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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54 《经济展望期刊》是一本季刊,每期刊登一篇我的文章,这样大约持续了4年。每篇文章大概占10~12个版面,不算太长,读者可以较快读完,但也不算太短,可以包含足量的细节。每篇文章结尾都有一个“评论”部分,我会尽量解释其研究结果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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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56 开始写这个专栏时,我并没有什么宏大的计划。我列了一个清单,知道自己至少可以写上10篇文章,但问题是第一篇要写什么呢?又应该用什么语气来写呢?因为在此之前,我刚刚写了两篇关于什么会引发人们的怒火的论文,我深知这项研究会产生事与愿违的结果,并且耗时很长。我想写的很多话题都不在我的研究范围之内,所以我找到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合作。不过,我还是有很多工作要做,因为最后我要完成所有文章的最终稿,这意味着这些专栏文章占用了我很多做“真正的研究”的时间。在大多数学者眼中,只有发现新成果、新理论,以及在有同行评议的期刊上发表论文才算“真正的研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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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58 不过,我这样做的潜在回报是巨大的。美国经济学会曾经针对它的会员做了一次调查,目的是了解他们对这本新期刊的看法。学会询问会员是否读了这本期刊,还具体问到他们是否读了专栏文章。在所有做出回复的会员中,有一半人“定期”阅读“反常现象”这个专栏。我们暂且不论他们表示的“定期”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却可以客观地计算一下。一般来说,如果足够幸运,专业学术期刊的每篇文章可能会有100名读者,而阅读过这些专栏文章的经济学家则超过5 000人。当我找合作者时,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他们,这篇文章的读者数量有可能超过他们之前所写的任何一篇文章。当然,对我来说也是这样。既然有这么多人阅读我的文章,我应该写些什么内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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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60 我的目的是涵盖足够多的反常现象,并找到以各种实证研究方法为基础的案例,其中很多案例都使用了现实数据,以防止有人说这些反常现象只会在实验室中发生。4年里我一共写了14篇专栏文章,其中只有5篇以实验数据为主。文章涉猎的话题十分广泛,不过大多与金融有关,因为对捍卫标准范式的人而言,此类研究最令他们惊奇也最令他们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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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62 我必须承认,并不是对每种反常现象我都能做出令人满意的行为学解释。有些现象只是与理论预测不一致的经验事实,比如,第一篇和第二篇专栏文章写的是股市的“日历”效应。这些结果真的很奇怪,这里仅举几例:股市一般周五会上涨,周一会下跌。1月是持仓的好时机,尤其是在月初,并且最好买入小公司的股票。假期的前几天,比如周五,也是很好的买入时机。很多论文都提到了这些结果,所有符合逻辑的解释以及不合逻辑的解释都站不住脚,我自己对此也没有合适的解释。它们确实是反常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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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64 还有一种反常现象与赌马有关。美国以及世界很多地区(英国除外)的赛马场都使用了赌金计算器博彩系统,其中赔率并不是提前定好的,而是由押在每匹马身上的总赌注决定。以最简单的赢马为例,赛马场先从彩池中抽取一定的份额,一般约为17%,然后剩余的赌金由押注在这匹马身上的人平分。大家把获胜概率最大的马称为“热门”,获胜概率很小的马,比如赔率大于10∶1的马则被称为“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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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66 如果赛马场抽取17%的赌金,同时赛马市场是有效的,那么所有押注的预期回报率都是相同的,即–17%。如果押注100美元,从胜算特别大的热门马到获胜概率极低的冷门马,预期回报平均为83美元。但是,实际数据却并非如此。与冷门马相比,押注在热门马身上的回报更高。例如,如果按照赔率1∶1押注热门马,1美元的回报是90美分,但是按赔率100∶1押注冷门马,1美元的回报则只有14美分。还记得我们在第10章提到的赌博和翻本效应吧?当天最后一场赛马如果玩家将赌注押在获胜概率极低的冷门马身上,回报将会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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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68 我连续写了14篇专栏文章后就告一段落了。这些文章后来被略做修改并编辑成书,书名采用了其中一篇文章的标题:“赢家的诅咒”(The Winner’s Curse)。此后,我偶尔也会为这个专栏供稿,但因为没有交稿时间限制,文章发表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最后一篇文章发表于2006年,随后该专栏寿终正寝。