济中越来越复杂的技术和社会关系,把科学家和经济学家带回到以前纯政治决策的中心。他写道:“技术和政治决策之间的关系在今后几十年后会变成……一个在公共政策中最重要的问题。”一些决策,或者是其中的某些部分,从技术上讲是正确或者错误的,而这些决策又是如何与参与要求以及民主责任结合起来呢?哈恩和泰特洛克认为周期性选举与这种闭门造车的专家意见的组合并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他们的证据就是信息市场通常都比专家更能收集、综合并且分享私有信息,而且市场也给了每个人参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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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证据显示,由诸如专家团的群体所得出的决策通常是有缺陷的。原则上,专家团应该比专家个人要好一些。这似乎是使用市场进行决策和由具备丰富知识的个人进行决策的一个很好的妥协:比前者要缓和,而又比后者更难受到个人风格的影响。专家组中最好的专家可以说服其他人;专家组也可以综合每个人的意见;或者讨论的过程可以引导所有组员得到一个更好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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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现实中的情形是怎样的呢?总的来说,小组决策出来的结果总是让人很失望。在有确定性答案的事件中,小组的表现和普通组员的表现相当,但是没有最好的组员表现得好。讨论的过程是把组员的想法变得互相接近,使他们越来越相信自己是正确的,而这只有在他们一开始的想法接近正确答案时才是有益的。社会对小组决策的压力会进一步压制见解不同但是正确的看法,尤其是被那些在社会中被认为“低级”的组员比如妇女所持有时,低级别的组员在强调那些高级别组员所缺少的信息时会很警惕。而且小组会比个人更多(而不是更少)地显示出我们前一章讨论过的所有的心理学偏见——框架效应、偏好颠倒以及过度自信,所有这些都会因为小组讨论而被放大。就像卡斯·桑斯坦(Cass Sunstein)所说的:“大部分人在决定小组答案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真理也起了作用,但是却少得多。”另外,一些小组最后变得更加极端化,因为讨论会使组员对他们一开始就有的想法越来越执着。当小组被政治化地划分且形成不同党派的支持者时,这样的情况更为普遍。他们最后无法得出有效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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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这样的问题可以被克服。在知道小组关心的是分享信息以后,组员可以在社会上彼此支持,也就有可能向其他人询问一些没有被分享的信息。可以创建一个机制,就是在每个组中指定一个“魔鬼代言人”,他会对大多数人的意见进行挑战;不记名投票也会有所帮助。如果决策团的成员有不同的背景和专业,那么就可能减少成员之间对名誉的社会竞争。比如说,英国的竞争委员会中评价合并事宜的问讯小组通常由不同专业的人组成——经济学家、律师、会计、退休的政府官员。美国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的多样性小组的研究显示,在性别、人种和年龄等方面差异性大的小组比差异性小的小组更能做出好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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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地,有研究表明一些小组的表现要比个人组员的表现好得多。一项有趣的研究曾试图评价英国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的决策结构(9个人每个月对利率进行投票,从而使通货膨胀率接近长期目标),在一次实验中,伦敦经济学院的学生使用了计量经济学模型来设定利率,他们的选择由模型产生的通货膨胀率来评价。在控制通货膨胀接近于长期目标的实验中,小组的表现比最好的个人还要好。似乎关键在于组员是否相信存在一个正确的答案,而如果存在一个正确答案,组员就会更愿意分享信息,并将决策建立在证据而非意见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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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寻找的信息是全部人口对某个问题的看法时,意见调查问卷应该比小组更有效,因为问卷能够汇集足够多的人的意见来组成一个有代表性的样本来代表相关的人口整体。选民是怎么看待竞选者的?向极其相似的各选区的足够多的选民进行调查询问,可以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就如我们所见到的,信息市场也比意见调查对选举结果的预测准确,因为选民并不总是对问卷调查者说实话。有人会觉得匿名向网站承认向某政党投票会比面对面或者在电话里向一个友好的问卷研究公司的职员承认少些尴尬和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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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大型组织(或者“统计小组”,有时候也被这样称呼)的民意调查可能会很难调查出事实的真相。在理论上确实可以证明小组(也就是他们的大多数或者平均的回答)比个人要好,而且大型组织比小型组织要好,而这些只有在每个人都很有可能做出正确回答的情况下才成立。