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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们所预测的，考前先把奖金给学生，然后威胁他们如果成绩没有提高就要收回奖金，和承诺考试结束后再发奖金相比，前者对提高学生成绩的效果更明显。而我们承诺在考试结束一个月内发放奖金的那一组学生，他们的成绩和对照组相比毫无起色。这一结果再次证明，“这个给你，但你可能会失去它”比“你可以得到它，但要在完成之后”的效果更好。要理解这种现象背后的原因，我们可以试试从学生的角度来看这两种情况。同样是用金钱奖励来刺激你认真考试，如果你在考前就开始想着如何用奖金购买新滑板，你的成绩就会提高得更明显。对年幼的孩子和青少年而言，这个世界只有现在而没有未来，我们的实验帮助我们看清了哪些因素可以激发这些学生的学习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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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目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说服学生们在考试的时候认真一点儿。但是，我们也担心很多其他问题，比如，激励机制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失效呢？也就是说，金钱奖励可以让学生们在头几次考试中更加认真，但是，它是否能够持续有效地影响学生的行为呢？另外，学生们是不是只有在有金钱奖励的时候才会认真考试？如果下次考试没有了20美元奖金的激励，他们是否会放弃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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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们了解，很多教育工作者、家长以及政策制定者都有这样的担忧：金钱的奖励可以在短期内提高学生们的成绩，但是从长期来看，效果可能是负面的（也许学生们习惯了奖励的存在，在没有奖励的情况下就不肯全力以赴）。事实上，我们没有发现任何支持上述担忧的证据，或者并无证据显示一次性的金钱奖励会对学生们以后的考试成绩带来负面影响。但是，正如我们预期的那样，一次性的金钱奖励确实不会让学生们的成绩持续提高。但是，这个简单的短期实验证明了一件事：从标准化测试的角度来看，孩子们的能力比我们想象得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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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下一步我们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延长行为经济学干预手段的生效时间。如果学生们在一个学期的时间内，每个星期完成独立阅读任务后都能获得奖励，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进行了另一项实验，针对7所学校的学生展开。在一个学期的时间内，这些学生每读完1本书就可以获得两美元的奖励（或者等值的非现金奖励）。我们通过一个名为“加速阅读者”的网上软件来跟踪学生的阅读进度，学生需要登录这个网页去回答一些测试题目，以证明他们确实读过某本书。这些测试题目的难度并不大，但是，如果没有读这些书，就很难获得高分。实验规定，如果一个学生能够在测试中答对80%或以上的题目，就可以获得相应的奖励，这些奖励每个星期发放。与前文的标准化测试实验一样，有的组是在每个星期一开始的时候就先获得奖励，有的组则是在每个星期结束的时候才能拿到奖励。实验结果显示，在上述两种情况下，学生的阅读量都提高了37%，但额外的阅读并未提高他们的考试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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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教师的激励机制同样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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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学生们并不是在真空的环境中学习的。我们还需要搞清楚，向教师们提供激励能否对学生的学业成绩产生作用。毕竟，如果学生们不守纪律、不专心听课、感到害怕、腹中饥饿或者干脆缺席，日常的教学活动是很难进行的。此外，对于教师来说，当看到九年级学生的阅读能力只达到四年级的水平，或者认真培养的学生只有不到1/2的人可以毕业，他们很难保持认真教学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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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公立教育系统（及其他公共系统）最严厉的诟病之一就是，这样的系统缺乏有激励机制的薪酬制度。在很多私营公司，员工的薪酬是和绩效挂钩的。假设你获得了商学院的本科学位，打算从事销售工作，那么当你找到工作以后，一般来说你的收入应该包括基础工资和奖金两个部分。如果你今年的业绩好，你还可以获得额外的金钱奖励，甚至能够升职。此外，还存在很多其他形式的奖励，比如，你是某个销售团队的一员，只要你们团队能够超额完成销售任务，你们就能领到团队奖金。如果整个公司的业绩超出预期，那么公司的每个员工都有可能获得额外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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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你是一名公立学校的教师（或者在其他公共事业单位工作），你的雇主可能不会提供给你任何形式的绩效奖励。