时任期刊编辑安德烈·施莱费尔(Andrei Shleifer)宣布,开办这个专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相当于委婉地说,我介绍反常现象的工作正式结束了,我被炒鱿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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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70 [1]对我而言撰写“反常现象”这个专栏很有乐趣,乐趣之一就是审稿过程完全由编辑自己完成。每篇文章都要经过真正的“编辑”,从而使非专业人士也能读懂。经济学家兼作家蒂姆·泰勒(Tim Taylor)从一开始就接受了这项任务,到目前为止他仍在做这项工作。对于大多数学术期刊而言,编辑负责保证文章内容的正确性,校对人员负责检查拼写等问题,但没有人负责增强文章的可读性。蒂姆会重写每一篇文章,然后把稿件寄给作者,并告诉他们可以拒绝接受他的意见。顺便说一下,《经济展望期刊》有免费的在线版本,可以登录www.aeaweb.org/jep浏览,这的确是一个学习经济学的好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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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75 “错误”的行为:行为经济学关于世界的思考,从个人到商业和社会 [:1704586911]
1704588676 “错误”的行为:行为经济学关于世界的思考,从个人到商业和社会 第19章 打造一个行为经济学家的明星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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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78 “反常现象”这一专栏成功地向我的经济学同行们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很多事实都与传统的经济学模型所描述的不一致。这些文章为推行新的经济学研究方法奠定了基础,这些新方法将以普通人而非经济人为研究对象。但是,经济学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学科,我又是一个懒人,要想开辟一个新领域的话,就必须先组建一个团队。我如何才能鼓励更多的人投身这项有趣的事业呢?当时还没有实战手册告诉我应该怎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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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80 当然,新领域不断涌现,并且一般都是在与已有领域没有任何交集的情况下出现的。有人就某一个新话题撰写了一篇文章,从而开辟了新的研究方向,比如20世纪40年代的博弈论。有人读到了这篇文章,认为这一话题很有意思,于是也决定加入这一研究行列。如果进展顺利,就会有足够多的人加入,进而召开相关会议,也会创立相关的期刊。不过,这一过程是相对缓慢的,我十分渴望除了特沃斯基和卡尼曼以外,还有其他人可以与我交谈。20世纪80年代末,除了我们三人,还有另外三个人也将自己归入行为经济学家的行列。第一位是乔治·勒文施泰因,他的研究我们在前文提到过;第二位是罗伯特·席勒,在前文中我们也提到过,后面还会介绍他的重要贡献;第三位是科林·卡默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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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82 我第一次见到科林时,他正准备谋求一个教职。那时,他已经完成了MBA课程,即将拿到芝加哥大学的博士学位,却还不到21岁。科林为行为经济学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其中有两点最为突出。第一,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创立了行为博弈论。与研究经济人如何博弈的标准博弈论不同,行为博弈论研究的是普通人在现实世界中会如何博弈。第二,近些年来,他又站在了神经经济学研究的最前沿。神经经济学主要使用脑成像等技术来研究人们的决策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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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84 科林可谓天赋异禀,他十几岁就入读研究生院,并且创建了自己的唱片公司,签下了当时以讽刺现实著称的朋克乐队“死亡送奶人”(Dead Milkmen),该乐队最著名的一首歌曲是《看着苏格兰狗死去》(Watching Scotty Die)。科林还很擅长模仿别人,他对尤金·法玛和查尔斯·普洛特的模仿可谓惟妙惟肖,但我认为他对我的模仿实在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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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86 虽然卡默勒、勒文施泰因和席勒的加入都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但我知道,如果没有大量才能突出的研究人员加入,行为经济学在学术界是很难脱颖而出的。幸运的是,还有一个人与我们志向相同,他也为我们的这项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个人就是埃里克·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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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90 埃里克·万纳担任美国斯隆基金会的项目专员时,对心理学和经济学的交叉研究十分感兴趣。