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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述介绍中，我们可以看出，苏联的市场理论经历了曲折而复杂的发展变化。从自然经济论到商品货币关系新内容论，从批判市场社会主义到向市场经济过渡，可以看出苏联领导人和学术界对社会主义条件下商品货币关系和市场机制的认识是不断深化的。但直到苏联解体前，苏联的市场理论一直没有定型，还在不断讨论和探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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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苏联经济学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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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最后一本政治经济学教科书评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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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苏共中央主管意识形态的政治局委员、苏共中央科学和学校部部长、苏联科学院通讯院士梅德维杰夫、阿巴尔金和奥热列利耶夫组成写作班子，共同主编和出版了苏联新版《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以下简称新编教科书），以阿甘别吉扬为首的改革学派也参加了该书编写。这些人在当时苏联经济学界都属于思想比较开放而且富有声望的西伯利亚改革学派。该学派的许多经济观点在新编教科书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但又不能把该书视为西伯利亚学派的一家之言。由于参加编写的人员众多，它实际是反映了在改革形势下，苏联经济学界对社会主义经济重新认识所达到的理论新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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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教科书在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前提下，打破了过去旧的框架，在体系、结构以及许多重要问题的阐述上都有所创新，与1954年的教科书相比有原则性的区别。全书共28章，分为相对独立的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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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经济发展的一般原理”，对生产一般和商品一般进行分析。本篇共分5章：第一章 社会生产；第二章 经济进步及其动力；第三章 科技革命与经济增长的现代类型；第四章 现代社会生产体系中的人；第五章 社会生产的一般经济形式，社会生产的商品组织及其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作者认为设立这一篇的必要性在于：人类文明是在一系列一般经济规律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整体现象。教程应当从一般经济理论开始，然后从简单到复杂、从一般到特殊，而不是相反。掌握反映人类社会向前发展的一般经济规律和范畴有助于认识历史的彼此更替的各种社会经济制度。这样可以免得在考察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世界经济时造成不可避免的重复，而在研究各种制度时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它们的特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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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以往的教科书在叙述资本主义部分时，以自由资本主义为主体，帝国主义所占的篇幅比较少。新教科书对此作了较大的调整。本篇共有6章，其中有关垄断资本主义的内容占了4章。作者认为，直到现在，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传统叙述是从19世纪出发的，而帝国主义是暂时的转瞬即逝的阶段，这个阶段不是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主要基础的发展有关，而是同这个主要基础适应现代生产力有关。这一概念现在越来越不符合事物的实际情况。在垄断资本主义占统治地位的主要国家里，垄断资本主义的存在时间接近于一个世纪，而且还将存在很长一个时期，而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只在一个英国存在约一个世纪，在其他国家才存在几十年。显然，从今天的现实来看，应当把垄断资本主义，而不是把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作为考察的重要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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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社会主义经济制度”。本篇在新编教科书中尽管变动最少，但在全书28章中，这一篇占了12章，可见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部分在该书的地位。本篇把社会主义各国的经济作为一个整体来考察，突破了过去的教科书只是反映苏联经济发展的理论的框框，力求在新版教科书中反映苏联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已经肯定的经验。这些经验还没有得到系统总结，也没有从理论上加以全面系统地概括。这一篇中，首先论述了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理论。在第十二章中专门探讨了新经济政策的实质及其国际意义。这是当时苏联理论界十分重视研究新经济政策的现实意义在理论上的具体反映。它的内容包括：向社会主义过渡的特殊时期的必要性和本质、生产的社会主义公有化及其形式和阶段、过渡时期经济的多种成分性质及它的矛盾、社会主义成分的主导作用、过渡时期商品货币关系的利用、过渡时期结束的经济标准等。