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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什么问题吗?”卡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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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说是问题,我认为是一个机会。”阿巴特医生陪她走到那个不能动弹、卧床不起的女人旁边。“10年以来,运动神经假体领域已经走了很长的路。当我们为你植入颅下矩阵时,需要进行复杂的、侵入性的显微外科手术。但风险还是值得的,我们可以打开一条通往你意识的通道。我们能够问你问题,测定你的意识的等级,能够让你回忆起过去的事情,能够知道你是否感到疼痛。得知你并不痛苦,对你的亲人来说也是一个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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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意识恢复的那个灰色过程,就像是回溯一个孩子的时间线,分分秒秒,无穷无尽,但没有天和星期的概念。逐渐地形成了整体轮廓,仿佛从混乱之海中清醒过来。时至今日,她都没有回想起那场事故和事故之前的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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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经受任何痛苦,一点都没有,至少没有身体上的痛苦。但慢慢地她知道了自己的状况,就像受了一般的创伤一样,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彻底的瘫痪,完全依赖机器以及全天候的护理,她的脊椎完全碎掉了,神经系统已无法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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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像她这样一个喜欢户外攀岩的人来说,这样躺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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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是很让人绝望的,”阿巴特医生继续说,“但慢慢地你认识到还是有希望的。颅下矩阵也在慢慢地自我调整,开始学习你大脑的语言。双向沟通是第一步,然后是你动起来,不是你自己的身体,而是控制远程设备。开始是一支机器臂,你可以控制它给自己喂饭,然后是一个完整的、全浸入式的机器人。一二十年前,那可能还是很昂贵的,但现在人们负担得起了。这对于远程呈现公司来说是好事,但对于航空公司来说就不那么好了。我至今仍然记得你走出这个房间的情景。”他的笑容有点僵硬:“但那不是真实的你,你只是控制了一台能走路、会说话的机器人,你的意识仍然在那具躯体里,仍然躺在那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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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有意义吗?马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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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床边,拿出一个半透明的平板电脑,卡西看见他用手指在上面划拨着一堆控制按钮。“我说过,以前很困难的事情现在变得很普通了。最新的颅下矩阵不需要进行任何手术,它们能够由种植在皮下的微小的种子生长,通过编程把自己嵌入到合适的位置,并与神经系统建立必要的连接,自主学习,自我组织。当数以千万的人能够家常便饭一样从一个远程躯体跳到另外一个时,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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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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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右手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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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要她把手抬起来,放在与肘齐平的位置。几乎是同时,躺在床上的躯体也把右手抬了起来。虽然抬手还有点无力,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动作无疑是对卡西刚做的那个动作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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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颅下矩阵正在检测你右半大脑回路的活动。”阿巴特医生说,“几个星期以前,我们在你的手臂上移植了一个能自我复制的肌电图网络,这样就可以绕过你自己受损的神经系统。移植的肌电图网络已经成长好了,并自我适应了。它现在已经能够对刺激做出反应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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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西放下她的机械臂,看到床上的躯体也重复同样的动作,两者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也感觉不到哪个是主人,哪个是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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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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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手臂才是刚刚开始,肌电图网络可以让全身恢复活动。你可以从床上站起来,走出这里,你能像现在用机器人身体一样,用你自己真正的身体去感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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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西在阿巴特医生的殷切注视下有点脸红,她能感觉到他的好意。但她知道自己一直在那具躯体里面,10年间,没有任何一个真实的部分离开过它。她是一个瘫痪的女人,一直躺在私人医疗诊所的单人间里,用金钱换来最好的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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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前。”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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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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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为我提供重新行走的机会……完全依赖我自己的血肉之躯,我可能会高兴得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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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上掠过一丝让人不安的冷漠:“但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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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不是我。我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不能让自己再重新回到这具躯体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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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给自己多点时间慢慢调整和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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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自己的语气故意冷淡:“我相信我能够,但是我不想这么做。”这样说对他有点残忍,他是个好人,总是无私地只想让她最好,她背上冒出一阵冷汗。当然,实际上并没有真的出汗。她的身体是一款昂贵的、定制的神经假体机器人,由塑料、合金以及温暖、柔软的复合材料制成。有些部位比血肉之躯更好,它有毛发和毛孔,但是不会流汗。不过她的大脑会认为流汗了,因为它能够产生相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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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又死了一次。”卡西继续说,“又是一次事故,就在你给我打电话之后。机身松开了,砸向了我。把我的机器人躯体完全摧毁,都没法修理了。在那几分钟里,我没有躯体可以使用,他们没法总是在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给你换一个新的机器人躯体,不管你计划得多好,但是在正常情况下,大部分时候不需要通知他们,他们会安排好时间定时来更换。但这次不是正常情况,我记得那时就好像又回到了我那个不能动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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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特医生下巴一紧,“但那将不一样,走动、说话都将不一样……你将重新获得自由,自由地生活、呼吸,自由地用你的皮肤感受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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