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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794 我们可以看到,19世纪后期农地对德国的重要性更类似于法国的情形,而非英国——即使在莱茵河以东,农业也尚未消失。此外,德国工业资本的数量比英法两国都要多。相比之下,“一战”前夕德国拥有的国外资产仅为法国的一半(约为0.5年的国民收入,法国为1年的国民收入)、英国的1/4(其国外资产相当于2年的国民收入)。导致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当然在于德国没有建立殖民帝国,这也是当时极其严重的政治、军事冲突的根源。我们可以联想到1905年和1911年的摩洛哥危机,德国皇帝试图挑战法国在当地的统治。欧洲列强对殖民地资产的争夺加剧是当时国际局势恶化的重要原因,最终导致在1914年夏天世界大战爆发。列宁对此议题的论述收录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1916年)一书中,我们不需要全文阅读也能得到上述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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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796 同样可以看到,受益于贸易盈余,德国在刚过去的几十年中也积攒了相当多的国外资产。截至2010年德国的净国外资产已接近国民收入的50%,和1913年的水平相差无几,其中超过一半是自2000年之后积累下来的。同英法两国在19世纪末的国外资产规模相比,今天的德国并不算多,但两个昔日殖民帝国的国外资产目前已接近于零,和今天的德国有天壤之别。从图4.1与图3.1、图3.2的对比中,我们能一目了然地看到英国、法国和德国自19世纪以来发展轨迹的差别:在某种程度上,它们的相对位置出现了互换。考虑到德国的经常贸易盈余极其巨大,这种位置上的分歧几乎是必然的结果。稍后我们会再回来讨论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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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798 德国在公共债务以及公共资本和私人资本结构的演进轨迹方面与法国颇为相近。1930~1950年,德国的年均通货膨胀率接近17%,致使其价格水平上涨了约300倍(法国约为100倍),在20世纪利用通货膨胀来削减公共债务负担的国家之中,德国是做得最过分的一个。尽管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陷入巨额赤字,公共债务负担在1918~1920年及1943~1944年分别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100%和150%,但利用通货膨胀,德国两次都迅速将债务压缩至很低的水平:1930年以及1950年,通货膨胀分别控制在国内生产总值的20%(见图4.2)。[1]不过,如此极端和剧烈的通货膨胀,也给德国的社会与经济造成了极大的动荡,尤其是20世纪20年代的恶性通胀,导致饱经沧桑的德国民众形成了强烈的反通货膨胀情绪。[2]由此也导致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另一个自相矛盾的情形:曾经在20世纪最无以复加地利用通货膨胀来摆脱债务负担的德国,现在拒绝容忍每年的物价涨幅超过2%;而从来都老老实实还债的英国政府,即便是超过了合理的范畴,却显示出更灵活的态度,开明地允许其中央银行购买很大一部分公共债务,哪怕这会导致稍高的通货膨胀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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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03 德国在2010年的公共债务大约相当于1年的国民收入,公共资产也大约相当于1年的国民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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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05 图4.2 1870~2010年德国的公共资本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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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07 资料来源:piketty.pse.ens.fr/capital21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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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09 在公共资产的积累方面,德国的情形同样与法国很接近:政府在1950~1980年持有银行和工业部门的很大部分资产,尽管在1980~2000年将其部分出售,但仍保留了相当数量。例如,下萨克森州今天拥有大众汽车这家在欧洲乃至全球知名的企业超过15%的股份(和20%的投票权,尽管遭到欧盟的反对,但上述权利均受法律保护)。[3]德国在1950~1980年的公共债务接近于零,净公共资本接近1年的国民收入,而私人资本总额只有2年的国民收入,这在当时处于很低水平(见图4.3)。同法国类似,在战后重建及创造经济奇迹的几十年里,德国政府拥有全部国民资本的25%~30%。同样,1970年后的经济增长减速与公共债务累积(在德国统一前很早就已开始,此后从未间断)导致净公共资本最近几十年出现了根本性的反转。德国的净公共资本到2010年已几乎消失殆尽,自1950年来稳步增长的私人资本已占据国民财富的绝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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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14 德国在1970年的私人资本略多于2年的国民收入,公共资本约等于1年的国民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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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16 图4.3 1870~2010年德国的私人资本与公共资本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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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18 资料来源:piketty.pse.ens.fr/capital21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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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20 然而,德国私人财富的规模与英法两国相比也有着显著的不同。