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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1990年的全球总产值增长率每年超过4%,如果趋同过程继续,增长率将在2050年下滑到2%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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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5从古代到2100年全球总产值增长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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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piketty.pse.ens.fr/capital21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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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通货膨胀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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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把通货膨胀的问题考虑进来,此前对工业革命以来的增长的概述将是很不完善的。有人或许会说通货膨胀是个纯粹的货币现象,我们不需要太过关注。而且事实上,我目前所讨论的增长率全部是指所谓的实际增长率,是从名义增长率(以消费价格来测算)中减去通货膨胀率(来自消费价格指数)之后得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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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实中,通货膨胀在此类研究中往往扮演着核心角色。前文谈到,采用基于“平均数”的价格指数是存在缺陷的,因为增长总是伴随着新的商品和服务,并导致相对价格的巨大调整,这些很难用单一指数来概括。其结果导致,我们对通货膨胀与增长的概念有时难以给出清晰的定义。把名义增长率(我们用裸眼所能观察到的唯一的增长)分解为实际增长与通货膨胀两个部分,在一定程度上带有主观性,并始终是各种争议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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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假设名义增长率为每年3%,价格的涨幅为2%,那么我们能计算出实际增长率为1%。但如果我们下调通货膨胀的估计值(例如,我们认为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的实际价格跌幅比之前以为的大得多,因为它们的质量和性能已大有改进,而这些测算对统计学家们来说绝非易事),把价格涨幅调整为1.5%,则实际增长率将相应提高至1.5%。在实际操作中,当两种情形的差距如此之小时,我们就很难确定真实数据到底是哪个,每个估计结果都有一定道理。对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的发烧友们来说增长率肯定更接近于1.5%,对其他人而言则可能更接近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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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嘉图的以稀缺性原则为基础的理论中,相对价格运动会发挥更具决定性的作用:如果某些物品的价格(如土地、建筑物或汽油)在很长时期里被抬升到很高水平,就将永久性地改变财富分配格局,有利于这些稀缺资源的最初拥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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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相对价格的问题外,我还将展示,通货膨胀(即所有物品价格普遍上涨)本身也会对财富分配变化产生基础性的影响。事实上正是主要依靠通货膨胀,才让发达国家摆脱了“二战”结束时背负的沉重公共债务。通货膨胀在20世纪还给各种社会群体带来了不同的再分配效应,往往还是通过混乱、失控的方式。相反,在18世纪和19世纪,较为繁荣的富裕社会无一例外都伴随着非常稳定的货币环境,在如此长的历史时期内一直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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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9世纪的超级货币稳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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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提醒读者,我们必须记住通货膨胀主要是20世纪才有的现象。在此之前,甚至直到“一战”爆发前,通货膨胀率一直处于或接近零水平。在数年乃至数十年中,物价有时也会急剧涨跌,但这样的价格变化最终往往会回归平衡。我们能够找到长期价格序列数据的所有国家都属于上述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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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具体地说,如果考察1700~1820年以及1820~1913年的平均价格变化,我们会发现法国、英国、美国和德国的通货膨胀都微乎其微,至多是每年0.2%~0.3%的幅度。我们甚至还会发现轻微的价格下跌,例如19世纪的英国和美国,两国综合起来在1820~1913年的年平均价格变化为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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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历史上出现过几次违反上述货币稳定大原则的情况,但每次都为时较短,并迅速回归正常状态,仿佛是不可避免的结果。一个特别典型的案例是在法国大革命时期,革命政府于1789年后期发行了著名的指券(assignats),成为1790年或1791年之前的实际流通货币和交易媒介,也是历史上最早的纸币之一。指券带来了高通货膨胀,持续到1794~1795年。但关键在于,在创设“芽月法郎”(franc germinal)之后,法国又回归金属铸币,与旧王朝的货币等价流通。