虽然埃里克的专业是心理学,但我觉得他更偏爱经济学。他希望找出这两个领域的共同点,并询问过特沃斯基和卡尼曼,他能否帮忙实现这一点。卡尼曼一直以自己的悲观主义为荣,他记得自己曾告诉埃里克,他“在探索这个领域时真的不知道可以把钱花在什么地方”,但他建议埃里克找我谈谈。我和埃里克在斯隆基金会的纽约办公室见了一面,埃里克说服基金会资助我去温哥华访问一年,这让我和卡尼曼有了一年共同做研究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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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92 我回到康奈尔大学之后,埃里克离开了斯隆基金会,成为罗素·赛奇基金会的会长。该基金会也位于纽约,主要任务是参与推动贫困和移民等重大社会政策问题的解决。虽然推动行为经济学的发展并不是基金会的核心任务,但基金会因为求贤若渴,所以同意埃里克继续致力于他的行为经济学研究。埃里克和我一样,自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拓展一个新领域,但我们二人共同努力,希望能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想出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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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94 我们的第一个想法在当时看来很不错。既然我们的目标是将经济学与心理学联系起来,于是我们决定偶尔组织一些会议,邀请心理学家和经济学家来参加,希望在这些会议上他们可以碰撞出火花。我们共邀请了三类人:第一类是愿意忍受与经济学家一起开一天会的著名心理学家,第二类是对经济学研究方法持开放态度的资深经济学家,第三类是为数不多的致力于行为经济学研究的核心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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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96 埃里克颇具说服力,正是因为他的魅力以及社交能力,出席第一次会议的心理学家阵容十分强大。其中不仅包括特沃斯基和卡尼曼,还有因棉花糖实验而出名的沃尔特·米歇尔、提出认知失调理论的利昂·费斯汀格(Leon Festinger),以及情绪研究方面的关键人物斯坦利·沙赫特(Stanley Schachter)。这些人聚到一起,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心理学领域的“梦之队”。那些同意参会的友好的经济学家也堪称“全明星阵容”:乔治·阿克尔洛夫(George Akerlof)、威廉·鲍莫尔、托马斯·谢林和理查德·泽克豪泽。行为经济学领域的核心成员包括科林、勒文施泰因、席勒,还有我。埃里克邀请拉里·萨默斯(Larry Summers)来参加开幕典礼,但萨默斯因故未能出席,不过他推荐自己的一名学生安德烈·施莱费尔前来。正是在这次会议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喜欢热闹的施莱费尔,我们后来有过合作。博采众长的挪威哲学家乔恩·埃尔斯特(Jon Elster)更是使参会人员的阵容趋于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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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698 虽然会议阵容如此强大,但会议却没有产生多少成果。我清晰地记住了两件事,一是利昂·费斯汀格不停地说着语带讥诮的风凉话,只有在他频频去基金会的露台抽烟时才会中断;二是威廉·鲍莫尔恳请我们不要再谈那些反常现象了。他称我们的工作是“挖掘反常现象”,并认为这项工作已经达到目的了,应该转而讨论其他更有建设性的议题。不过,他并没有说明什么是具有建设性的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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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00 根据我的经验,我觉得我们面临的是一个普遍性问题。跨学科会议,尤其当涉及贫困、气候变化等高端议题时,即使参会人员都是大师级人物,结果往往也会令人失望,因为搞学术研究的人不喜欢抽象的讨论,他们希望看到实际的科研成果。不过,如果某一领域的专家开始用本专业的同行期待的方式介绍研究成果,其他学科的专家很快就会碰到一大堆难懂的技术细节,或是认为前者的理论研究毫无意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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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02 我们在纽约罗素·赛奇基金会的办公室举办了几次这样的会议,吸引了许多著名的心理学家前来参会,他们热情高涨。不管我对跨学科会议的悲观预测准不准,就行为经济学的未来而言,这些会议既令人振奋,又具有误导性。大师们愿意抽出时间参会,并且似乎认为我们的工作是有价值和合理的,这一点的确很令人振奋。此前,我们一直认为如果存在行为经济学这一领域,那它肯定是需要心理学家和经济学家共同努力开拓的一个跨学科领域,会议的结果坚定了我们的这一信念。特沃斯基、卡尼曼还有我这么想是很自然的,因为我们从彼此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也展开了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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