德国的私人财富自“二战”以后有巨大增长:1950年的水平极低,仅为1.5年的国民收入,而今天已超过4年的国民收入。上述三国私人财富的恢复情况可以很清楚地从图4.4中看到。不过,德国在2010年的私人财富水平依然明显低于英法两国:德国仅为4年的国民收入,而英法两国为5~6年的国民收入,意大利和西班牙都约为6年多的国民收入(本书第五章将有所介绍)。考虑到德国的高储蓄率,德国的私人财富水平仍低于其他欧洲国家似乎是个悖论,但这可能是个暂时现象,并可以由如下一些原因来解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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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25 欧洲国民资本的长期变动基本上是由于私人资本的变动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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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27 图4.4 1870~2010年欧洲的私人资本与公共资本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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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29 资料来源:piketty.pse.ens.fr/capital21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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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31 第一个要考虑的因素是,德国比其他欧洲国家的房地产价格低,原因在于其他国家的房地产价格自1990年后大幅上升,而德国在实现统一后,有大量低成本的住宅进入市场。不过要想解释上述不一致的长期性,我们还需要寻找更为长期的因素,例如德国更为严格的租金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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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33 无论如何,德国与英法两国之间的差异大部分并不是因为存量住宅的价值不同,而是其他国内资本的价值差异,尤其是企业资本(见图4.1)。换言之,德国的私人资本水平较低并非因为房地产价值较低,而是由于德国企业的股票市值较低。如果在计算私人财富总额的时候,我们不是参考股票市值,而是采用账面价值(从企业的累计投资价值中减去债务之后的部分),那么上述的德国悖论就不复存在了:其私人财富数量将立刻提升到与英法两国相当的水平,从4年的国民收入增至5~6年的国民收入。这种复杂现象的出现看似是个纯粹的会计问题,其实有高度的政治背景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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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35 在这个阶段,我们有把握认为,德国企业的市值较低应该反映了所谓“莱茵资本主义”(Rhenish capitalism)或者说“利益相关者模式”(stakeholder model)的特点。具体来说,在这种经济模式里,企业不但归股东所有,而且还受其他“利益相关者”的控制,其中包括企业工人的代表(他们在德国企业的董事会有席位,虽然不见得是股东,但不仅能发挥建议作用,而且是决策的积极参与人 ),以及地方政府、消费者协会、环保组织等机构的代表。这里的关键并不是说此类分享式社会所有制模式很完美,它也有其局限性,我们只是想指出此类模式至少能产生与盎格鲁 – 撒克逊式市场资本主义(anglo-Saxon market capitalism)或“股东模式”(shareholder model,虽然实际操作中往往较为复杂,但企业的所有决策权至少在理论上都归股东)同样的经营效率,尤其是,利益相关者模式虽然不可避免地会造成企业市场价值被低估,但其社会价值却未必。有关资本主义不同形态的讨论在20世纪90年代早期随着苏联解体而爆发,[5]其激烈程度后来有所降低,部分原因无疑是德国的经济模式在统一后的数年看似失去了活力,甚至在1998~2002年,德国经常被视为欧洲的“病人”。可是鉴于德国经济在上轮全球金融危机(2007~2012年)中表现得相对稳健,上述争论在数年内卷土重来也并非不可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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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37 21世纪资本论 [:1704613486]
1704615838 资本在20世纪遭受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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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40 对长期资本/收入比的演进及私人资本和公共资本的关系有了初步了解后,我必须回到和大事年表有关的议题上来,尤其是应该弄清楚资本/收入比在20世纪先大幅下滑而后再显著回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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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615842 最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个现象影响到了所有的欧洲国家。现有的各种资料都表明英国、法国及德国(这三个国家加起来在1910年和2010年都占西欧国家国内生产总值的2/3以上,超过整个欧洲国内生产总值的一半)发生的变化代表了整个欧洲大陆的趋势:虽然各国之间存在有趣的差异,但总体的趋势是相同的。特别是,意大利和西班牙的资本/收入比自1970年之后快速提升,比英法两国更快,现有的历史数据显示其资本总量在20世纪末期已相当于6~7年的国民收入。比利时、荷兰及奥地利等国的现有估计数据也表现出了相似的趋势。[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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