作为教师，你的工资取决于三个因素：一是你的职业认证程度；二是你是否有硕士或博士学位；三是你的工龄。其他因素则都忽略不计。只要你在这个岗位上待的时间长，你的工资就会增长，而你到底是优秀教师还是对工作敷衍了事，都不会影响你的薪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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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会这样，一个很大的原因在于，教师工会不肯接受按绩效计酬的薪酬制度。从一开始把实验计划提交给罗恩·休伯曼时，我们就遇到了这样的障碍。我们告诉罗恩·休伯曼，我们想要给芝加哥公立学校的教师们提供更多的激励。我们会根据教师们的绩效评定给他们发放额外的奖金，奖金最高可以达到8 000美元。但是，教师工会拒绝接受我们的计划，他们的回应是：“不行，绝对不行。我们不相信这类机制会有任何效果。”即使罗恩·休伯曼亲自出面劝说工会让我们进行实验的时候，工会仍然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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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汤姆·阿玛迪欧，特立独行的他是我们的坚强后盾。通过汤姆卓越的斡旋技巧，我们和教师工会达成了协议。只要能够切实帮助学生，这里的教师也表示他们愿意进行各种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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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向芝加哥高地的150多位公立学校的教师提供了获得额外奖金的机会。在“单人教学”组中，每位教师最多可以获得8 000美元的奖金；而在“团队教学”组中，教师们每两人一个团队，奖金发给团队而非个人（之所以这样设计是因为我们认为团队教学的方法能够让教师们互相分享好的教学计划和教学方法）。我们仍然沿用了标准化测试实验中“损失框架”和“获利框架”（也可以称为“大棒”和“胡萝卜”）的两种设计。对“单人教学”组的教师，我们在学年开始时给他们每人一张4 000美元（奖金的平均金额）的支票，并且告诉他们，如果学生的成绩没有提高，他们就必须全额归还这笔钱。对于“团队教学”组的教师，我们也事先给团队中的每个人一张4 000美元的支票，并做出和“单人教学”组中同样的声明。（芝加哥高地公立学校教师的平均工资大约是每年64 000美元，因此，4 000美元的额外奖金是相当可观的数目。想象一下，你在9月拿到4 000美元，但是来年6月却必须全额归还，压力一定很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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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结果显示，当教师们事先获得奖金，并面临如不能提高学生成绩则要全额归还奖金的威胁时，学生的数学成绩提高了约6%，阅读成绩提高了约2%。当教师以团队合作的形式教学时，这种激励机制的效果更加明显。总体来说，实验组学生的成绩提高了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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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实验结果是相当惊人的。整体来看，如果芝加哥高地的低收入家庭、少数族裔的学生在小学阶段的成绩每年能够保持这样的提高速度，他们和高收入家庭的白人孩子之间的成绩差距就可以完全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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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激励的效果小于一方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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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知道，如何单独激励家长、单独激励学生以及单独激励教师。现在我们想要知道的是，如果对这三方——家长、学生、教师——同时进行激励，那么，学生的学业成绩会有多大的提高？这种综合的激励机制是否能够提高学生们的学业成绩？比如，考试成绩会不会更高，毕业率会不会更高，就业会不会更理想？你可能会猜想，这样的做法应该能大幅提高学生的成绩，从直觉的角度来说，这样的猜测不无道理。但是，实证方面的证据并不是很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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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我们在芝加哥高地进行了另一项实验。本次实验的对象是很可能达不到州政府的学习能力标准的小学生。我们的实验涉及23位阅读教师和数学教师，他们在100天的时间内面对的是581名K-8（从幼儿园到八年级）阶段的学生。实验分成5组进行，包括只给教师提供激励机制的组、只给学生提供激励机制的组、只给家长提供激励机制的组、给学生和家长提供激励机制的组，以及对三方都提供激励机制的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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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两个月对学生的成绩进行一次评定，如果成绩达标，我们就给每人发放90美元的奖金。