7而如果这个条件不成立,那么即使是大型组织也会出现问题。比如,芝加哥大学法学院进行了一项研究,向所有的教职员工询问宇航飞机的燃油用量是多少,这是一个没有人有相关知识的问题。回答的中位数是20万磅,平均数是5580万磅,正确的答案是400万磅(见Sunstein,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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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存在一个客观上正确的答案,并且能在有限的固定日期知道这个答案的情况下,信息市场才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但是在最近的波因德克斯特遭遇的政治挫败中有一个重要的教训,那就是关于市场的道德极限的教训。很多DARPA“政策分析市场”(Policy Analysis Market)的批评家都觉得用死亡和破坏来打赌是不道德的。因此,加州理工学院的查尔斯·普洛特认为,“这些市场最终会证明自己的价值,但是你必须非常小心地把结果从实验室里拿出来”(Harford,2003)。“正确”解决政策问题的方案,即在某种意义上是技术最佳或者能够增加社会福利的方案,一定要在政治上能被接受的范围内实行。虽然网络上的技术可以改善经济和社会政策决策的技术质量,但是经济学家也要适当关注决策的政治质量。这一点会在第八章中详细谈到,即研究政治制度和市场制度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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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格利茨对信息经济学打破了主流经济学理论以及认为存在一个最优(一般意义上的帕累托最优,即在不使其他人福利恶化的条件下,没有人的福利能得到改善)的一般竞争均衡这一观点感到非常高兴。一旦信息不对称得到承认,经济学家就不能自信地认为,竞争市场中社会福利最大化所需要的全部信息还能通过价格机制有效地渗透到每个角落了。作为一个自由主义的知识分子,斯蒂格利茨非常高兴地为政府干预做了非常高品质的——其实是诺贝尔奖品质的注脚,但是他的说法并没有很明确地指出什么样的政府干预是最好的。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国有化保险市场和关闭保险市场都不能解决道德风险问题。事实上,保险业的竞争市场不能提供传统经济理论所宣称的那种有效性,这一事实并不代表其他安排就是最佳的。对这样的问题很可能并没有一个正确的回答:保单上的超出部分或者无索偿优惠(no-claim bonuses)或许是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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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市场看起来仍然是最好的发布信息的载体。所以很可能对市场的接触应该被延伸到传统意义上社会或者政府行为所保留的领域中去。虽然信息市场仍然处于实验阶段,还没有被广泛地应用于决策中,但在环保政策领域,市场有潜力来改善结果的观念已经被逐渐接纳。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环境学家都同意对污染许可证或者伐木许可证的交易在道德上可以接受或者是有益的事情。但是越来越多的人确实接受了实践的观点,就是市场会带来更好的环境,而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证据都站在这些人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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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经济学的悖论是普遍存在的信息不对称意味着市场是有缺陷的,但是在很多情况下市场比其他可以替代的社会制度都更善于分享和传递信息。下一章会先研究市场的这种特性在人类本性和演化中的源头,而第八章则会研究一个建立在这些现实基础之上的经济体如何表现。最近在进化生物学和人类学中取得的进步已经把经济学带到了未来,经济学家重新对以前被称为政治经济学的学科产生了兴趣,也就是对把个人选择叠加成社会或综合决策的制度或者文化框架重新关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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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的经济学(第二版) 第三篇 自然、市场和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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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前三章,从当前的历史研究、经济地理学和增长理论的视角,讨论了经济学的中心问题——什么促使经济增长,我们如何消除贫困。这些研究把经济和现实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且也清晰地阐述了增长是一个共同或社会的过程,依赖于人们相互影响的决策。由社会和政治制度形成的、根据其他人的决策而做出的选择所产生的溢出效应,会影响增长率的高低。通过放松或挑战过时的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的具体假设来在经济学中再次引入人性问题,之前的章节几乎没有对此进行全面探究。这个假设就是效用最大化,效用常常由产出、合理计算和完美的对称信息来决定。