这一部分在论述了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建立以后，分三个部分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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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是分析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基础。在这一部分专门论述了“社会主义所有制形式的多样化”。它的内容包括：所有制形式与生产力状况的适应、合作社所有制、个体劳动活动的经济基础、经济形式的合乎规律的多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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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分析社会主义的扩大再生产以及集约型经济增长。在这一部分专门设立了“再生产体系中的社会主义市场”这样一章的内容。这在苏联的教科书中还是第一次。它的内容包括：社会主义市场的职能和社会产品的实现问题、社会主义市场的结构、供与求、调节供求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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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分析社会主义社会的经济机制。这一部分除了说明经济机制的概念、内容、结构和模式外，还分别阐述了计划工作、经济核算制、财政信贷手段和管理的组织。着重分析了经济定额的意义、管理的民主化和生产自治等新提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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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现代世界经济”。作者认为本篇的内容也是崭新的。在过去的教科书中，一般是在资本主义部分中讲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在社会主义部分中讲世界社会主义经济体系。而在新编教科书中从“新思维”的精神出发，从整体上考察世界经济，这是新教科书的又一个特点。这一篇的基础是人类文明的现实过程。教科书认为，当代世界是一个面貌多样的、矛盾的、但仍然不断发展的整体。本篇设有“全球性问题的经济方面”一章，内容涉及防止核灾难、裁军、人类的原料和能源的保证、全球性的国际合作问题。全世界经济的重要特点是两大社会体系的经济竞赛。人类今后进步的命运就取决于这一竞赛的结局。把世界经济作为一个独立部分引入研究对象，是朝广义政治经济学的道路上前进了一步。这一步使得政治经济学不是作为反映各种不同生产方式的理论体系的机械结合，而是作为揭示人类整个经济发展的有机统一体而出现。除此之外，新教科书还正面地引进了比较成本理论，这也是新教科书的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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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教科书，为了适应改革的需要，因此在内容上有了一些新变化。主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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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教科书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过去那种侧重理论思辨，脱离实际生活的倾向。苏联传统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一个最大缺点，就是理论脱离实际，形成了一套刻板的公式，搞经院哲学，不加分析地把领导人的言论和政府的会议文件当做经典加以灌输。新版教科书的作者，力求把经济理论与现实情况紧密地结合起来，用创造性的方法分析经济生活出现的新现象。教科书指出，改革对社会科学，尤其是对政治经济学提出了新的任务和要求，实际生活要求经常丰富和发展社会科学，经常揭露科学与教条主义的任何形式的不一致性。政治经济学如果对发生的过程和正确解决实际问题的结论不作出理论上方法上的解释，那么它的所有意识形态的论断都是悬空的，没有生命力的。政治经济学对经济现实的评价越是切合实际，它反映现实越充分越深刻，它的意识形态职能的效用就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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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新编教科书表述了新的政治经济学的对象。任何一本政治经济学教科书都要对学科的对象问题作出解释，这本书也不例外。在展开论述之前，首先提出了这个似乎早有定论而又争论不休的问题。它一反传统的生产关系的解释，直截了当把政治经济学定义为“政治经济学是从生产关系与生产力和上层建筑统一的角度去研究生产关系的。它要阐明支配各种形态中生活资料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的规律以及支配社会经济发展的规律。”[18]而支撑着生产关系与生产力和上层建筑相统一并相互作用的关键点，不是生产资料所有制，而是“组织经济关系”。教科书指出生产关系有两类：一类是以生产资料所有制为实质和基础的社会经济关系，一类是组织生产过程本身所产生的组织经济关系（把生产关系体系分为两个系统：一个表现占有方式的关系即所有制关系，一个说明经营方式的关系即组织经济关系。这是教科书的作者之一阿巴尔金早在20世纪70年代上半期就提出的观点）。它直接说明生产的状况而不以生产的社会经济形式为转移。这是新版教科书与过去不同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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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新编教科书阐述了社会主义所有制的多样性。确立社会主义所有制形式多样性的思想，是苏联所有制理论上最重要的变化。如果说过去的思想是认为经济体制应建立在使国家在实际上变为社会主义所有制的唯一主体的基础上的话，那么现在已经转变为经济体制应建立在包括不同形式的公有制和公民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在内的多种所有制形式的基础上了。是什么决定社会主义所有制形式的多样性呢？教科书认为是跟不同经济部门的生产力和生产社会化发展的水平不同相联系的。生产的社会化，一方面加强着经济的统一，另一方面又为不同经营环节的独立化创造着新的前提。由于这两种趋势的作用，就必然使得直接劳动者同全民生产资料的结合只有在不同层次上才能实现。这就使全民生产资料的实际占有主体出现了多极性。我国理论界通常认为，全民所有制的所有权与管理权可以适当分离，并据此论证利益的多元化。苏联新版教科书与此不同，作者以所有权和管理权不可分离为由，同样为利益多元化找到理论依据。