在对三方都提供激励机制的实验组中，三方共享这90美元的奖金，即每方获得30美元的奖金。在同时给学生和家长提供激励机制的实验组中，家长和学生共享这90美元的奖金，即每方获得45美元的奖金。对于成绩达标的学生，我们会在考试结束后立即发放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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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们之前在所有学校做实验的情况一样，学生们参与实验的热情极高。但是，由于我们的实验只针对成绩徘徊在不及格边缘的学生，结果导致其他学生因为不能参与实验而感到相当失望（我们甚至听到这样的传闻，有些学生打算故意考得差一点儿，以取得参与这项实验的资格。这样的情况显然不是很好，但也从侧面反映出激励机制对学生行为的重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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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们希望给家长提供一些能够帮助孩子提高学习成绩的工具，因此每个星期五的时候，教师会给孩子们布置一个特殊的作业，这个作业要求学生和家长共同完成。在成绩评定结束之后，家长也要参加我们在学校举行的比萨饼派对。我们会逐一和家长们一起研究孩子们的成绩，对成绩达标学生的家长给予金钱奖励，并且告知他们这一激励机制将继续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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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结果表明，和其他实验组相比，在三方分享奖金（每方可获得30美元）的实验组中，学生的成绩提高幅度较小。虽然这一组中的每个人都得到了激励，实际结果却并不理想。而把90美元的奖金只给予一方，则激励效果相当显著。更有趣的是，不管我们把90美元的奖金发给学生、教师还是家长，效果都没有显著区别。只要其中一方能够独享这90美元的奖金，激励机制就能很好地起效。虽然孩子的教育问题显然需要家长、教师和孩子的共同努力，但就我们的实验结果而言，给其中一方较高的奖励比三方同时获得较低奖励的效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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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学生的成绩到底有多大幅度的提高呢？和完全无激励机制的对照组相比，实验组中学生们的考试成绩提高了50%~100%。你可能会觉得这样的结果让人难以置信，但它确实表明，在这样的激励机制下，芝加哥高地学生的平均成绩完全可以追上富裕学区学生的平均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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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公共教育问题的研究教给我们这样一个道理：当实地实验的工具和经济学理论相结合的时候，其效果是非常强大的。通过实验我们发现，孩子们确实会对即时激励做出反应。我们也发现，威胁要回已经发放的奖励比事后再发放奖励的效果更好，不管对教师还是对学生都是这样。我们还发现，家长的参与对孩子的教育非常重要，这不仅体现在孩子的阅读能力和数学水平的提高上，还表现在孩子的非认知能力（如怎样富有耐心地行事，如何为自己投资以获得未来的更高回报等）的提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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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均为积极面，当然还有消极面，即我们发现某些孩子（尤其是高中阶段的孩子，如凯文·曼西）的行为几乎很难改变。在进入棕道中学的时候，凯文的学业已经跟不上了，虽然我们进行了各种干预，但很遗憾，他最终还是没能从高中毕业。而我们前面提到的尤利尔·金的成绩则有了显著提高。我们的研究发现，像尤利尔这样成绩不稳定的孩子更容易被奖金所激励，而彩票对他们的影响则相对较小。我们所看到的高中学生们的成绩提高是非常令人鼓舞的——有数十位本来无法毕业的学生在我们的激励下成功地获得了高中毕业证。但是，我们的干预措施带来的成绩提高仍是有限的，似乎高中生并不如我们预期的那样会对激励机制做出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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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这些情况告诉我们一个重要的事实：对于凯文这样的学生，即使我们向他提供了100万美元的现金奖励，让他解决一道数学难题，他也不可能做到。为什么呢？因为当一个孩子成长到14岁的时候，他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定型了，他可能已经倾向于走上某一条生活道路，而很难走上另一条道路了。这些孩子因为在人生的某些阶段未能进行必要的投资，而无法在某些领域取得较高的竞争力。他们的早期生活经历已经给他们打下了太多的烙印，以至于这些孩子的父母无法再影响他们，也不可能再对他们进行强制性的管教了。如果到了这样的年龄，一个孩子的阅读能力还停留在三年级的水平，那么想让他们的成绩赶上其他孩子已经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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