总之,快乐经济学、行为经济学和信息经济学对人性发起了挑战,不仅被经济学家(常常是绝对的)广泛使用,而且也引起了很大一部分心理学家的兴趣。经济人假设开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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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章将经济学的社会性与构成社会的个体的人性相结合。其中,第七章讨论了演化经济学理论和复杂性理论,前者主要关注由个体组成的经济体如何使个体改变对彼此和环境的依赖,而后者则从大量的个体决策中,间接地将经济产出描绘成一个有序的新兴体。作为描述亚当·斯密的“看不见的手”的程式化,这两者都可以作为新古典一般均衡模型的替代。这两个理论利用了大量生物科学和人类学的知识,强调了个体间的不同和相互作用。与之相反,很多传统的经济学模型都假设个体是同一的并独立进行决策。第八章将这些生物微观基础合并在一起,讨论了网络、社会资本和制度是如何影响经济增长的,这些都是经济学与社会学、政治学重合的领域。这样,本书就衔接成一个圈,围绕的中心问题是增长,智力培训是经济长远发展的基础,斯密和休谟这类哲学家是指路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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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的经济学(第二版) 第七章 经济学的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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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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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教授从来不会因为他们的暴力和野蛮而受到关注,除非他们在言语上表达过类似的观点。象牙塔里面很少会有谋杀和殴打,而这些很不幸地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经济学家可能比其他学科的人更友善、更温和,虽然我暂时还没有什么数据来证明这一点。图卢兹不仅是世界上一所著名大学的所在地,也是一座有着特别的文化传统的城市,具有法国乡村生活的所有特色,几乎没有不完美之处。它有着充满生机的文化、豪华的餐厅、幽雅的商店(可能包括了世界上最好的冰激凌店)。那么为什么居住在如此平静有序的城市里的著名经济学家保罗·西布莱特(Paul Seabright)会花大量的时间去研究人性中的暴力呢?在《陌生人群》这样一本有趣的书里,他以这样的话开头:全部现代人这种“害羞、杀气腾腾的猿猴”,暴力、怀疑陌生人、习惯于和小圈子里的亲戚组成一组进行狩猎,仅仅在过去的一万年间就变成了几百万在非常细致和有条理的分工中工作的劳动力,从而确保我们的日常所需都完全依赖于陌生人。“像这种在陌生人之间存在如此复杂的相互依赖关系的情形,自然界中再无其他。”西布莱特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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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如何造成的?在进化论中,作为“动物界中最有攻击性和最难捉摸的物种”,人类没有花多少时间就从以家庭为单位的狩猎、倾向于对陌生人先兵后礼的生活习惯转化成另外一种生活——每天早上排队等公共汽车,上班的路上听着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温顺地等着人行横道上的灯变绿,然后在一个小小的键盘上敲打八个小时,最后在晚饭时吃一个有机比萨。当然,事实上在很多地方,每天的生活还与我们远祖的杀戮的生活方式非常相似。但是从野蛮人到现代人之间的快速转变,意味着我们对现代社会的分析,从所有经济学复杂的角度来看,一定要和生物进化学保持一致。就如西布莱特写道:“在过去的20万年间……一系列变化使人类具有抽象思考和沟通的能力,这些变化对于基因学家来说微不足道,但对文化潜能影响巨大。”这些变化是在一个共享的技能仓库中进行知识积累的基础,也正是这些技能使大型的、复杂的社会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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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布莱特教授的问题——为什么我们没有对陌生人继续抱有谋杀性的怀疑——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为什么我们应该从生物进化的角度看待经济学的问题。他使用了生物学和人类学的最新研究成果,试图解释为什么复杂的全球经济可以存在,以及在我们怀疑的、暴力的本性之下又是如何确保全球经济稳定的。这个问题延续了经济学家的进化思考模式这种源远流长而又光荣的传统。就如弗农·史密斯所提及的,经济学秩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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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没有经过设计的生态系统在文化和生物进化的过程中产生……即使不能清楚地将各种规律表达出来,人们还是能够发现并遵循这些规律。这就是苏格兰哲学家的智力遗产,他们描述并且解释了他们所看到的社会和经济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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