共和国第三年芽月18日(1795年4月7日)通过的法律废除了旧货币利弗尔(因为太容易让人们联想起旧王室),以法郎取而代之,成为国家新的官方货币单位。法郎同之前的货币有着同样的金属含量,1法郎铸币理论上包含4.5克纯银,与1726年以来的利弗尔相同。这个原则得到了1796年法律和1803年法律的一再确认,最终为法国永久性地确立了金银双本位货币制度。[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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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以法郎计算的1800~1810年的价格水平,与以利弗尔计算的1770~1780年的价格水平几乎相同,因此大革命时期货币单位的改变完全没有改变货币的购买力。19世纪早期的小说家(从巴尔扎克开始)在介绍收入和财富时经常从一种货币单位跳跃到另一种,因为对当时的读者来说,芽月法郎(或称金法郎)与利弗尔实际上是一回事。例如在高老头看来,1 200利弗尔的租金就与1 200法郎完全相同,没有必要做更多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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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3年确立的法郎对应的黄金价值,直到1928年6月25日制定新的货币法规时才正式改变。当时,法兰西银行被免除了自1914年8月以来用金银兑换其银行券的义务,从而使“金法郎”变成了“纸法郎”,直到1926~1928年实现货币稳定。总之,法国货币从1726~1914年长期维持与金属的不变等值,这可是段相当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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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英国的英镑上面也能发现同等的货币稳定性。法国与英国的货币汇率尽管有轻微调整,但在两个世纪中保持着相当大的稳定性:从18世纪直至1914年,1英镑始终价值20~25利弗尔或者金法郎。[28]对当时的英国小说家来说,英镑及其古怪的衍生辅币(如先令和基尼)就像大理石般稳固,与法国作家眼中的利弗尔和金法郎是同样的。[29]每个货币单位似乎都对应着不随时间改变的数量,这给货币单位罩上了永恒的光环,使之成为社会身份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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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国家也是相似的情形,只有在确立新的货币单位或者创设新的货币时才会发生重大变化,如1775年创立美元、1873年创立金马克等。而一旦货币与金属的对价关系建立,就不再会有改变。从19世纪到20世纪早期,每个人都清楚1英镑大约值5美元、20马克或者25法郎。货币的价值在数十年不会改变,也没有人认为将来为什么会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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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币在文学名著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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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8~19世纪的小说中,货币无处不在,不单是一种抽象的概念,而且还表现为触手可及的具体形式。作家们经常用法郎或英镑来描述书中角色的收入和财富,不是想用数字来吓唬我们,而是因为这些数字可以让读者对主人公的社会地位有所认知。每个人都知道相应的数字对应着何种生活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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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这些货币单位非常稳定,由于增长速度较慢,有关的数字在几十年里只是很缓慢地进行调整。在18世纪,人均收入增长极慢。英国人在19世纪头10年代早期的平均收入约为每年30英镑——那是简·奥斯汀的创作时期[30]——和我们在1720年或1770年看到的平均收入水平是一样的。因此在奥斯汀成长时,这些数字成了非常稳定的参照点。她非常清楚,要想过上舒适优雅的生活,拥有惬意的交通、服饰、美食、娱乐以及足够数量的仆人,一个人至少要有20~30倍于平均水平的收入。她书中的人物只有在年收入达到500~1 000英镑时,才会感觉到手头比较宽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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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文将更深入地讨论这些事实与感受背后的不平等状况和生活水平问题,尤其是财富的分配格局以及由此产生的收入流向。就目前而言,关键点在于由于通货膨胀不存在和增长率非常低,这些数字反映着极其稳定可靠的现实。甚至到半个世纪之后的19世纪50年代,英国人的平均收入也只是增长至每年40~50英镑。那时的读者或许会认为简·奥斯汀所提到的收入水平对过上舒适生活来说有些偏少,但不至于被完全搞糊涂。到20世纪初期,英国人的平均收入已提高至每年80~90英镑,增幅引人瞩目,但1 000英镑以上的年收入(奥斯汀所提到的层次)依然是条明显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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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法国小说中也能看到同样稳定的货币参照点。法国人在1810~1820年(也就是巴尔扎克创作《高老头》的时候)的平均收入水平约为每年400~500法郎。旧王朝时期以利弗尔计算的平均收入水平比这略低。与奥斯汀一样,巴尔扎克描述的世界也需要20~30倍于平均水平的收入才能过上体面的生活,对他的主人公来说,1万 ~2万法郎以下的收入简直是灾难。这些数字的量级在19世纪乃至“美好年代”也同样只是在缓慢地改变,在很长时间内,不会令读者感觉陌生。[31]作者通过这些数字设定经济背景,对应着某种生活方式,引发人物之间的争夺,总之是在描述一个文明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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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美国、德国和意大利的小说以及所有经历过这个漫长货币稳定期的其他国家的文学作品中,我们可以轻松地找到更多的案例。直到“一战”前夕,货币都是有确切内涵的,作家们也没有忘记去研究和挖掘,并将其加工成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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