作者认为，只是“简单地宣告和在法律上固定所有权是完全不够的”[19]，“任何情况下都是生产资料所有者管理生产”，不过，与社会主义占有的层次相适应，劳动者也应当在不同层次上参加管理，实行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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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新编教科书批评了那种要么计划要么市场的形而上学的观点，主张二者有机结合。新编教科书指出：社会主义的特征是计划性和商品货币关系的有机结合，把商品性如同计划性一样，也看做是社会主义固有的特征之一，这是该书的一大进步。新编教科书给市场下的定义是：“市场——这是按商品生产和流通规律组织的交换，是商品和货币流通关系的总和”[20]。过去苏联的教科书虽然也承认社会主义制度下存在商品货币关系，但从未列为它的一个特征。现在，经济学家们的观点正在发生变化。他们认为，现在的市场已不是19世纪时典型的自由市场，那样的市场“今天实际上已不存在于任何一个国家”。“经济生活不仅由市场的‘看不见的手’来调节，而且还用国家监督、金融政策等可以看得见的方法来调节。”[21]经验表明，认为市场是不受任何调节的体系，是自发努力的充分“放任”的看法已经过时了。不管社会经济制度如何，市场关系都以不同的形式、用不同的方法加以调节。作者反对两种极端的和相互对立的观点，即要么是市场，要么是计划。作者认为，不应当把计划与市场对立起来。如果用新的观念来理解计划与市场，那么二者就可以统一起来。因为这里所说的计划已不再是高度集权体制下的计划，国家计划不再是包罗万象，仅涉及基本的宏观经济过程。同时，商品关系获得了新内容，市场也不是完全自发的、无所不包的市场：土地等自然资源和劳动力不是商品，不进入市场；在对社会主义再生产基本比例进行调节时，也在很大程度上要预先确定价值量，等等。所以，二者是统一的。当然，市场和计划之间也存在矛盾。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找到两者的最优集合点[22]。新编教科书在理论体系上也存在着不足：从整体上看，对传统的框框没有根本性突破；各篇章之间仍是一种板块式组合，缺乏内在的逻辑关系。此外，在内容的论述上也存在新旧思维方式同时并存的矛盾。例如：①在社会主义的生产目的方面，新编教科书一方面认为社会主义企业有自己的特殊利益，要实行自负盈亏、自我补偿，但另一方面又认为决定社会主义生产目的的只是全民利益，生产是为“社会及其每个成员的福利”；②在谈到国家与企业的关系时，新编教科书一方面认为企业是独立的社会主义商品生产者，另一方面又认为企业只是国民经济中的一个环节，“国家不仅代表整个社会的利益，而且也是“相对独立的经济单位的代表”；③在谈到市场问题时，一方面肯定社会主义市场的作用，另一方面又认为市场不具有普遍性；④在市场与计划问题上，一方面论述了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存在的客观性，另一方面又主张计划是经济机制的中心环节；⑤在对行政管理的态度上，一方面主张对部分商品实行集中规定的价格即国家定价，另一方面又主张“废除”行政命令的管理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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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可以看出，新编教科书确有一些矛盾之处，新旧思维往往同时并存。这在现实经济生活急剧变化的条件下是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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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教科书在很多理论观点上冲破了1954年教科书的传统，反映了苏联当时在政治经济学研究方面的新变化和新动向，是一部体现改革思想而又体系性较强的好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然而在它问世后，仅过了三个年头，苏联就解体了。如果说1954版政治经济学教科书是苏联第一部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它标志着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体系已经确立，那么1988年版教科书应该被视为苏联最后一部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在某种意义上它也代表了苏联经济学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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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列宁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8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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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列宁格勒大学教师进修学院编《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史纲》，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79，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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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第93、9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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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71，第307、3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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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列宁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5，第2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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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Народное хозяйство.19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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